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暗卫与新帝

    柳沅离开得很突然，却也并没有很引人注目。

    毕竟是个妓子。

    就算是被当今圣上瞧上了，也不可能把他八抬大轿地娶回去。

    只有一个官人很隐秘地将他接进去安排进准备好的住处，柳沅的身边便彻底安静下来。

    没有阿长也没有周赋易，的确显得太过安静冷清。

    柳沅先是在院子里绕了几圈认路，一个人影都没撞上，他皱着眉往大门看了看，思索几秒，抬腿往门外走。

    果不其然地被拦下了。

    “陛下叮嘱不能让您出去。”突然冒出来的黑衣暗卫将冰凉的刀鞘压在柳沅的肩膀上。

    沉甸甸的，颇有重量。

    虽然话语尊敬，态度却明显的不好。

    甚至还有些鄙视。

    柳沅抬头对上了暗卫的视线，眼神里是赤裸裸的轻蔑，还有几分嫌弃。

    就像是柳沅是什么脏东西一样，暗卫都不屑于和他接触。

    柳沅抿着唇笑了，“我不出去，你能进来吗？”

    他伸手将抵着脖子的刀鞘推开。

    暗卫有些戒备地看向他，“虽然不知道陛下为什么执意要让你这么个妓子住进宫里，但你最好不要有什么多的心思，不过就是玩物而已，陛下将你玩腻了，你自然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你就别做什么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了。”

    或许是柳沅的外貌太容易让人心生好感，暗卫对他的态度好了许多，甚至还话多地劝说几句。

    柳沅笑得温软，只看外貌的话，就像是不谙世事的邻家少女。

    他离开金风楼的时候收拾了简单的包裹，身上也就一套喜欢的白衣，不施粉黛，素雅干净。

    暗卫心里泛起嘀咕，怀疑自己打听的消息是不是哪儿出错了。

    这么个干净的可人怎么会是妓子呢？

    “我自然不会有什么多的心思。”柳沅歪了歪脑袋，面露疑惑，“说来，我从未见过陛下，也不知道陛下为何招我进宫。”

    “素来听闻伴君如伴虎，我这还有些担心。”

    柳沅抚了抚心口，像是真的吓到了，“可是陛下的旨意，我一介小小布衣，哪儿敢抗旨不遵。”

    暗卫些许动容，眼神古怪。

    “我方才走了一圈，还以为这儿没人，正是觉得有些寂寞。”柳沅莞尔一笑，“好在你出现了，与我说说话可好？”

    “……”暗卫退了两步。

    柳沅正疑惑着呢，暗卫就闪没影了。

    躲在暗处里的黑衣暗卫捂住自己扑通直跳的心口，悄悄地吸了声冷气，似乎有点明白了陛下为什么把柳沅召进来。

    这哪儿是什么贪图美色，分明是舍身喂狼、为民除害。

    要是让这么一个妖精在燕阳城发家，不知得多少人受了祸害。

    柳沅却不知道这暗卫怎么看待自己的，逗弄了一番却将人给吓没了，柳沅深感无趣，也不为难暗卫非要出院子，转身便回屋里去。

    虽然这处宫里冷冷清清只有一个不知道躲在哪儿的暗卫，设备却很齐全。

    书房里琴棋书画的工具都备着，闲着也是闲着，柳沅便对照棋谱琢磨了起来。

    虽然不知道那位陛下是谁，也不知道进宫后要发生什么，既来之则安之，柳沅选择狂刷技能条，技多不压身，满级了总有许多乐趣。

    所以等新帝忙完了不得不应付的一些事情终于忙里偷闲来到兰苑的时候，就看见柳沅逮着暗卫欺负。

    “……可是说好了输一局就脱一件衣裳。”柳沅衣冠整齐，曲起指节抵住下巴，贝齿轻咬下唇，唇角上翘有几分笑意，“都是男人你怕什么，我还能吃了你不成？”

    暗卫脱得就剩下了遮羞的亵裤，连白袜和鞋子也被他输得脱了，这时候正用手臂挡着胸口，在冷风里瑟瑟发抖。

    练武之人倒不是怕冷，而是柳沅的视线太有穿透性。

    分明是琉璃般透澈的眸子，落在赤裸的皮肤上，却总让暗卫觉得有些羞耻面热。

    “不、真的不能再脱了。”暗卫抱着肩膀，底气不足地反抗。

    他垂下头去偷瞄自己唯一的遮挡，现在就是非常后悔，为什么会闲着无聊就答应柳沅这个过分的游戏。

    “哦？那你是准备出尔反尔？”柳沅挑了挑眉，一副在自己意料之中的表情。

    暗卫松了口气，又隐约有点失落，“你说，除了继续脱，你又要我去做什么？”

    “嗯……听说御膳房今日里是厨艺最好的那位大厨掌勺。”柳沅舔了下嘴唇，“我倒是挺好奇那味道。”

