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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乱生春色谁为主

    第七十三章 乱生春色谁为主

    殷月城见王府军士将大厅围得水泄不通,火气直往上冲,大声说道:“好啊,你们要以多欺少一起上吗?我可不怕!呆木头,你是不是没收了我的兵刃?你要是光明磊落的男子汉,那就把兵刃还给我。咱们公平较量,堂堂正正一决雌雄。”

    梁靖阳转头向一个军官吩咐道:“把凤凰双剑取过来。”那军官应声而出,不一会儿捧回一只长条形的金匣,打开匣盖,匣中躺着一长一短两口宝剑,正是殷月城的凤凰双剑。

    殷月城上前一步,手掌向上伸到梁靖阳面前,说道:“还我!”

    皇太后拉着百草老仙退到大厅一角,十几名武士严密护卫在侧。百草老仙神色惶恐,皇太后则高声说道:“殷月城,你既不愿助我等一臂之力,那就是我大周皇室的敌人,我们岂能把兵刃还你?”

    殷月城瞪着梁靖阳,说道:“原来你和七八十岁的老太婆一般心胸狭隘!”

    梁靖阳冷冷的说道:“倘若我不把兵刃还给你,料你不能输得心服口服。”拿起双剑,说道:“接住了。”先掷出长剑,再掷出短剑,双剑竟而同时落入殷月城掌心,可见他于投掷的力道、速度拿捏得恰到好处。

    王府军士看小王爷露了这么一手,立即爆出震天价的喝彩声,纷纷说道:“殿下神功无敌,真叫我等大开眼界。”

    殷月城双剑在手,说不出的安心自得,闻声哈哈大笑,说道:“胡吹法螺不要脸!”

    众军士怒目相视,手中刀剑反射出耀眼白光,一时间大厅中剑拔弩张,只待梁靖阳一声令下,众军士就要将殷月城斩成rou酱!

    谢雯卿起身走到殷月城身后,低声说道:“殷儿,你才醒过来不久,不要累着了身子,混战一起,我带你走。”

    鄢雨空则重重咳嗽了几声,有气无力道:“大家都是王府的客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非得舞刀弄枪大打出手么?不如由区区在下做和事佬,请殷少侠和寿王殿下握手言和,大家坐下来共议大事,岂不是好过反目成仇?”

    殷月城正在气头上,一看鄢雨空又装出那副病歪歪的痨鬼模样,只觉得颇不顺眼,怒道:“呸呸呸,你愿意给这老太婆做走狗,老子可不奉陪。”

    梁靖阳说道:“鄢少爷好心调节纷争,你怎么如此不辨是非?”

    谢雯卿低声说道:“恕谢某直言,难道你就很能辨分辨是非么?你想要殷儿助你对付天光寺,怎么不好声好气恳求他?方才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现在又是以多欺寡、恃强逼迫,别说他受不了,连我这局外人都看不下去了。”

    梁靖阳心道:“你要我学你伏低做小,我可学不来。”走近几步,同样低声说道:“白狐君,殷月城是肯听你的话的,你帮我劝一劝他,不要一时激愤而闹得玉石俱焚。”

    谢雯卿说道:“他若是做了错事,我自然劝他。但他说的话句句在理,我又如何相劝?我只能反过来劝你高抬贵手。俗话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江湖上尽有习武之人巴不得为朝廷效劳,你就非得置殷儿于不忠不孝、稍有差池便是粉身碎骨的险地危局么?”

    梁靖阳说道:“我要青龙戟,寻常武夫怎能潜入天光寺盗取秘宝?”

    谢雯卿说道:“那么九龙明王座下另有三十一弟子,天光寺中更有无数喇嘛僧侣,甚至大周朝廷安插在罗华国的jian细也不会很少,你何苦执着于殷儿一人?”

    梁靖阳说道:“那些无名之辈怎能成此大事?宫梵天可只有一个明妃。”

    谢雯卿一时哑口无言。

    那一边,鄢雨空摇着轮椅来到殷月城身边,说道:“殷少侠,你是回不去罗华国了,今日又为大周朝廷所忌,以后如何在中原行走?”

    殷月城手持双剑,凤眼一翻,气呼呼说道:“要你管?我可不知你这么婆婆mama爱管闲事。”

    鄢雨空说道:“你别生气,我只是斗胆请你去芙蓉湖寒舍避一避风头。”

    殷月城说道:“你怎么老是要把我拐回芙蓉湖去?我就是在你家被裴冷魄毒瞎了眼睛,不知吃了多少苦头才终于复明。吃一堑长一智,我可不回那鬼地方。”

    鄢雨空说道:“那么你打算和白狐君去哪儿游山玩水?说来惭愧,在下此番还是第一次出远门,实在不知世间有什么好去处,不如咱们结伴同行罢?”

    殷月城说道:“你跟我啰里啰嗦的,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么?我劝你省省罢,你最好去协助呆木头搜集黑木四兵器,说不定黑木神力能治好你的废腿,你可别指望我能帮你。”

    鄢雨空微笑说道:“四兵合一实属渺茫,你却是实实在在的。”

    殷月城心中一寒,双剑缓缓出鞘,森然说道:“你是非要纠缠我不可了?”

