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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为见墙头拂面花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为见墙头拂面花

    慕流星看了一眼高台上的宫梵天,低声说道:“你别这么大声说话,明王大人要生气的。”

    殷月城压低声音说道:“啧,一个小娃娃明王,你怕他做什么?好师弟,快告诉我罢。”

    慕流星怕他吵闹,只得答道:“裴老怪把你和裴少君捉走之后,群蛇都跟着你们涌出正殿,但我们每人身上都还覆着几十条蛇,当下只能一动不动,苦苦煎熬,当真是心急如焚。过了许久,那些蛇才逐渐游走。我们赶紧起身追出地宫,可你们早已经没了踪影。

    “这时天已大亮,军营中发现小王爷失踪,御林军团团包围了皇陵山,手拉手围成人墙上山搜查。我们看势不好,便把小王爷捆在枫林中一株大树上,然后大声鼓噪求援,御林军连忙冲上来救驾,人墙出现缝隙,我、鄢少爷和白狐君趁机从另一头下了山。

    “脱险以后,鄢少爷说,裴老怪把你掳走,定是要来天光寺偷青龙戟,于是我们昼夜赶路回到罗华。此事牵涉到寺内机密青龙戟,我不敢和其他师兄弟说起,便和鄢少爷、白狐君翻遍了大雪山附近,却怎么也找不到你们的踪迹。”

    殷月城算了算日子,说道:“那时我刚好生病,路上耽搁了好些日子,你们定是抢在我们前面回到大雪山了。”

    慕流星说道:“你生病了?病得重吗?”

    殷月城说道:“病得很重就见不到你了!后来裴老怪听说小王爷出使罗华国,着急忙慌带我来到都城,怎么那时你们没再找我了?还是那小僵尸良心发现,想法子把我放走了。”

    慕流星说道:“我倒是想找你啊,没想到天光寺换了新主,内斗十分激烈。我看那段允慧不是个好东西,只得回到天光寺,联合其他师兄弟一起对抗这冒牌货。加之小王爷带来不少人马,鄢少爷和白狐君不愿撞上他们,眼下都留在都城中等候消息呢。”

    殷月城大喜,心思登时活络起来:明王既已转世,他就再不关心黑木四兵器和裴老怪了,何不下山去见狐狸精,从此游戏红尘,逍遥快活?

    忽听嗤啦一声,八大法师同时摇晃一只金瓶,接着往地下一倒,瓶中落出八片龟甲。众法师排列龟甲图形,异口同声说道:“这少年是明王真身无疑!”

    宫梵天微微一笑,众喇嘛弟子欢呼如沸,手舞足蹈,狂喜之状难以言喻。

    众法师又说道:“这少年与梵天明王相貌一模一样,此乃天降神迹,因此仍命名他为宫梵天。上一代明王号为大梵天明王,这一代则号为小梵天明王,以做区分。按照寺规,新任九龙明王须习武学文,学习天光寺的种种规矩,但小梵天明王仍有前世记忆,这一节尽可以免了。下一个吉日,天光寺就举办正式接位仪式,邀请国王王后、大臣贵族等前来观礼。”

    众人大声叫好,殷月城双手拢在嘴边,笑道:“小梵天明王,你这一把可真赚够本了,年轻了十岁还不止呢!”

    宫梵天瞪了他一眼,说道:“肃静。”

    众人立即收声。宫梵天站起身来,朗声说道:“天光寺经历内乱,元气未复,一切仪式从简。眼下大周赵氏父子仍囚在我寺,本座须与大周朝廷谈判,正是用人之际。前代明王弟子维护正道,对抗假神,为本座出了极大的力气,因此特特免除殉葬,继续留在寺内为我效力。你们是从小服侍我的,深知我的脾气,我也不愿浪费力气再去培养三十二个弟子了。”

    众明王弟子大喜过望,没想到明王金口一开,自己不但免去了陪葬之苦,而且还能保留明王弟子的头衔,当真是前所未有的极大荣誉!

    宫梵天又道:“本座今生转世到一处极愚昧落后之部族,幸亏殷月城感应天象,及时救驾,这才逃出生天。我本该大大奖赏他,但他去岁叛寺出逃,犯下大罪,因此功过相抵,一切如常,他仍然是我的护法弟子。”又板起面孔,冷声说道:“殷月城,你要是再违反寺规,看我会不会轻饶!”

