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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柳木辞半夜吃了个大亏,第二天就发了脾气。

    但他身体不好,发脾气也克制,不过拍拍桌子就xiele气,让人叫墨竹过来。

    墨竹是流年馆的头牌,是柳木辞亲自从街上救回来的人,自那以后就留在了流年馆。墨竹这个头牌一是伺候客人,二就是伺候柳木辞了。

    与常人想象中的相公实在不同,墨竹生了张风流倜傥的脸,桃花眼眸如秋水,红唇皓齿,眉眼生得偏阴柔却不女气,反有一种翩翩公子似的气度。何况,外头的人不知道,流年馆的人却是清清楚楚。客人千千万万种,墨竹这种挑客人的,谁雌伏还说不定呢,总归柳木辞就是开着个馆子,公子们怎么揽客,他是一概不管的。

    柳木辞也只乐意馆子里的墨竹来伺候他,问起来不过是墨竹长得合他心意。但实则是如何,大概也只有柳木辞自己清楚。

    墨竹推门进去的时候还是天色刚亮,柳木辞正将身上的衣物扯下来。

    他一身白皙皮rou被人亲着掐着弄了个遍,这会儿青紫一片,看着吓人。更别说他气得浑身发抖,身上冒了一层细细的冷汗,腿上还沾着男人射出来的东西。

    这幅模样,墨竹一看就知道出了什么事。

    他的眸光微微一冷,却不紧不慢地关了门,上前去帮柳木辞把衣服扒拉下来,扶着他去浴桶里。

    他一边给柳木辞擦洗,一边问:“什么人干的?”

    “不是江城的。”柳木辞刚刚发过火,这会子倒是冷静,“身高跟洋鬼子差不多,嗓子毁了,虎口有茧子,拿着的是德国枪,八成是军阀的人。”

    “军阀的人不至于这么对你吧?”墨竹看了眼男人被掐得可怜兮兮的胸前,轻佻地对他笑起来,“不是吧?柳老板,你这是给人开了苞啊!都说肥水不流外人田,怎么就不留着我来。怎么样?那人技术不行吧?你这不是找罪受。”

    “闭嘴!”柳木辞被他这话气得一个巴掌扇了上去。

    墨竹也不在意,就着他的动作偏了偏头,那力气不大的一巴掌上来,连个印子也没能留下。

    柳木辞缓了口气,收回手才气急败坏地开口:“那人就是在那等着我的!”

    墨竹这才笑了一声,露出点冰冷的神色道:“我给你去杀了。”

    “那人还会出现,杀是杀不了,我就当被狗咬了一口。”柳木辞咬牙切齿地说着,在心里又骂了好几句。

    他被那人送到流年馆的时候就知道,这场子找是找不回来了,就不知道是哪个王八羔子打了他的主意。他卖男人卖了这么多年,还没有将自己卖出去的事儿。

    阴沟里翻船。

    柳木辞要不了了之,墨竹却是不乐意了。

    他来了脾气也是个不讲理的,刚刚还轻柔地给柳木辞擦身,这会儿就直接一巴掌往人脸上一拍,冷冷道:“柳木辞你犯贱吗?那种狗东西不杀了,你留着过年?”

    柳木辞被他这巴掌拍得苍白脸上泛出点血色,下一瞬就咬着牙骂道:“你他妈也不想想你怎么落到馆子里来的,说杀人就杀人,你杀的了吗?啊?顾秋之,你当你现在是个什么东西?你他妈也是我馆子里给卖的,还是不得不卖,上头那老八蛋还让我看着你呢,你是安生日子过久过腻了不是?”

    顾秋之像是被迎面泼了一盆冷水。

    柳木辞没说错。

    他怎么落到这里来的?因为被人背叛,一次任务栽到了那老东西的手里。是柳木辞亲自给他开苞,手把手教他怎么招揽客人,让他短短时日里成了流年馆头牌,才有了自己挑人的资格。只要脱了墨竹这个名字,他还是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问题是要脱了这个身份名字。

