第四十九章 愁将玉笛传遗恨

    第四十九章　愁将玉笛传遗恨

    明王心中一动，正待答话，忽然丹炉中发出毕剥一声脆响，随即散发出一股异香，芬芳浓郁，沁人心脾，如启封了一坛窖藏多年的美酒，又如千千万万奇葩异卉迎风绽放，芳芳然，熏熏然，教人恍似足踏仙云，一飞冲天！

    殷月城只觉得五脏六腑焕然一新，忍不住上前一步，深深吸了一口气，无比陶醉道：“好香，好香！”

    明王说道：“龟鹤回春丹炼成了。”拿起一对铜筷，打开丹炉，将仙丹取了出来。

    仙丹上蒙着一层厚厚的灰烬，明王用帕子轻轻抹去，仙丹立即彩光大盛，照得人两眼发花，接着光芒收敛，明王定睛看去，只见掌心中躺着一粒通体透明的冰玉珠，约莫有龙眼大小，莹润柔美，散发着淡淡的七彩光辉。

    冰玉珠核心更有一丝一丝的结晶，宛然便是龟鹤之形，栩栩如生，无比神奇。

    明王轻轻“咦”了一声，说道：“难怪这仙丹叫做龟鹤回春丹。”

    殷月城看不见仙丹的模样，十分好奇，说道：“你别吊人胃口，快说快说，乌龟丹是什么样子的？”

    明王说道：“老仙那天为你清除蛇毒是午后时分，待到今天午后，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天，你现在就可以睁开眼睛，不必等到午夜了。”

    殷月城一怔，神色迟疑，并不说话。

    明王说道：“怎么？你眼睛还是不舒服么？”

    殷月城咬住嘴唇，心想：“我何尝不知已经熬过了七天？但万一……万一我眼睛还是看不见，那该怎么办？”

    他本来天天盼着复明，事到临头，却心生胆怯，不敢睁开眼睛，勾着明王的手臂，催促道：“你别管我的眼睛，你就告诉我那乌龟丹是什么样子的？”

    明王简略说了一遍，殷月城听得啧啧称奇，说道：“反正老仙还没有过来，你舔一口尝尝味道罢。”

    明王反问道：“你自己怎么不舔？”

    殷月城说道：“万一这是老仙设下的jian计，这劳什子乌龟丹其实是最可怕的毒药呢？老子可不能冒这个险。”

    明王冷冷说道：“你倒舍得让我冒险啊。”

    殷月城嘻嘻笑道：“你是神仙转世，就算死了，下辈子还是转世做明王啊，有什么分别？”

    明王哼了一声，手掌翻动，龟鹤回春丹在他掌心滴溜溜打转，一龟一鹤在七彩光芒中若隐若现。

    殷月城见明王不肯以身试药，只有等老仙亲自服用，才能看看“返老还童”究竟是真是假，着急得抓肝挠肺，说道：“奇怪奇怪，怎么老仙还不过来取药？”

    明王满副心神都放在丹炉上，这时仙丹炼成，定下心来，忽然发觉临仙谷中异样安静，剑眉微蹙，说道：“事情不大对头。”

    殷月城说道：“是啊，那鄢雨空最坏了，不知埋伏了什么毒计。”

    明王问道：“是他坏，还是我坏？”

    殷月城说道：“臭腌鱼惯会玩弄心机，故意装成病恹恹的残废，叫你放松警惕，一步步堕入他的彀中，至于你九龙明王大人么……嘿嘿，你从骨子里就是个大魔头，坏得堂堂正正，恶得理所当然，可以称得上‘表里如一’四个字。”

    明王说道：“多谢你了。”大声喊道：“来人！”

    明王的手下都已住进竹楼伺候主人，百草老仙等人反而住进了外面的木屋。明王出声召唤，葛大人很快来到门外，恭恭敬敬说道：“参见明王大人。”

    明王说道：“你速速请百草老仙过来交接仙丹，咱们就能回罗华国了。”