    殷月城吐了吐舌头,小声说道:“横什么?有本事就打死我罢。”

    宫梵天眼中两道精光射来,殷月城哈哈一笑,俯身拜倒,高声喊道:“明王慧光绝伦,永照万里雪域!”众人跟着齐声呐喊,祝祷声响彻大殿。

    全寺上下喜气洋洋,人人欢欣鼓舞。

    宫梵天派出信使,即刻下山通知王宫朝廷,一来宣示自己已经入主天光寺,二来要求朝廷捉拿段氏一族。明王有命,底下的人自然是雷厉风行。

    众喇嘛又齐心协力修缮神殿大门,将段允慧携来之物焚烧殆尽,又在神殿中洒水清扫,收拾得干干净净,一切布置恢复成旧日模样。

    宫梵天走入神殿,缓步来到昔日寝室,屋内一切如昨,好像自己从没离开过似的,不由得感慨万千。

    殷月城从前就住在明王寝室的侧屋,推门一看,自己的衣物细软都归置在几只箱笼里,靠墙放得整整齐齐,卧榻桌椅上则都蒙了白布,显是久无人住,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滋味儿。

    宫梵天从背后搂住他腰,低声说道:“你累了罢?进去睡一会儿。”

    殷月城哼了一声,打了一下他的手背,说道:“放开我,我要出去转转。”

    宫梵天不悦,双臂在他腰上紧了一紧,说道:“我现在可没工夫陪你闲逛。”

    殷月城翻了个白眼,说道:“谁要你陪啊?我说我独个儿出去。”

    宫梵天松开胳膊,冷冷说道:“你给我乖乖呆在这里,哪儿都不许去。你是我的护法弟子,当然要时时刻刻跟着我。”

    殷月城大怒,回身说道:“你又来了,我又不是囚犯,你凭什么关我?你年纪再大些,我都不怕你,何况你还是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哼,你拦得住老子吗?”闷头就朝外冲。

    宫梵天给他气笑了,说道:“你是骡马畜生吗?非要狠狠教训了才听话?”五指如钩,一把擒住殷月城的后颈。

    殷月城脚步一顿,短剑拔在手中,反手一剑削向宫梵天喉咙。

    宫梵天上半身向后倾倒,堪堪躲过这一剑。他的手仍牢牢抓住殷月城的后颈,殷月城顺势一个后空翻,落在宫梵天的身后,恰好就站进侧屋之中。

    宫梵天直起身子,嗤笑道:“不错,你就乖乖住在这屋里罢。”伸手要合上门扉。

    殷月城涨红了脸,破口大骂道:“住你妈个头!”抬足踢向宫梵天的手腕。

    宫梵天竖掌切他足踝。

    殷月城收足出拳,直直击向他胸口。

    宫梵天侧身避开,殷月城手掌未回,短剑又跟着刺向宫梵天胁下,兔起鹘落,以快打快。

    两人在斗室之间拆了数招,宫梵天见他出手没有分寸,也恼了,说道:“你自找苦吃!”猛地以鹰爪功捉住殷月城脉门,食中二指牢牢摁在他xue道上。

    殷月城腕上一紧,随即体内纯阴真气源源不断倾泻而出,登时浑身酸软,眼冒金星,不禁又惊又恨,心想:“这臭小子的身体没修炼过内功,但他熟知采阴补阳的运气法门,从前他真气充盈,要把多余的罡气渡给我;现在他真气空虚,就要反过来吸我内力了!”

    殷月城不似宫梵天那般是武学奇才,只会以双修之法夺取他人真气,而宫梵天只消擒住他的脉门就能吸气,手法可高明多了。

    殷月城骂道:“快……快放手……你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要不要脸?”

    宫梵天森然不答,转眼间将殷月城的真气吸取了十之六七。殷月城只觉得气海枯竭,丹田紧缩,如有千万刀剑乱攒乱刺,很快双眼翻白,两股战战,颤声说道:“好冷!我要冷死了……”

    宫梵天看他支持不住,这才放开他的脉门,深吸一口气,将殷月城的纯阴真气收入丹田,说道:“现在知道怕了?”

    殷月城委顿在地,脸色惨白,哭道:“你耍赖,这一局不算!”

