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下）出发
天刚蒙蒙亮，天空仍是一片靛蓝色。这个时间对于城镇的居民来说还略早，安静的街道上只能听到奔波的马蹄声。 “我可以撑三天。”希尔说。 他好像已经笃定了这个魔法可以成功。翡涅纳和塔兰缇亚整装待发，艾尔妲西亚刚醒，还穿着睡衣，她揉了揉眼说：“希尔真的不跟我们去吗？”她有些不安地看着几人。 “嗯。”翡涅纳拿起桌上的梳子，走到她身后给她梳起头来——最近这个成为了他们三个人之间共同的娱乐活动。 “没事，有我和塔兰在。” 基础的传送阵已经做好了，现在只需要用魔法筑成通道，而这个任务需要希尔和艾尔妲西亚各完成一半。把到了那边之后需要准备的工作和传送回来的方法教给艾尔妲西亚后，希尔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静静地开口。 “但是还需要一样东西。” “什么？……嗯，对了，传送阵在哪儿呢？”这个房间里没有任何地方有魔法阵的迹象。 “在我身上。”希尔说。 “啊？！”她惊呼一声。 不知道他们会去多久，维持传送阵的魔力供给便是个问题。眼下仓促之间最稳妥的就是用他自己的身体，这样能稍微延长一些它的作用时间。到此为止都是以往的魔法师们尝试过的步骤，希尔设想的与他们决定性的不同便是他还需要一种更强大的魔法力以筑成更稳定的通道。 艾尔妲西亚很聪明，听到这里她就已经主动地朝希尔伸出了手臂。但塔兰缇亚却担忧地摇了摇头。 “上一次还只是五天前。” “我没关系……” “塔兰缇亚说得没错。为了之后几天你得保存体力。”他淡然道。 然后不等她发出疑问，希尔朝她走过来，他的脸在眼前放大。察觉到他想做什么的翡涅纳不知道骂了声什么，把她的肩膀往后一拉，但希尔更快一步地按住了她的后脑。 魔法师身上的味道通常在普通人闻来会十分奇怪，那是由他们经常使用的施法材料决定的。希尔身上只有靠近了才会闻到一股混杂着矿物粉末的怪异味道，不难察觉，却难以描述。金属、宝石和水晶的粉末等等微妙的矿物质元素混在一起，变成一股有些咸涩的特殊味道。 “唔……” 双唇接触之时，没有停顿地、他的舌头有些粗暴地钻进她嘴里，湿软滑溜的东西舔舐着她的牙齿和舌尖。比起接吻这更像是榨取，她想后退，但脑袋被他的手扣得紧紧的，他的头侧了过去，用另一种角度探入她的口腔，缠着她的舌头不住舔吻。 原本还不清醒的脑袋顿时一个激灵。 翡涅纳没出声，塔兰缇亚也没出声。房间里只有水渍和唇舌摩擦的声音，她已经忘记了呼吸。 他的身上有略微类似海风的气味，唾液却是没有味道的。她只能感受到他湿热的舌头长驱直入，反复纠缠着交换着彼此的津液，她甚至来不及咽下去，难受地眯起眼，忍不住伸手去推他。 她现在一定连脚趾头都是红的，心跳几乎要停止。她不知道这个行为代表什么，但是她的身体能感受到——它的等（色情）级（度）太高了。 这个过程大约持续了一分钟，比起呆若木鸡的艾尔妲西亚和被气得差点溢出魅惑之力的翡涅纳，希尔整个跟没事人一样。 塔兰缇亚首先开口。 “也许有更好的办法。” “没错。”翡涅纳把她的头发束成了一个马尾，用绳子绑好后松开手。她看到他的脸颊因忍耐而微微抽搐。 他说：“你应该直接吐两口口水到他脸上。 希尔淡淡地说：“两口不够。” 她茫然得不知道该露出怎么样的表情，翡涅纳告诉她：“艾尔妲，以后不管因为什么，这家伙要是再对你这样就直接让他跪下。” “……哦……”她似懂非懂地点头。 “如果是塔兰的话就踢他胯下。” “我不会做那种事。” “……如果小王子殿下问我埃彼达的事情……” 之前他们对他宣称的身份是埃彼达的学生，那时当然想着让希尔去，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如今还要为这回事发愁。看到艾尔妲西亚这个样子，修格必然会让她证明身份。 现在希尔自己穿的是便于行动的轻皮甲，给她穿的话，不合身不说，看上去也不像是魔法师。 房间里弥漫着冷硬而尴尬的气氛即使是艾尔妲西亚也能感受到。