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蜂巢
和Jade匆匆告别，锦离开了“嗯嗯啊啊”响声不断的接客区，接客区被蜂巢的居民戏称为“办公区”，当然了，与之相对应的就是生活区，生活区位于蜂巢腹部，有良好的隔音墙将其与外面吵闹的接客区分开。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锦在这里拥有一个小套间，相比较于外面的棚户区而言，这已经是地下城非常高档的住房了，一室一厅的房间，锦的生活起居都在客厅，而卧室，属于她的meimei菲儿。 “菲儿，我回来啦！” 一边喊着，她一边踢掉鞋子，在地上划拉了一双拖鞋，对着年久失修的扫地机器人连踹三脚，那破玩意才“嗡嗡”启动，开始如蛇一样走位清扫。 过了好一会儿，也无人应答，锦也习惯了，她走到浴室冲了个澡，一边擦着滴水的头发，一边敲敲卧室的门，而后推开了，她小声道：“菲儿。” “嘘——”，只有12、3岁的小女孩举起一根手指在唇边，没抬头，还在继续作画。 没错，不到10平米的卧室里，床垫被抽起，整个床板加上地面被一整张画布占据，菲儿蹲在画布上，整个人看起来又瘦又小的一团，但她下笔的果断和她的体型完全不相配。 巨大的画布被笔直的黑色线条分割成了几个毫无章法的块，在那些被分出来的小块中，浓烈的色彩描绘着种种奇怪的生物，菲儿的笔法在常人看来简直是杂乱无章的，点线面的穿插逻辑看似疯狂，却又有着一种奇异而和谐的韵律，而她画中的生物，有的可以看出原型，更多的则是闻所闻问，见所未见，它们有的狰狞，有的可爱，就这样统统挤在一起，整幅画都看上去荒诞不堪。 锦看了那副画半响，觉得自己作为亲jiejie，都无法理解meimei的内心世界，有一丝小小的失落，好在她调整地很快，又笑道：“菲儿，我买了土豆泥和沙拉，等下就到，先出来吃吧。” “嗯。”菲儿抬头看了看她，又看了看画，面露为难：“我，画完，你，吃。” 我想先画完，你先吃吧。锦在脑海里翻译了meimei的话，反正饭还没到，百无聊赖间，她蹲下来细细地看那副画，第无数次试图理解亲meimei的内心世界—— “嘟嘟嘟，嘟嘟嘟……” 电子表忽然响起，锦吓了一跳，她朝菲儿歉意地笑笑，蹦起来关上卧室的门，回到了客厅。 菲儿房间的门，是可以双向反锁的，电子表提示来了生意，锦把沉迷艺术的meimei暂时关进房里，然后深吸口气，打开了她的光脑。 在光脑登录的音效之中，锦微微呼出口气，如果这单生意做的快的话，她还可以赶得上给菲儿的晚饭加份牛排，那孩子最近长身体，可不能让她像自己一样，始终活在冲刺一米六的道路上。 除了下午在一层生活区做清洁机器人保修之外，锦住在蜂巢之中，她还有一份属于蜂巢的“兼职”。早在古地球时代，人类的性服务就早已变得五花八门，除了直接的性接触之外，还有间接性接触，接吻服务，租借男/女友服务，还有一种则是不与客人见面的——精神恋爱和语音性爱服务。 锦自认长相见光死，但声音非常甜美。为了养一个语言表达障碍，和自己一样身为残次品的青春期meimei，她选择了向客人提供语音撩sao服务的“兼职”。虽然说收入不能和Jada那种玻璃柜女郎相比，但聊胜于无，遇到人傻钱多的客户，还可以好好坑上一笔。 蜂巢一向以贴心的服务着称，客人打进来的语音，都被加密过，确保客人的身份不会泄露，锦接通语音，甜甜笑道：“您好，欢迎光顾蜂巢俱乐部语音女友服务，我是3988号，ID是一朵小白花。” 对面“沙沙”响了两声电流，而后是一个有些机械的，电子音的回答：“你好。” 锦愣了愣，虽说使用语音女友服务的怪人很多，但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连自己的声音也要隐藏的，而且听起来很淡漠，不像是急色的男人该有的语气。 她很快调整好状态，如果对方放不开，或者不会引导，身为语音女友，她要负责调动起对方的情绪，而且，早点让这个不知道人在何方的宅男射精，她也好早点和meimei吃晚饭。 锦稍稍压低了自己的声线，可爱的少女音中夹杂了一丝丝性感的沙哑：“今天……想聊些什么呢，亲爱的……嗯？”尾音上翘，带着妩媚，仔细听来，和Jade接客时的叫床声，有异曲同工之妙。 对面的“沙沙”声再度响起，他仿佛在思考，说话时断时续：“想……聊……聊你。” 