    宫梵天说道:“无聊透顶。”把殷月城打横抱起送入屋中,好好安顿在卧榻上,叮嘱道:“我知道你这些日子在外面野惯了,从今天起,我会加倍约束你。我劝你收起非分之想,老老实实服侍我,否则你的日子定会相当难熬。”

    殷月城刹那间好像回到了过去在天光寺的日子,只觉得这富丽恢弘的神殿好像一个牢笼,自己困在笼中,丝毫不得自由。

    他勃然大怒,反手就想揍宫梵天一拳,可他真气空虚,身上剧烈颤抖,手足提不起半分力气,只能从牙缝儿里挤出声音道:“姓宫的,我跟你不、不共戴天……”

    宫梵天说道:“眼下事情多,等我忙完了再来教训你。”回到自己屋里取来几只金锁,把侧屋的窗户都锁了,接着退到门外,喀啦一声,把大门也紧紧锁住。

    殷月城欲哭无泪,心里直骂宫梵天的十八代祖宗。他脑中晕晕乎乎的只想睡去,可又不愿就此服输,于是死死瞪大眼睛,强行催动内功,慢慢调息。

    宫梵天在寝室内换了衣冠,略用了些饮食,时辰已晚,但不断有人过来回禀种种事务,有些与段氏叛党有关,有些则是这些日子积压的公务,千头万绪,错综复杂,真不知从何理起。

    宫梵天是雷厉风行的性子,不喜拖延怠惰,立即忙碌起来,无暇再管侧屋里的殷月城。

    到了午夜,慕流星匆匆前来拜见,说道:“明王大人,大周朝寿王听说您老人家入主天光寺,携了重礼特来恭喜,这会子正等在寺内呢。”

    宫梵天哼了一声,说道:“他消息倒挺快啊,带了多少人来?”

    慕流星说道:“就他一人和八个抬箱子的随从。”

    宫梵天说道:“把礼物收入内库,速速备一份还礼,请寿王来神殿相见。”

    慕流星应道:“是。”立即退下吩咐应酬。

    宫梵天起身走到侧屋门口,叩了叩金锁,问道:“阿月,你睡了么?要吃喝么?”

    殷月城强行运功半日,早已饿得头晕眼花,嘴上却兀自逞强,骂道:“气都给你气饱了,吃什么吃?”

    宫梵天听他气息虚弱,却还装得凶巴巴的,又好气又好笑,说道:“你就是这样不识好歹。你安静些,我要见客了。”自行去了前厅等候。

    那前厅就在寝室隔壁,与侧室只隔了一堵墙,里间声音清清楚楚传到殷月城耳中。

    不一会儿,殷月城就听到一个喇嘛通报道:“大周朝寿王殿下到——”接着靴声橐橐,有人走进前室,朗声说道:“寿王赵氏恭喜小梵天九龙明王入主天光寺。”正是梁靖阳的声音。

    殷月城身上直打寒战,饿得头晕眼花,心道:“老子现在这副倒霉样子,千万别给呆木头看到了。”但又好奇小王爷和明王有什么话好说的,勉力坐起半个身子,强撑着摸到床下,附耳贴在墙上。

    宫梵天请梁靖阳坐下,梁靖阳细细一看,宫梵天容颜果然与前世一致,只是更加年少,不禁暗暗称奇。

    只听宫梵天冷笑一声,说道:“当日你和你哥哥在临仙谷设计埋伏我,满心以为拔除了我这口眼中钉,可没想到今天还会重逢罢?”

    他本身并非小肚鸡肠、斤斤计较之人,但上辈子死在赵氏兄弟手中,实是一生之恨,因此一上来就单刀直入,兴师问罪。

    梁靖阳语气不喜不怒,平平说道:“九龙明王轮回转世的神奇功夫,真叫小王大开眼界。至于临仙谷埋伏一事,贵寺慕流星慕大弟子大闹我大周皇宫,又把父皇王兄强行请来做客,报仇可谓报到家了,不知明王以为此事应当如何了结?”

    殷月城恍然大悟,暗自好笑:“原来呆木头救他父兄来了。”

    宫梵天说道:“流星请二位贵客到天光寺聆听佛法,修身养性。倘若二位能看破功名纷争俱是尘土,罗华大周从此止战息争,岂不甚妙?”

    梁靖阳沉吟道:“明王的意思是,只要咱们两国签订条约,互不侵犯,你就愿意放了我父兄么?”

