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Girls talk

    “然后你就……”芮慈躺在丛祯身侧，两个人的脑门几乎要碰到一起，“跑啦？”

    当晚，Omega和Beta亲密地躺在一处，大床上方的顶灯照射着他们的面庞，经历了兵荒马乱的几个小时，丛祯已经疲惫得仿佛熬了三天三夜。

    下午，檀烨与他推心置腹的那番话，让他几乎差一点点，就要丢盔弃甲地不计前嫌，可望着檀烨唇边的微笑，丛祯却仍在最后一秒，推开了前夫，捂着脸跑回楼上，锁住门痛哭了一场。

    他倚在门边抽泣，与追上来敲门的檀烨，只隔了薄薄一层门板。但他却直到那近在咫尺的声音渐渐消减，也未旋开把手，与一门之隔的Alpha重归旧好。

    “…嗯。”丛祯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芮慈，好友从主星被紧急召唤回来，抱着他哄了许久，他开始时情绪激动，话说得颠三倒四，被芮慈跑上跑下地喂了好多点心和热奶，才算是镇定下来，“那些话就是听起来感动，稍微想想就觉得不对劲了。”

    “哪里不对劲？”这几个月以来，芮慈心里对檀烨和丛祯之间的关系，也渐渐有了些许松动，檀烨在家里“卑躬屈膝”的样子他看在眼里，而听方才丛祯的转述，那人似乎，也算是有些不得不承认的可怜，一时间，不免对那一直高高在上的王子殿下心软。

    他本就不是如丛祯一般爱憎分明的人，儿时能为个仅有一面之缘的男人嫁进皇室，又能为瞬间的心死而逃离至今，他爱得懵懂，花了好几年才敢在柏恺南无数次的暧昧与暗示中迈开一步，若非经历过激情次日后的订婚痛击，他常常后怕自己会在那人婚后仍与他藕断丝连。

    “就是……逻辑不太对。”丛祯一直把玩着芮慈睡椅上的纽扣，这时手中突然一紧，揪住了他的衣襟，“他说他爱我，列举我的优点，我让他喜欢的地方，可听上去就像在描述一个他喜欢的物品，一个玩偶，仅此而已。他说他爱我，我误会他了，可他自始至终，没有站在我的角度上考虑过。”

    “我们不是小孩儿了吧？不是爱就能在一起，不爱就分开的年纪了吧？其实我对他的感情，我不要面子地说一句吧，的确是没有真正放下过。我生了他的孩子，我天天望着那张脸，我以调侃做遮掩，搜索他的新闻，关注他的动向，自始至终抬不起勇气再找，我什么时候真的放下了？他要亲我，弄我，我是不想太贱地迎上去，可我和他待一会儿就湿得吓死人，他随便摸摸我比按摩棒管用一千倍，难道他对我没有吸引吗？”

    丛祯说到激动处，嗓音便又哽咽了，“我、我守着回忆，一个人过了这么多年，虽然，虽然没什么可后悔的，毕竟有你、还有熙儿，可我看着他，时不时的，冒出点这个绯闻，那个花边，我心里，什么时候又好受过？我不说，也不表现，因为就我那个身体，活下去已经很难了，为了你和熙儿，我做什么都是开心的，那一点遗憾，又有什么不能忍的！阿芮，你不知道我每年、每年到了十二月……那是我唯一能够放开声音叫他的时候了，那是我唯一，唯一能，放任自己，沉浸在幻想的时候了……”

    “祯祯……”芮慈被丛祯的泪颜激得心如刀割，鼻子一酸，眼泪也下来了。

    “在一起，我倒是想什么都不顾地跟他在一起，可我能吗？”丛祯转过身，用纸巾狠狠地擤了擤鼻涕，“阿芮，我们一起生活了二十年，爱情再好，能好过自由吗？他要我和他在一起，光说一句，祯祯，我错了，跟我回去吧，我又凭什么，抛下一切，跟他走啊……”

    “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顾及我。”芮慈用柔软的指腹擦去丛祯脸颊上的泪痕，“祯祯，你可以去追求属于你的幸福。”

    “可我们之间，这个三口之家带给我的幸福，在我心中，我们的感情，比去当所谓的王妃、皇后、要珍贵的多的多！”丛祯看向芮慈的眼神是不掺杂丝毫情欲的爱，“阿芮，选一万遍我都只会选择你和熙儿，我爱过他，我放不下他，可我不想为他，再一次、瓦解我内心，好不容易修复好的城墙了。”

    他眨眨眼睛，用轻松的口吻说：“檀烨这个人，我是最清楚的，他爱我、想要我，最纯粹的动机，其实就是因为，他终于发现了，我对他秘而不表的爱。对于Alpha来说，一个Omega，一个他一直以为，并不爱他、背叛过他的Omega，为他生孩子、怀二胎，从十四岁爱他爱到四十二岁，分开十八年都他妈的没有再找人睡觉，管他是檀烨还是别的谁，能不为老子的纯情震撼吗？”

    “他说他爱我，他说，祯祯，哪个你都是最好的，失忆时会撒娇的我，现在恢复记忆后，倔强决绝的我，他都爱，可这种爱是什么呢？这是一种赏玩的爱，他享受我为他动摇、失去理智、贞洁守身、奉献身心，他因为我对他的爱获得了更多的自我认同，他爱我爱他，可他从不是真的爱我。”

    “也不能、不能这么说吧？”丛祯的话让芮慈心惊，是这样吗，檀烨真的是这样的吗？“祯祯，檀烨他，应该也没有你想象的……”

    “可能吧，可他为我付出了什么呢？”丛祯笑了下，“算了，这么说感觉太斤斤计较了。”

    “你想让他放弃那边的生活吗？”

    “那就是我僭越了，哈哈。”丛祯眨眨眼，说：“这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问题。阿芮，他有他的责任。虽然……我当初也并不厌烦那样的生活，哪怕每天很忙碌，但总觉得是在为所有的国民奉献、付出，不仅仅是爱，也有很庄重的那种感觉在，是有意义的生活。说起来可能有点自相矛盾，但如果，檀烨他真的是个好君主，要我追随他，可能我也不是做不到。”

    “你曾经崇拜过他，但你现在不了，是吗？”芮慈看着丛祯的眼睛，慢慢地说。

    “对。”丛祯坦然地承认了，“他年轻时的潇洒风流，那是我明知山有虎，也非向虎山行的程度。”他似是想起了过去，眼眸中浮现出些许烂漫天真的向往，“你知道十七岁就打赢一场星际突击战是什么概念吗？我看遍了他所有的采访，我想成为能够与他比肩的对象，我畅想过许多次在贵族的聚会中向他介绍自己时的场面，而在那个舞会，我们第一次相遇，那简直像是命运的邂逅……你知道吗，他为我解围、对着我伯父母家的那群堂兄弟为我出气时的模样，我能记一辈子。”

    丛祯叹了口气，“可我记了一辈子的、我和他、第一次的相遇……”

    “他第二天就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