锦一脑门子问号，声音也不自觉地恢复了平常：“聊我？” “嗯。”对方总算给出了肯定的答复，说话也顺畅起来：“你今天过得怎么样？” 锦没见识过这种套路，出于好心，她还特地提醒道：“客人，语音女友服务，是按时间收费的。” “我……知道。” 就这样，锦和这个电子音宅男左一句、右一句地聊了起来，虽说一开始磕磕绊绊，但宅男的语言表达越来越通顺，不再一个个往外蹦字，聊天的话题也可谓是天南海北，从基因科技聊到人造zigong，从星际逃亡聊到殖民外星。 锦慢慢发觉，这个宅男其实是个非常广博的人，他话不多，大多时候是锦叽叽喳喳地发表自己的见解，他只是默默倾听并不时插上两句，是一个很有礼貌，很善解人意的聊天对象。 锦叭叭叭说了一个小时，想喝口水润喉，才发觉杯子里的水已经见底了，她恍然发觉，时间已经不知不觉过去了将近一个小时，而她肚子空空——晚饭早已被忘到了脑后。 锦想起那个被自己关在房里非礼勿听的未成年meimei，揉揉额头，说道：“抱歉先生，语音女友服务的时长到了，很高兴能与您聊天，欢迎您下次再来光临。” 对面顿了两秒，答道：“好的，你还没回答，我第一个问题，答完，我就挂。” 锦早就发现了他有些强迫症，闻言也不点破，只是说道：“我今天过得并不好。” 对面愣住了：“为什么？” “说好只问最后一个问题呢？”锦笑了笑，不知为何，可能是一小时的互动让她打开了心扉，也可能只是双方都藏在网络里，这辈子都不可能打一个照面，她反而放下了心防，但为了保持自己在网络上“金发碧眼长腿妹子”的人设，她话音一拐，无中生友：“今天遇到了不好的事，我有个朋友，因为身为有基因缺陷的‘残次品’而遭到了当众嘲讽，虽然她经常被嘲笑已经习惯了，但还是难免心中郁闷。” 对方沉思了几秒，正当锦以为他要挂断的时候，沙哑的电子音再次传出，而这次，电子音似乎变得柔和了一些：“只要有人类在的地方，就有歧视，过去，他们歧视犹太人，有色人种，女性，同性恋者，而现在，他们歧视基因看起来并不优秀的人类……” “沙沙”的电子音继续平铺直叙：“有人的地方，就有阶级，有歧视，这是人类无法避免的天性使然。” 而后，一小时的服务时长彻底结束，系统自动切断了这次聊天。锦呆呆地坐在椅子上，似乎被对方这段高论给震慑了。他一个字的安慰言语都没说，锦却莫名感到被安慰了，她挠挠头站起，打开门将早就被送来，而且放凉了的晚餐拿进屋里，加热的十几秒内，她翻开聊天记录，并记下了这个奇怪的客人的ID。 他没有起网名，留下的只有一段蜂巢系统自动生成的用户名——AE0031。 直到吃完晚饭，躺到床上，锦还在心不在焉，她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反射弧比古地球赤道还长的锦，陡然意识到这位AE0031话中有歧义的部分：什么叫做“歧视基因看起来并不优秀的人类”？这个“看起来”到底是语病，还是……他在暗指什么吗？ 摇摇头甩开自己奇奇怪怪的想法，锦模糊地睡着了，她梦中回荡着的只有一句话：“这是人类的天性使然……”，菲儿画布上那些奇诡的生物逐个浮现，缓慢拼凑出一幅接天连地的巨幅画卷…… “夜”深了，创世纪的居民依旧维持着古地球时代一天24小时，一年365天的作息和历法。就连夜生活丰富的蜂巢，到了后半夜也逐渐安静下来，疯狂的男男女女们发xiele过剩的精力，大多陷入沉睡。 “咔嚓。” 一声轻微到可以忽略不计的金属声响，锦那原本锁得好好的窗户闪开一道缝，而后浓重的阴影笼罩下来，一个高大的男人，就这样钻进了毫不设防的房间，他落地没有声响，但却在安静的室内落下“滴答，滴答”两声滴水声，说不出的诡异 。 男人身高接近两米，黑暗中只能看见一个俊美的轮廓，他如困兽般地在房间内走了两圈，最终如同什么大型猛兽一般吸了吸鼻子，目光落在了熟睡正酣的少女身上。 淡白色的走廊灯落在她半边脸颊上，照得她皮肤皎月般白，她的身上似乎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就好像……就好像——微雨后的栀子花一样。 男人咽了口唾沫，滚动着明显的喉结，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再无法维持理智，性欲的困兽被束缚太久，终于如开闸泄洪一般，狂涌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