    鄢雨空直视他的凤眼,用只有他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本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要做个废人,没想到世上还有你这么一个救星,这叫我如何舍弃?更何况你生得这样美,今日你离开王府,从此和白狐君双宿双飞,快活无边,我是要嫉妒得发狂了……不错,宁可让你恨我,不能让你离开我。”

    殷月城呆了一呆,须知鄢雨空说话向来云遮雾绕,不露真心,就算是面对不共戴天的仇敌,他嘴上还能低声下气、卑辞如潮。

    谁能想到当前紧张局势下,鄢雨空突然直吐胸臆,好一番表白!

    殷月城不禁心中一荡,暗道:“这小子也不算彻头彻尾的恶人——不,他只是说谎骗我罢了!难道他对我会有什么真心么?我可不能中计。”

    当的一声拔剑出鞘,说道:“你识相点就滚一边去,否则我废了你的膀子。”

    鄢雨空微笑说道:“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忽然提高声音,朗声说道:“殷少侠,在下可要冒犯了!”碧光闪动,青竹萧陡然挥出,疾点殷月城胸口。

    殷月城没料到他说动手就动手,立即侧身闪过,力挥短剑,横斩竹萧。

    哪知竹萧上已布满鄢雨空的雄浑真气,堪比花岗岩石之坚固不摧。剑萧相撞,倒震得殷月城虎口发麻!

    殷月城左手连忙撤回,右手长剑挽了个剑花,剑尖绕着圈儿刺向鄢雨空的手腕,银色光圈层层嵌套,口中骂道:“臭腌鱼,我早知道你不是好人!”

    鄢雨空身坐轮椅,矮人一截,本来十分不利,但他以青竹萧为武器,手臂便如拉长了一倍,又将劣势弥补了回来。只见他轮椅一滑,青竹萧在剑身上一压一带,便将长凤剑的势头荡到侧旁。

    殷月城顺势转了个身,左手缓过劲儿来,短凰剑平削而出,风声赫赫,电光如龙!

    鄢雨空见他剑势锋锐难当,青竹萧在地上一点,轮椅立时向后滑动,剑尖堪堪从他眉心扫过,剑气震荡之下,几茎漆黑发丝飘然而断。

    断发还未落地,殷月城长剑又斜刺了过来,旋即短剑跟上。

    他双手使剑,迅疾平滑,一对长短剑连环突刺,竟是不给敌人留下一丝喘息余地!

    鄢雨空抬起青竹萧拆解相扛,同时伸出左掌在桌沿一拍,桌上瓷杯剧烈震动,嗤的一声,杯中茶水化作一条水箭激射而出。

    那水箭夹有鄢雨空的纯阳内力,势头极为迅猛强劲,别说是血rou之躯,就是一堵白墙都能射出个窟窿来。

    殷月城双剑交架护住前门,滑步后错,斜身避开,那水线从他眼前嗖的飞过,迅疾无双射中他身后的花瓶,只听喀啦啦几声脆响,那一人高的大花瓶轰然碎裂,碎瓷片满地都是。

    殷月城见水箭如此厉害,不由得吃了一惊,忽然又听嗤的一声,似是鄢雨空又发了一道水箭。

    殷月城连忙斜退一步,定睛去看,却没看见什么水柱,正疑心之间,忽然肩膀一阵剧痛!

    原来鄢雨空趁殷月城躲避水箭之时,手按竹萧,鼓足力气吹出一口真气,真气从竹萧中射出,化作一道无形剑气,殷月城不提防之间就中了招。

    殷月城低头看去,肩头血流如注,勃然大怒,心想:“这两个月的大觉真是把我睡糊涂了,这厚颜无耻的败类比我厉害得多,我怎能和他近身缠斗?”当下转身就走,长剑挑起地下瓷片,接连不断甩向鄢雨空。

    但他在芙蓉湖边初遇鄢雨空之时就用过这一招,鄢雨空早就看出他的打算,手腕翻转,竹萧舞成一团青影,碎瓷片便如撞上盾牌,立时弹到侧边,周围军士不得不得向后退让,免得瓷片飞射殃及无辜。

    殷月城又怒又急,眼见鄢雨空如影随形、穷追不舍,只好奋力与他缠斗。

    他两人动手说来虽长,其实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间,众人才一眨眼,殷鄢二人已经打作一团,再一眨眼,殷月城肩上就挂了彩,在厅中纵高蹿低到处躲闪。

    百草老仙惊呼道:“小残废怎么和小美人打起来了?他们不是一伙儿的么?”

    皇太后则拍手赞道:“江南鄢家果然是我中原武林的中流砥柱!鄢少爷加把劲儿,千万拿住了这小蛮子!”