    其实他上山之前已经想到,慕流星之所以掳走赵氏父子,就是为了给宫梵天复仇,而如今宫梵天“死而复生”,复不复仇倒在其次了。宫梵天头脑清楚,并非好大喜功、穷兵黩武的暴君,自然愿意用赵氏父子换得两国百年太平。

    殷月城心中一动,暗想:“果真如此了结,那可真不错啊。”

    宫梵天笑道:“听流星说,大周皇帝陛下患了重病,一路辛苦来到我罗华国,不忙着这么快回去,否则他老人家吃不消车马劳顿,那可就大糟特糟了。再说本座还没空去看望他,倒有些舍不得呢。”

    梁靖阳不吭声,心道:“他这是挟持人质、漫天要价的意思了,不知他还要什么好处?罗华国向来觊觎我川藏二省,倘若他逼我割地交换父兄,我……我怎么能拿这个主意?可这当口,这副重担又有谁来挑?”

    宫梵天察言观色,心道:“我也不能把他逼急了,否则这小子索性舍弃父兄,自己回到中原继承大宝。”

    这时小喇嘛送上酥油茶和点心,两人便放下正事,说了几句闲话。

    梁靖阳说道:“说起慕大弟子大闹皇宫,明王座下那个叫殷月城的弟子也是帮凶,不知道此人眼下是否在贵寺中?”

    宫梵天轻描淡写说道:“他是我的护法,我在哪里,他就在哪里。”

    殷月城肚里暗骂道:“他妈的,你臭美什么?”

    梁靖阳轻轻唔了一声,说道:“其实……我大周皇族有一件祖传宝物为歹人掳走,殷少侠或许知道下落。若能赐教,小王感激不尽。”

    宫梵天答道:“黑木神力的来龙去脉,我已经听阿月说过。小王爷要找回玄武剑,应该去追踪那武林怪杰裴松声,阿月是不知道的。”

    梁靖阳说道:“明王既知其中因果,那就应该明白,裴松声并非只是我大周皇族之敌,亦是天光寺之敌。此人已得到玄武剑、朱雀刀和白虎枪,只有贵寺的青龙戟未落入其毒手,他此刻必在暗中窥探,伺机而动,倘若咱们联手——”

    忽然慕流星的声音在厅外响起,说道:“明王大人,国王陛下前来参拜。”

    宫梵天说道:“这么晚才到?”

    慕流星说道:“听说国王陛下一听到消息就准备上山参拜,只是王宫仪仗繁琐,所以半夜才赶到。”

    宫梵天说道:“那么请小王爷稍作等待,本座去去就来。”他才转世重生,手头大事极多,并不像梁靖阳这般看重黑木神力。

    梁靖阳话说到一半给他毫不客气打断,心里不免有气,但父兄的性命都捏在他手里,百般无可奈何,只得答应了一声。

    宫梵天便随着慕流星离开神殿。梁靖阳闷闷喝茶,忽听墙后传来一个声音:“呆木头,你听得见吗?”

    梁靖阳一怔,左右环顾,屋内并无人看管,只门外守着几个喇嘛侍卫,连忙放下茶碗,膝行到墙边,问道:“是殷少侠?你甩开裴老怪了?你……你何不现身与我相见?”

    殷月城说道:“别提了,我才出虎xue,又入狼窝。你呢?你觉得明王真的那么好心,愿意放走你父兄吗?”

    梁靖阳叹了一口气,说道:“事在人为。”

    殷月城说道:“你爹爹病重,又不能集齐黑木四兵器,本来就没多少日子好活,你大哥也不是什么好人,还救他们干什么?干脆别管他们,你自己做皇帝呗。”

    梁靖阳立即说道:“此话休得再提!”

    殷月城跟他说了这么几句话,只觉得头晕眼花,浑身无力,咳嗽了几声,说道:“哎呦,小王爷好大的架子啊。不提就不提,我走了!”

    梁靖阳忙道:“别走!你、你再跟我说一会儿话。”

    殷月城说道:“有什么好说的?我可没本事帮你斗裴老怪,好不容易逃出他的魔爪,我可不想再和黑木四兵器扯到一起了。”

    梁靖阳心道:“你先前非要搜集黑木四兵器,果然是为了复活明王。唉,要是人人都有他这份转世天赋,何须黑木神力?”说道:“玄武剑落在裴老怪手里,十有八九是追不回来了,我早已不抱什么希望。你知道我父兄囚禁在何处吗?天光寺总是不许我见他们一面,你能不能替我传几句话,就说我想方设法,一定会把他们救出来。”

    殷月城说道:“老实跟你说,我自己就是明王的囚犯,我有什么法子帮你传话啊?”