    去御膳房偷拿点吃的倒是问题不大，暗卫放下了心。

    “你这都是听谁说的？”暗卫疑惑，他也没见柳沅出兰苑大门啊。

    “某位好心的小宫女。”柳沅对那位宫女赞不绝口。

    暗卫趁机将自己的衣服偷偷捡过来往身上套。

    而新帝进入兰苑的时候，正好看见暗卫在穿衣服，而柳沅满口的‘是个好人，功夫很棒’此类的话，像极了事后。

    就连跟随新帝一同过来的小太监也愣在原地。

    不知道该不该出声打扰两人。

    “看你这日子，还过得很是滋润。”新帝沉着声音，悄无声息地就到了两人身边。

    暗卫忙着穿衣服，根本没戒备外人的到来，被吓得一个哆嗦，腰带都落地上了，连忙转身就冲着新帝跪下，额头泌出冷汗。

    柳沅偏过头看见了说话的人，却并没有后续，视线落在新帝的面庞上，像是被吓呆了。

    暗卫咬了咬牙，不仅跪下了，还以头抢地，“陛下赎罪，都是属下不知廉耻，与柳沅无关。”

    柳沅惊诧地看向暗卫。

    暗卫的话让新帝愈发生气，他抬起腿就将暗卫踹开，“自己领罚去！”

    暗卫被踹翻在地，连忙又爬了起来跪好，咬着牙说，“陛下怎么处罚属下都行，求您不要牵连无辜。”

    “柳沅是男子，属下与他并无……”

    “你怎么知道他是男子？”新帝阴沉沉地追问。

    “……”暗卫想起了自己质疑柳沅性别的时候，被对方拉着手摸向……暗卫咬紧牙齿不敢说话。

    “好了好了，你这是在哪儿受了气，又跑来撒火？”柳沅终于反应过来，站起身打了个圆场。

    柳沅牵住新帝的手，将他往屋里带，“外面怪冷的，在屋里来说话。”

    “暗五你快去御膳房，晚了就没热乎的了。”柳沅‘小声’冲着暗卫叮嘱。

    新帝不发话，暗五也不敢动。

    柳沅捏了捏新帝的手掌，在他手心里隐秘地画了个圈。

    像是猫爪在心口挠了一下，新帝紧皱的浓眉放松一些，在这一群太监宫女面前却落不下面子，“不像话！你怎敢在朕面前如此放肆！”

    “是是是，我错了。”柳沅极其敷衍。

    新帝噎了一下，沉默许久，挥手招过小太监，“今日晚膳，让御膳房的送到兰苑。”

    “那感情好，你不用再跑一趟了。”柳沅笑吟吟地轻踢暗五的大腿。

    “好了，进来说吧。”柳沅将新帝拉进了房间。

    新帝也没有什么反抗，制止了要跟进来的一群太监宫女，反手关上了门。

    被关在门外的一群太监宫女面面相觑，也不敢说什么。

    暗卫跪立在那，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起身离开去。

    柳沅将新帝拉进屋里，温婉的面孔便卸下了，他木着脸，抬手就掐住新帝的脖子，“你才是好大的胆子！”

    他压低声音，“敢冒充太子登基就算了，你还把我拖下水？？”

    “我们上辈子有仇吗？”

    被猝不及防地压在门板上掐住脖子，新帝有些懵。

    索性是柳沅没有使什么力气，只是将他压制住，却不会让他感觉到窒息。

    “你胡说什么？！还不快点放开朕！”新帝沉着脸挣开了柳沅的双手。

    柳沅双手按住他的肩膀用身体压住他，“还在这和我装模作样？”

    “你这又是用的什么易容术？”柳沅双手捧住他的脸，在新帝脸上摸索着面具的接缝。

    摸了半天，无果。

    “是真的脸？”柳沅惊讶，“你怎么也长这个模样？”

    “大胆！你居然敢对朕无礼！”新帝被那如玉如水的手指摸得面上很是舒服，他却眯起眼睛露出危险的神情，“你再这么胡言乱语……”

    “不可能，我不会认错你。”柳沅笃定地说道。

    新帝的心脏噗通猛跳一下。

    “就是你把我掳走让我在漏风里房子里又饿又冷，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柳沅分外记仇。

    “……”新帝心里刚开始乱跳的小鹿给撞死了。

    被认出来了之后他也不再假装，“那么点事，你还记仇没完了。”

    柳沅盯着他的脸，“你这个是人皮面具么？好逼真，如果不是我见过真的，还真分辨不出来了。”

    进宫也不算是没好处，柳沅总算是知道在诵青寺里喊自己夫君的男人，居然是当朝太子。

    这么一想，自己还有点点厉害。

    “有什么区别？”新帝摸了摸自己的脸。

    柳沅捧着他的脸，迫使他低下头，越挨越近，“喏，这里……”他用尾指点了点右边的耳垂，“太子他这里有颗红痣，你没有。”

    “……”在新帝的印象里，柳沅真不该是观察这么细微的人。

    而且这种私密的地方，得是多亲近的人才能发现这种区别！

    新帝的心里有点泛酸。

    “这就是我的真实容貌。”新帝想要看见柳沅吃惊的样子。

    “哦，是双生兄弟。”柳沅却很是淡定。

    闲时看多了各种故事，柳沅什么套路没见过的，甚至都能猜出这家伙的心路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