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追夫火葬场2
（四十） 黎明星回到宾馆，胃口全无，发微信给王朋说不用管自己的晚饭了。 他怅然若失地坐在床上，回忆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这一个月来反复想过，再和萧何见面会是什么样的场景，却无论如何也预料不到是因为一出莫须有的绯闻，更想不到明明是自己选择主动离开，再看到对方后竟然会有一股想要逃走的冲动。 可是他看到萧何，就会想起过去近一年间二人朝夕相处的时光，再联想到这一切的温柔假象都是基于萧何对于另外一个人的怀念，自己就浑身不舒服，更重要的是在萧何脱口而出的一句“牙刷没了”，“绿萝没人浇水”，让他猛然意识到一件事情。 原来一向冷静自持，温柔斯文的萧何也有优柔寡断，逃避讨好的一面。 他不需要一直仰视追逐，更不需要揣测对方的脾气然后投其所好。 黎明星叹口气，望向床脚放着的行李箱，那是一个月前他从碧海方舟拎出来的，自打来到横店就没打开过，里面放着他这一年攒下的家当，大部分是萧何给他买的私服配饰，一小部分是自己买的情侣睡衣之类的物件。 二人的身份注定了不能像寻常情侣一样，因此只能买些贴身穿的，或是日常生活用品，他打开箱子，仔细一看竟然每件都和萧何有直接或是间接的关系。 黎明星看了一会儿，又把行李箱合上，准备送去隔壁王朋的房间让他处理掉，谁知一开门，萧何却站在外面。 黎明星前脚走他后脚就追回了酒店，不知在门外站了多久，也不怕人看见，听见里面的动静就猛地把头抬起，一手抓住门框，害怕黎明星一看见是自己就把门给关上，可对方并没有那个意思。 二人四目相对，黎明星眼里只有平静，甚至是几个小时前面对萧何的慌张无措都没有，显然是在一个人在房间中的这段时间让他彻底想通了什么事情。 对他来说，喜欢也好伤害也罢，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他得往前看，也不想再留恋这段因错误而开始的情感。 萧何喉头一紧，衬衣被冷汗浸透，湿漉漉地贴着后背。 黎明星开口道，“你有事情找我？” 萧何没有说话，黎明星却明白了，往屋中一指，意思是叫他进去等他，自己敲响隔壁的房门，王朋很快来开。 套间客厅内，房门敞着，萧何的注意力全在黎明星身上，隐隐约约听到他跟王朋交待，说箱子里都是些旧衣服，能捐就捐，不能捐就扔掉，还说明天没有他的戏，叫王朋开车陪他去趟杭州。 萧何看见黎明星提着行李箱就想起分开的那天，孤枕难眠睁眼到天亮的滋味令他记忆犹新，条件反射性地不安酸楚起来，手指头下意识扣着裤缝，心想黎明星把什么东西给扔了，里面不都是自己给他买的衣服么。 隔壁的关门声传来，萧何勉强打起精神，对着黎明星笑了笑，对方却低着头没看见，给萧何倒了杯水递过去。 萧何伸手去接，黎明星却把水杯放在了他面前的茶几上，低声道，“说吧。” “小……”他尴尬地收回手，习惯性地叫他小黎，却又想起黎明星今天和姜必俏抱怨二人之间向来只有中规中矩的直呼其名，萧何又沉默，干脆直接省略这一步，小声道，“你说错了……” 黎明星没有听清他说什么，倾着身子往前凑了凑，“你说什么？” 萧何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甚至不需要他动手，轻轻探头就能亲到黎明星。 “那天你说我选择了你完成这个本该黄铎完成的作品，你说错了，因为从一开始霍岳的原定演员就不是黄铎，这个项目在他手里时，我就反对他演霍岳，建议霍岳用新人演员，可是当年的资方反对用新人挑大梁，再加上后来剧本被改，创作理念不同，我就退出了项目组。” “让你演霍岳，不是因为你像黄铎，而是因为你像霍岳。” “哪怕不是你来演，这个项目我也会全力以赴，因为……”萧何还要继续说下去，黎明星却在听到黄铎二字以后变得焦躁起来，他浓眉不悦地皱起，稍稍偏头看向萧何。 萧何察觉到他情绪下的冷漠与不耐，瞬间怔住。 二人呼吸相融，黎明星目光落在萧何的嘴唇上，喃喃自语道，“……你好像真的不明白。” “什么？”萧何茫然地看着他，以往这样近的距离黎明星会克制不住地亲上来，然而这次他却退开了，靠在沙发上，目光难掩失望，却又带着“果然如此”的释然。 “你还有话要说吗。”黎明星这样问道。 萧何想说的话有很多，可黎明星却不想听了，一句简单的问话也带着虚伪不耐的客套，黎明星自觉给萧何留足了面子，起身就要送客，站在门边看着他。 