    但顾秋之就是不甘心。

    他还记得柳木辞比他小了几岁,将他压在身下轻声地哄。那时候柳木辞还病着,不一会儿还要咳上两声,也就没亲过他,但是动作很温柔。

    早些年就算是恨过恼过,到后来也就将柳木辞看作了自己的人。

    这些年,谁要动柳木辞,谁要对这人下手,他都一步步谋划着将人杀了。

    他护了这么多年的人,到今天还是说被糟蹋就糟蹋了。

    但顾秋之还算理智,目光冷冷地看了柳木辞好一会儿五官才软下来,服软地去亲亲柳木辞的侧脸,低声道:“我知道了。”

    柳木辞见他冷静下来了,才轻哼了一声,“反正想通了就行,这事儿是遭罪了点,那人大概也是个雏,东西又大,差点没给我把肚子捅穿了。”他说着似乎心有余悸似的揉了揉肚子,又睨了顾秋之一眼,轻飘飘地开口:“你愣着干嘛?”

    顾秋之只好又低下头来给他擦身体,只是眼神冷得可怕。

    柳木辞是个没心的。

    因着这事儿,柳木辞闭门不出了好几天,西江月来看了次,还没聊上几句,就这姑娘的温吞性子也被气得拂袖而去。

    柳木辞自觉还没找人算账呢。

    要说他被人堵着下了手没西江月那头的毛病,他是不信的。西江月这女人勾搭人没路数,又无利不起早,来看他八成就是心虚了,来瞅瞅情况。

    柳木辞会买账?可笑,他只刁难了西江月两句算不错的了。

    玉堂春那天才跟他闹过事儿,听说他闭门不出都猜得出是遇了意外。他早觉得柳木辞这人谁消息都卖,黑白两道都沾着,反正不是个好东西,迟早要出事的。但好歹也是认识的人,又刚好唱完一出戏要打流年馆门前过,他就想去瞅瞅。

    只是不太巧,他刚在下头抬头看一眼楼上,就与露台上探头的柳木辞对上了目光。

    听说柳木辞的脸伤过,所以出门都戴着面具,玉堂春也是头一次见着柳木辞的真面目。凤眸狭长,唇薄色浅,看着是一副刻薄冷情的美人相,左眼角上刺着一簇鲜红的花,像是白玉面上染的血。

    柳木辞是对视了一会儿才认出那是玉堂春的,毕竟他不爱听戏,见得多的只是玉堂春在台上的扮相。其实玉堂春确实是个美人,美得跟他看好的顾秋之差不多个程度了,只是眉眼柔,上了妆画了油彩便不分男女,但其气度还带着少年人的锋芒毕露,看着绝不显出半分女气。

    顾秋之是个多面派,揽客时笑盈盈,端的是翩翩公子世无双,真性情是个冷面杀手的风范,眼神脸色都是冷的。玉堂春也是个多面派,扮什么像什么,但柳木辞还是喜欢他这会儿清清爽爽的样子,也就给了个笑容。

    他漫不经心地那么一笑,低垂眉眼轻佻,却像是半夜沉沉湖面吹来一阵子风,哗哗搅动了一湖水。

    平白无故的,玉堂春的心里落了一拍。

    他忽然觉得柳木辞说他的那句话,放在这人身上也是可以的。

    柳木辞要是能唱戏,也是不差的。

    唱戏的人都讲神韵,唱念做打四功,却都缺不得一双明眸。那眸光流转,顾盼生姿,只消看人一眼,便能将千言万语都说了。

    他号称是戏唱得好,生在戏班子里,父亲母亲都待他极好却也苛刻。他自己也用功,但父亲死前都念着他的戏不够好,不够好的就是那一双眼。

    柳木辞这一眼就勾住了他,他却在台上都露不出这样的眼神来。

    父亲说,是他被保护得太好,见得太少。

    他从前虽明白,却怎么也突破不了这一关。

    然而,今天见着柳木辞这一眼,他忽然有些明悟过来。

    玉堂春是个心思通透的,自觉这也算是得了柳木辞恩惠。他原本最是不屑柳木辞,如今却改了想法。

    礼尚往来,他也回了一个淡淡的笑容。

    柳木辞诧异地挑了挑眉,疑心今天这家伙是吃错药了。

    但他也没在意,而是重新想自己的事儿去了。

    要是消息没错的话,这天下是乱了。

    军阀都开始大战盘地儿,江城的归属估计也要出来。

    想着那天晚上的事儿,柳木辞不由皱了皱眉。

    只怕真是他想的那样,事情就不太好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