    葛大人听闻今天终于能回家，很是高兴，说道：“明王大人言出必行，信守承诺，这份气魄真是没得说了。”说罢飞速离去。

    明王与殷月城闲谈了一会儿，忽听得木屋之间传来惊慌的喊声，正是葛大人的声音，叫道：“人呢？人都去哪儿了？”接着是撞开房门、翻箱倒柜、呵斥怒骂之声。

    殷月城一呆，说道：“出什么事儿了？”

    明王早就料到老仙不会顺顺利利和他交接，仙丹已成，老仙等人定会用其他法子拖延时间，心中丝毫不以为奇，反而很是平静，正所谓图穷匕见，对方布下的计谋终于要显露出来了。

    又过了一会儿，葛大人奔回炼丹房，匆匆忙忙说道：“禀告明王大人，百草老仙和他那四个药童都不见了，鄢家少爷和采花白狐也不见了，临仙谷中只剩下咱们了。”

    明王问道：“你最后一次看到他们是什么时候？”

    葛大人说道：“小人今儿一早还看见药童们在田里浇水，百草老仙和鄢家少爷在水车旁边说说谈谈，那采花白狐……那采花白狐却是七天之前就不见了踪影。当时我们料想他惧怕明王大人，所以早早逃出了临仙谷。”

    明王说道：“老仙定是算准了仙丹炼成的时辰，故意在这个时候消失不见。我当时亲口答应和他交接之后才能离去，现在他不肯现身，难道我要无穷无尽地等下去？哼，是他百草老仙不守承诺，并非我九龙明王出尔反尔。”把仙丹往怀里一揣，抬足踢开房门，大步走出炼丹房。殷月城紧跟其后。

    两人下了竹楼，诸汉臣及武士很快整装待发，葛大人亲手牵来明王的坐骑，但见这骏马通体漆黑，鞍辔鲜明，高大雄健，神骏非凡。

    殷月城听到马嘶声，蓦地想起自己那匹小白马。他给鄢雨空掳走之后，小白马和师弟慕流星都留在了芙蓉湖岸边，也不知那一人一马如今去了何处。

    明王翻身上马，伸手将殷月城拉到鞍前，双臂穿过他的腋下，一把拉起缰绳，喝道：“走！”

    骏马昂首长嘶，撒开蹄子向前急奔。诸汉臣及武士纷纷上马跟上。

    临仙谷地势极为低洼，四周群山环绕，山顶终年隐没在缭绕云海之中。谷中只有北面一条山路通往外界，进出都是靠这一条小路。

    明王一行人急速奔上北面山路，眼看就要出谷，忽然小路旁灌木中跳出一个人来，双手叉腰站在道路中间，满脸气急败坏之色，正是百草老仙，大声叫道：“九龙明王，亏你还是罗华国有头有脸的大人物，怎么说话不算话？我还没去和你交接，你怎能离开炼丹房？”

    明王心想：“你就是要把我困在炼丹房里，慢慢布置对付我的诡计。”勒马停住，众随从全都停下。

    明王朗声说道：“老仙，你来得正好，这枚仙丹你拿去罢。”从怀中取出龟鹤回春丹，托在掌心中高高举起，等着百草老仙来拿。

    百草老仙转怒为喜，两眼紧紧盯着回春丹，眼中露出极为热切的神采，颤声说道：“啊呦，我的宝贝心肝回春丹，怎么生得如此晶莹剔透，如此纯洁无瑕？老仙这辈子可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丹药！快给我，快给我！”伸长双手，飞奔而来。

    只听嗖的一声厉响，一支羽箭破空射来，正正好好射在百草老仙足前的土地中。

    老仙吓了一跳，连忙止住脚步。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路旁大山的半腰处，一块巨大岩石后面钻出来一个青年，身披盔甲，手按长弓，急急喊道：“叔公快回来，你老人家万万不可冒险。”