对方的沉默让萧何十分难堪，他喉咙发紧，连怎么走到门边的都不知道，只感觉单是这样被黎明星看着，他就生出了无地自容的羞愧感，听明白了黎明星话里的潜台词，角色上来说黎明星确实不是黄铎的替代品，可感情上来说，萧何亏欠了他，对他不公平。 现在黎明星看明白了，想通了，一眼就心动的喜欢不需要理由，饱尝苦楚而离开的理由却很多。 萧何一只脚迈了出去，另一只脚却留在门里，他突然转身紧紧地抱住黎明星，把头埋在他的肩上，小声道，“我不跟黄淼辰拍戏了，以后也不会再给那个号码打电话，我什么都告诉你，你不成熟也没关系，闯祸也没关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回家吧……我们以后不提他了可以吗，我不想他了。” 他说得又急又快，生怕说慢了就会被拒之门外，每一句开脱、辩解、祈求都是他此时此刻的救命稻草。 黎明星没说话，还是第一次见萧何这样失态，如果发生在一个月前黎明星可能高兴地发疯，什么黄铎李铎都无所谓，可现在黎明星心里横了根刺，叫他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做什么事情之前都忍不住会想，黄铎会怎么做，萧何会怎么样。 他被迫成熟长大，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他怕被走廊上路过的人看见，又把门关上，等着萧何平复情绪，一手虚虚搭在萧何肩上，刚要用力把他推开，萧何又抱得更紧，心酸道，“……我真的后悔了，我知道你还喜欢我，你今天在剧组……” 黎明星推萧何肩膀的动作一顿，像是知道对接下来要说什么，终于忍不住打断道，“你知道为什么大部分戒烟的人选择逐渐减少摄入量吗。” “他们要戒烟，因为有害健康，可能没有办法一下子戒掉，所以选择慢慢减少对烟的需求，但当舍弃意识产生之后，每吸一根就会想，这样不好，这样不行，这样做是因为习惯，而不是因为还有留恋想要保留。” 萧何怔怔地看着黎明星，圈着他腰的手慢慢松开。 黎明星再次把门打开，看着萧何，平静道，“现在对你每一次习惯性的关心都让我很痛苦，很纠结，我真的想要往前看了，你走吧。” 萧何下意识要去抓黎明星的手，却抓了个空，“你不想再看见我了吗……” 黎明星顿了顿，无奈道，“你是我的老板，给我资源，给我戏拍我不可能不见你，但是更多的，我也不想要了。” 走廊里的风凉飕飕的，萧何一身冷汗都被吹干，冷意裹挟着全身，冻得他浑身麻木，两腿如铅重，麻木地挪出黎明星的房间。 背后的门关上，隔壁的门却打开，王朋沉默地站在萧何身边，看了眼黎明星的房门，低声道，“萧总，他有个箱子在我这，你来处理吧。” 萧何没什么反应，王朋又说了一遍，萧何才如梦初醒，啊了一声，跟着他走了进去，坐在沙发上开始发呆，整个人魂不守舍，直到王朋把箱子拉出来，萧何才勉强集中注意力，蹲在地上翻了几下，果然都是他买给黎明星的衣服，或者是黎明星买的情侣睡衣、拖鞋等物件，上面已经没有黎明星的味道了。 当初黎明星买来的时候萧何不是太愿意穿女款，黎明星指天画地，拍着胸口发誓，“绝对没有骗你给我当老婆的意思，主要是女款人家穿不下，你让让我嘛。” 萧何不说话，对方就过来亲他抱他，拉着他的手撒娇，叫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拒绝，现在哪怕是他告诉黎明星，自己愿意跟他结婚，愿意被他骗，恐怕对方都无动于衷，黎明星眼里容不得沙子，自己就是被他揉出来的那粒沙子。 王朋道，“他说让我拿去捐掉。” 萧何喉咙干涩，说不话来，用了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嘶哑道，“好。” 他嘴上说着好，却把衣服一件件拢着，王朋拿手去拽，萧何看着像在发呆，目光飘忽地盯着对面的白墙，手劲却极大，抓着不撒手，突然道，“那天在贵州，我到的第一天，下了很大的雨，他说山路难走，要背我，我当时怎么回答的？” 王朋沉默一瞬，想了想，回忆道，“你说不用了，被别人看见不好，你慢慢走。” 萧何点了点头，茫然道，“你说他六岁就出道，今年二十，十四年的工龄，会不知道这个圈子里的都是人精，一举一动都瞒不住么。” 王朋没有说话，似乎萧何也不需要他回答，错过什么只有自己知道，别人说是说不清的。 他慢慢把衣服一件件叠好，郑重其事地收了回去，拉着箱子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