最不该保持平静的罪魁祸首，若无其事地从他那一堆书的下面拿出一件叠得整齐的衣服扔给她。 “没带斗篷出来，但足够了。” 埃彼达与安历艾拉魔法学院不同，它并不是纯粹的魔法学校，因此校服也分为两种。长袍以光泽的象牙黑为底，暗金线勾边，宽肩收腰、阔领广袖，胸前用同色系金线绣着校徽，下摆则由最常用的魔法文字组成若隐若现的复杂暗纹。比起玛吉亚的传统低调，它显得更加诡秘与华贵。 这是希尔两年前的校服。一般一年会更换一次，一年前还没来得及换他就被变成这样离开了学校。以女性身体的骨架来穿倒只是略紧，如果变回去是绝对再没法穿了。 穿在艾尔妲西亚身上就更大了，袖子得挽起来，下摆也拖到了地上，领口空荡荡的，像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一样。滑稽的样子让翡涅纳心情稍微变好了一点。 不过长袍不同于别的衣服，魔法师穿成这样也不算太奇怪，反正主要是为了应付修格小王子。 他们一切都准备妥当后，希尔把长发撩到耳后，深深地呼吸了口气。沉静下来，露出前所未有的郑重表情。他左手拿起法杖，用晦涩难懂的魔法语开始缓缓吟唱。 【忘却永恒之物、跨越万物之物——】 【我将秩序与空间献予您，凌驾终结与启始之神——克尔洛兹】 【祈求贯穿流光与迷雾之力、穿梭沧海与群山之力——】 一般来说，咒文的长度与它的威力是成正比的，那些音节她甚至不知道如何发出来，如此长的前奏仅是听着就觉得让人头皮发麻。 空气陡地变化。普通人也许难以察觉，但艾尔妲西亚随即便感受到了。好像周围的一切都一震，那种缓慢停滞，又缓慢流逝的感觉。 她抬头看了看翡涅纳，发现他正抱胸皱着眉。 是在担心希尔不会成功吗？ 这时，她发现了一个细节。希尔用的是左手，她从没见过他用过左手。 以往的武器也好、翻书也好、拿东西也好，他从来都是用右手，她想起那一次她想摸他的左手被他瞬间就打开了。 看出她的疑惑，塔兰缇亚说：“希尔是左撇子。” 魔法师在进入深度吟唱状态时听不到任何声音，因此他们此刻紧张地屏息着也只不过是心理安慰。 艾尔妲西亚小声问道：“可是希尔跟队长练习的时候都是用右手啊？” “他是个偏执狂，对他左手的保护简直比他儿子还过。”她还没反应过来儿子是什么意思，翡涅纳继续说：“你要是拿刀对着他的左手，他用眼神就能把你变成盖兰极北的冰雕。” “他只有施法的时候会用左手。”不过塔兰缇亚与他们同行八个多月，见到他认真施法的次数少之又少。 “那么说，希尔比队长还厉害？” “开什么玩笑！”听到她质疑自己的能力，翡涅纳朝她怒目。 “希尔用右手拿剑就能跟队长打成那样，那用左手不就是比队长还厉害了吗？” “那种假设没有意义。”他不屑地轻哼了一声，“因为他绝对不会用左手拿剑。” 即使将全力侧重于剑术之上的希尔，对翡涅纳来说也只不过是能多抵挡一时罢了。希尔的优势并不在此，作为队友的他十分清楚明白，要比较他们孰强孰弱本就是没有道理的。 没有人会站着等待一个魔法师念完咒语，要求堂堂正正的这种事情对于他们来说本就不公平。他们不是骑士，作为一个魔法师并不能太过正直与坦荡，如果想要取得胜利，使用一些诡计和手段是必然的，即使它们在一些人眼里看起来属于下作。不过这些应由希尔来教导她，翡涅纳并没有多说。 艾尔妲西亚还想要说什么，希尔的吟唱已经结束。 不知是紧张的还是累的，他脸色很差，但谁也没问有没有成功。希尔什么也没说，把那把宝石短剑扔给艾尔妲西亚。她之前就被告知过这是她与他之间的媒介，到了那边之后若要连接传送阵就得以它为门扉。 他抬眼看了几人，目光转移，停在她身上。 他深深地看着她，那深紫色的眼中似乎饱含深意。艾尔妲西亚以为他会说些什么，但他只是看着她，良久，移开目光，转过身去。 塔兰缇亚解下腰上的精灵弯刀放在桌上。虽说玛吉亚治安不错，但难免会出岔子。以防万一，他的身边最好留把近战武器。 希尔点了点头表示感谢。 “走吧。” 没有告别的话语，也没有祝福的话语，他们彼此已足够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