    谢雯卿大急,抢上前去,叫道:“鄢少爷,殷儿又不愿意留下来,你怎么也强迫他?你们商量好了要把他拖下水么?” 伸手要抓鄢雨空的轮椅,但还没抓到轮椅,眼前陡然闪过一道寒光。

    回头一看,却是梁靖阳拔剑挡在他面前,朗声说道:“白狐君,尔等同为武林一脉,难道就你不懂得江湖上的规矩么?今日你二人若能胜得过这大厅上所有人,尽可以自由来去,谁人还敢阻拦?否则……哼哼,休怪本王得理不饶人。”

    只听唰的一声,谢雯卿飒然抖开折扇,一双狐狸眼中精光流转,说道:“好,谢某这就请教王爷的高招!”

    梁靖阳隐约看见扇面上绘有裸像,还未细瞧,忽然白光一闪,谢雯卿竟然凭空消失了,旋即背心感到一阵劲风吹来,身后数十名军士惊恐万状,齐声叫道:“休伤殿下!”

    梁靖阳立即明白,白狐在这瞬息之间从背后攻来,在势来不及阻挡,只得一个“鹞子翻身”腾空飞起,稳稳落地,与谢雯卿登时拉开数丈距离。

    哪知啪的一声,谢雯卿折扇合拢,身形一晃,居然立刻逼到梁靖阳面前,折扇当作点xue撅,急速点他胸口xue道。

    梁靖阳右手横剑阻挡,左掌拍出击他肩头,可谢雯卿身形飘逸至极,左肩轻斜,随随便便躲了过去。

    梁靖阳又挺剑直刺,这一剑鼓足真气,直震得剑身嗡嗡作响,哪知剑尖到处,谢雯卿却又消失不见了!

    梁靖阳先是一呆,接着环顾四周,到处都找不到白狐的影子,谢雯卿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于是沉下脸色,心中怒不可遏,谢雯卿这白狐名号当真是名副其实,自己俨然变成了他玩弄于掌心的猎物!

    众人见到这般出神入化的轻身功夫,都是又惊又佩。

    百草老仙急得连连顿足,双手乱挥,拼命打着手势,叫道:“别打啦,别打啦,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说打就打起来了?你们这样整天打打杀杀、互相残害,便是有一百个百草老仙都救不过来!”又想:“啊呦,一百个百草老仙岂不成了万草老仙?这名号似乎霸道得很了。”

    梁靖阳深吸一口气,强自摄定心神,见殷月城和鄢雨空斗得正狠,正待提剑相助,才走出一步,忽然头顶一沉,心中暗叫:“不好!”连忙就地打滚躲了过去。

    原来谢雯卿方才闪身躲上了屋檐,再神乎其技从天而降,折扇直刺梁靖阳的肩膀,要将他牢牢钉在地下。幸好梁靖阳躲得敏捷,没有中招,但折扇仍然碰到他的身子,只听嗤啦一声,他锦袍上半截袖子给撕了下来。

    皇太后大惊,厉声叫道:“快护着主子!”

    众军士本想着小王爷还未下令,大家伙可不能随便上去相助,否则无端端夺去了小王爷独擒强敌、扬名立威的大好机会,此刻见小王爷千金之躯差点受到损伤,众军士吃了一惊,那军官面红耳赤,举剑叫道:“今日就为朝廷战死!”

    众军士虎吼相应,吼声响亮至极,连屋顶都要掀翻了似的,随即组成阵法,长枪短兵都对准了谢雯卿。

    谢雯卿哼了一声,展开小巧迅捷功夫,东奔西窜,在人群之间奔走往复,如蝴蝶蹁跹,又如游龙矫夭,人丛中不时传来“啊啊”惊呼,接着有人倒地不起,正是谢雯卿出手点倒敌人,旋即离开。

    众人挥舞兵器要待决一死战,可谢雯卿一身白衣瞻之在前,忽焉在后,想要动手,却实在无从下手。

    梁靖阳心中焦急,索性一把撤下碍手碍脚的断袖锦袍,一身单衣长身玉立,大声叫道:“众将士听我号令:大伙儿结成圆圈,再慢慢收缩。”

    众人恍然大悟,连忙互相拉住手臂,围成一个个圈子,逐渐收拢,层层逼近。若是有人被谢雯卿点倒,后面的人则立即补上。

    谢雯卿一边在人墙内奔走游斗,一边心道:“小王爷这一出计策真难对付!”

    其实凭他功夫,随时都可抽身离去,但殷月城还困在这里,他明知越是拖延下去,人墙越是狭小,到最后就没有半分余裕施展轻功,只能束手就擒,但说什么也不舍得抛下殷月城独自离开。

    正心急火燎之时,忽然不远处响起重重一声咳嗽,接着有个软绵绵的江南口音说道:“好啦,大家都收手罢。”正是鄢雨空的声音。

    谢雯卿百忙之中扭头一看,登时呆在当地,失声叫道:“殷儿!”

    众人侧目望去,只见鄢雨空不知何时已经拿住了殷月城!

    凤凰双剑横七竖八落在地上,殷月城半倚半躺地坐在鄢雨空的怀中,神色恼怒欲狂,四肢软软垂坠,显然是被点中了xue道。

    鄢雨空的双手则平放在轮椅扶手上,绝不触碰到殷月城的身体,脸上不动声色,眼神中则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