    梁靖阳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就算是九龙明王,也关不住你殷月城的。”

    殷月城心中大乐,说道:“滚你妈的,我可不听你这套虚头巴脑的奉承。我看你这小王爷做得挺累的,劳劳碌碌,奔波不停,还没有寻常人家的孩子自由自在,我帮你传话,你有什么好处给我?”

    梁靖阳默然不语,过了一会儿,低声说道:“殷少侠,那次进宫路上,你说我老气横秋,言行举止都出自太后父皇的教导,自己拿不得半分主意。我想……我想你说得不错。你让我自己继承皇位,我实话跟你说,别说我上面还有几个哥哥,就算没有,我……我是真的不想做皇帝。做王爷已经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更何况做皇帝呢?

    “有时候我觉得,被你抓走的那段日子,反而是我这二十几年来最逍遥的时光。没有那么多侍从时时刻刻跟着我,没有那么多朝政大事要我肩负,没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我的一言一行。只有你时不时打骂我一顿……呵呵,我当时挺生气的,现在想想,那也不算什么。”

    殷月城没听清楚,说道:“你嘀嘀咕咕学蚊子叫呢?说话能不能大声点儿?”

    梁靖阳这番心事从未跟人提起,明知殷月城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但已经开口,满腔言语非得吐之后快,稍稍提高声音,说道:“我大哥私下里说,百草老仙疯疯癫癫的,很丢皇家的颜面,但我看他老人家想说什么说什么,想做什么做什么,我心里真是说不出的羡慕。

    “这回我主动请缨来罗华国救我父兄,其实也存了一分私心,我想我立下这份大功,父兄定会赏我什么,到时候我想跟他们说,我……我要闯荡江湖,不想留在宫里了,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傻?”

    殷月城哈哈一笑,说道:“不会!我也不喜欢给人管着,所以才会逃出天光寺啊。”

    梁靖阳心中一阵激荡,伸手抚摸雪白的墙壁,想象着殷月城的面容,说道:“我知道你肯定懂我……”

    殷月城也颇有知己之感,极力撺掇他道:“呆木头,你要逃跑比我容易得多啊。俗话说天高皇帝远,你人在罗华国,皇太后难道能把手伸到这里?你赶紧脚底抹油溜之大吉,换个姓名隐入江湖,谁能管你?”

    梁靖阳苦笑一声,说道:“你被关在真真切切的牢房里,我是被关在看不见的牢房里。只有把眼前家国大事处理清楚,我才能真正逃出去,否则我一生心怀愧疚,那还不如不走。”

    殷月城说道:“笑死人了,你又是什么社稷栋梁?难道大周朝缺了你赵仁华就不行了?”

    梁靖阳一怔,竟无言可对。

    又听脚步声响,慕流星快步走入前厅,说道:“明王大人一时回不来了,请小王爷先回去罢。”

    梁靖阳立即起身,心思繁乱,愁肠百结,闷闷答道:“既然时机不巧,那么下次再来叨扰。”径自出去了。

    慕流星看了一眼墙壁,心道:“小王爷怎么贴墙坐着?”忽然心中一动,走到墙前说道:“师哥,你在侧屋里面吗?你刚刚跟小王爷说话了吗?你不怕明王罚你啊。”

    果然殷月城的声音在隔壁响起,怒道:“他妈的,要你这小子多嘴多舌?我给明王当奴隶似的关在这里,也不见你帮我求情!”

    慕流星说道:“你……你是护法弟子,明王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哪里有我们求情的份儿?”

    殷月城说道:“呸,真是天生的奴才胚子。这一条我先不跟你算账,我且问你,赵轩临和赵仁景关在哪儿呢?你带我去见一见他们,我有话要跟他们说。”

    慕流星说道:“你疯啦?是小王爷叫你传话,对吗?你逃出天光寺是一回事,里通外敌又是另一回事了!”

    殷月城重重咳嗽了几声,说道:“好哇,你自以为翅膀硬了,不听师哥的话了?待会儿明王回来,我可要告诉他,他的乖乖好徒弟慕流星在中原的时候,多少次和我翻云覆雨,一夜销魂——”

    慕流星大急,忙道:“你快别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