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贺知遇

    我跟他大眼瞪小眼了一阵，谁也没说话。

    他个子比我高一点，站得又这么近，我脖子要仰起来一些才能正视他，久了有点酸，但又不能这时候低头。就在我开始思考脖子要紧还是男人的尊严要紧时，终于有人来救我了。

    “顾川流？你还在这啊！”

    我得到缓解的契机顺势头一偏，看向高个子背后的人。

    “我在门外站半天了，还以为你丢下我跑了。”我上铺的好兄弟颜证道抱怨道。

    颜证道大概没有意识到我跟这位神秘男子之间紧绷的局势，大大咧咧就走了过来。走到面前是发现这尊大神并不打算给他挪地儿，狐疑地打量了几眼，伸手按着肩膀一捞把我拐走了。

    “那人谁啊？”

    老颜问我，我说我也不知道。

    因为我跟颜证道是一个联号，去食堂得一起，过了门口的检查才能进去，所以经常都是他在等我。但老颜这人脾气是真不错，从来不抱怨我手脚慢，虽然有时候神神叨叨的。

    “我说你平时也别什么人都惹，晦气啊。”老颜说。

    我叼着半个菜帮子，睨了他一眼。有句说句，要是换别人，遇到我这种品行不端的联号早巴不得天天告状去，好给自己减减刑。但老颜不一样，不仅不检举我，还这样像个多年老哥们儿一样苦口婆心劝告，说明他本心也不坏的。我自然挺感动，但在我表示可以帮他友情吹一把时遭到老颜无情拒绝，他说自己铁直铁直。

    “那人我也就顺手帮帮忙，不然一个小年轻进来就被欺负，万一变得更变态，对改造不利啊。”我说。

    说到这我就“腾”地反应过来一件事儿，我他妈刚才是帮了那小子啊？他反而不说句谢谢，还一上来就怼脸跟我恩将仇报，几个意思啊？

    唉，好人果然当不得。当然进这种地方的也基本跟好人无缘了。

    这事儿我就当走路上被鸟屎砸了，翻了篇儿就过了，之后也没再见过他。想想我可真是善良。

    一天下午活动的时候，我去小超市买点东西，顺路听见几个打球的在聊天。

    “嘿你知道外面现在多乱吗？什么两虎相斗必有一伤，连贺文都被撂倒了！”

    “那可真是要变天了啊，难怪最近这么多新来的，难不成是……那啥，树倒猴子散啊！”

    树倒猢狲散……我默默吐了口气。

    上层建筑火拼得你死我活，跟我们这些平头小老百姓也没几毛钱关系，无非是经常上电视的人换一个。当然，跟还在铁窗泪的人更没关系了，就算棒打落水狗进来几个大人物，人家手脚通天一般也待不了多久，更别提跟你们这些地痞无赖打成一片了。

    不过那事儿动静挺大，好像黄老四也是因为被波及到才落马的，派系之争，大都如此。

    我一边琢磨一边往回走，正想接下来是去放映厅瞅片子，还是找个相好的来乐一乐。也是几天没开荤了，屁股正有点痒痒，不知道李崇雷那孙子又跑哪去了，每次需要他柴火棍的时候就不见人。

    正当我沉浸在满脑子有色废料里，突然一只手就朝我脖子勒过来，正想反抗，嘴又被捂住。这货蛮力气贼大，我这种老爷们儿竟然像个弱风扶柳的小姑娘一样被他控制住了，然后就被他拖到身后哪个房间里。

    我心说这哪哪没摄像头，这样强抢民男不怕被警哥哥找上门吗，然后房间灯一开，我背后靠着张桌子，眼前是前阵子见过的那小子。

    “有何贵干？”

    我觉得此人不是善茬。

    他双手抱在胸前，还是一副拽里拽气的样子，跟屠夫打量黑花猪一样打量我。然后我们仿佛又陷入了静止，开始对瞪，久了我眼睛都有点木了。

    “贺知遇，我名字。”

    我意识到这哥们儿说话了，没啥口音，字正腔圆，听着还真有股贵气，应该会招女人喜欢。但我对声音啊脸啊什么的没特别的爱好，只要裤裆里的家伙好使。

    “哦……你，想干嘛？”总不成就是把人掳来自报家门吧。

    “你呢？”贺知遇说。

    “顾川流，‘川流不息’的‘川流’。”

    “还行。”配上他那张好像那张肌rou僵化的脸我并没有感到丝毫被夸奖的意思，“他们说你是个婊子。”

    “？”

    我倒不是对“婊子”这个行业有偏见，但我一定不是，因为我从来就没收过那些负心汉一毛钱！

    大家都各取所需，咋就我被“婊”了。

    不过下一秒我就咂摸出味道了，大费周章把人弄到与世隔绝的小房间，看样子监控也被这崽子黑掉了，别别扭扭自我介绍一下就强调我是个婊子，这还能有啥意思？意思再明显不过！

    共赴生命的大和谐果然是每个人最本真的愿望和需求。

    明白了他的意图，我也就放得开了，顺势往后一坐，分开两条腿：“行啊，你有套吗？”

    贺知遇的表情松动了一下，满脸问号。

    我以为他是不知道我的规矩，不过我对新人比较宽容，况且这小子确实长得顺眼，上衣一脱扔在地上，往常那几个急色的看到我这样就跟见了rou的狼似的扑上来啃。

    “反正我也憋得慌，有套就来，没套就滚。”我取了眼镜，朝他抛了个媚眼儿。

    终于，贺知遇脸上的问号变成了看见洪水猛兽一样的表情。他睁大眼睛，退后两步，难以置信地盯着我，然后白白净净一张脸涨得通红，居然转身忙不迭地跑了。

    你大爷的，老子不戴眼镜有那么吓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