    殷月城认出了这青年的声音，叫道：“是小王爷！”

    那射箭的青年正是寿王梁靖阳！他一现身，砰砰乓乓一阵响动，山路旁边两座大山上一下子现出了近百名军士。

    这些人原本埋伏在山洞或树丛中，有些端着火枪，有些弯弓搭箭，枪口箭头全都对准了底下明王一行人。他们占据高地，地形极为便利，正好形成了两面夹击、瓮中捉鳖的局面。

    明王面不改色，心想：“原来你们要这样对付我，区区百人就想拿住九龙明王，未免太瞧不起人了。”大手一挥，众随从纷纷取出火枪，连汉人臣子也都每人配了一柄短铳。

    众人一边飞速填药装弹，一边纵马快奔，在明王四周摆成包围阵型。

    虽然明王这边人数较少，但有明王亲自统率号令，众人毫不畏惧，反而跃跃欲试，想要在明王面前杀敌建功。

    一时间，山上山下剑拔弩张，局势一触即发！

    一名罗华武士冲百草老仙喝道：“老头儿，你还站在那儿发什么呆？找死么？”

    百草老仙不敢靠近明王，但又舍不得耗费三年功夫炼成的仙丹，连连搓手，叫道：“明王，求你把龟鹤回春丹扔给我罢！”

    明王将回春丹轻轻抛了两下，冷笑道：“你自己过来取啊。”

    梁靖阳在山上遥遥喊道：“叔公快回来，那里太危险了！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侄孙儿如何向父皇交待？死后又有什么脸面去见列祖列宗？”

    百草老仙看看明王，又看看山上的侄孙儿，心中颇为犹豫，终于还是惦记着仙丹的妙处，低声念叨：“返老还童……重获青春……”迟疑着向前迈出一步。

    梁靖阳身旁又钻出来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沉声喝道：“叔公，回来！”语音中带有一种不容拒绝的气魄，正是端王赵仁景。

    殷月城笑道：“哈，大王爷也来了。他兄弟俩定是听说九龙明王来到中原，赶紧带了大军来捉拿你呐。”语气颇为幸灾乐祸。

    明王沉吟不语，不知赵氏兄弟怎会这么快就从京城赶到桂州临仙谷来。

    ——原来鄢雨空寻思着只有搬来大周官兵，才能对付九龙明王，于是请百草老仙先用炼丹之事绊住明王，再写下求救书信，又委托谢雯卿将求救信送到桂州官府。桂州官员得知老仙是皇族贵人，定会派军前来保护，届时便可相助殷月城脱离魔爪。

    哪知赵氏兄弟那日离开芙蓉湖后，本来要回京面圣，途中却收到父皇千里加急送来的密旨。密旨中说，朝廷安插在罗华国的探子送来急报，九龙明王暗中来到中原，目下正在桂州一带。

    九龙明王在罗华国地位极为崇高，若是能将他擒住，从此便能号令罗华全国！

    此事非同小可，赵氏兄弟立即调转方向，带兵前往桂州。

    兄弟俩紧赶慢赶来到桂州官府，恰好遇上谢雯卿前来送信。双方互通情报，才有了今日这一出埋伏捉拿的好戏。

    赵氏兄弟缜密布局，筹谋得当，哪知百草老仙生怕失却仙丹，冒冒失失冲出来阻拦明王，兄弟俩只好现身喝止，心中都很着急：就算今日能捉住明王，万一害死了百草老仙这皇族耄宿，功过相抵，只能算是煮了一锅夹生饭，父皇必然不喜。

    赵仁景虽是晚辈，但百草老仙知道他日后要继承大宝，对这侄孙儿颇为忌惮，小声争辩道：“可是……可是我的龟鹤回春丹……”

    赵仁景说道：“那枚仙丹，咱们不要了。待到此间大事一了，请你老人家随侄孙儿回宫去，侄孙儿派人重新搜集药材，你想要炼多少仙丹就炼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