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大菊花
天才刚“亮”，她就已经到了棚户区，认准一个破铁门敲了起来。 “砰砰砰！” “师傅！起——床！——” 锦疯狂砸门：“快点起床！——你再不起来，就来不及了！” 破旧的棚户区铁门被“卡啦”一声扯开，露出里面一脸不爽，胡子拉碴，衣衫褴褛的男人。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整布，头发长到肩膀，也不知道多久没洗过了，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刚从墓地爬出来的馊味，放到古地球，去演丐帮帮主都不用化妆。 他面无表情地瞪了一眼锦：“催什么催？啊？你屎急尿急，那个‘大菊花’就会提前排泄吗？” “……注意形象，师傅，你好歹曾经是个知识分子。” 罗培文嗤笑一声：“你也知道那只是‘曾经’。” 罗培文是教会锦做机甲的人，这个人就在某一天忽然出现在地下城里，没人知道他曾经是做什么的，来自哪里。他以为残疾人们修复机械义肢为生。三年前，达坦人入侵后，一个十几岁的大姑娘带着一个九岁的小姑娘找上他，求他为自己失去左腿的meimei做个义肢，并哭着表示自己没钱买，只能rou偿——帮他干活的那种rou偿。 罗培文自认为他不是什么烂好人，事实上他连好人都算不上，于是他拒绝了。 然而在门口的女孩儿连求了三天，嗓子都失声了之后，他暴怒地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就这样，三年来，菲儿一天天长大，比她的身高涨的更快的，是锦的机甲技术。 罗培文也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到后来真心的倾囊相授，毕竟，一个好的苗子很难找到，他也不想这门技术，就这样断送在自己手里。 今天，是一月一次，“创世纪”号的大菊花，哦不，垃圾倾倒口开闸的日子，巨舰会定期排放一些无法被循环利用的，或者回收成本过高的废品。 被悬挂在创世纪号下方的地下城刚好可以通往垃圾池，上百号人会每个月蹲守在那里，美其名曰“淘宝”，实质上就是捡破烂。 但锦非常期待这一月一次捡破烂的机会，地下城资源稀缺，大菊花投放的废旧机甲零件是她学习、制作机甲的重要原材料之一。 锦扯着罗培文连走带跑，才总算在菊花开闸之前赶到了垃圾场。 锦扶着双膝气喘吁吁，罗培文嘲笑道：“现在的年轻人，还是要加强锻炼啊，我一个老头子都比你强。” 锦早就习惯了他的毒舌：“真是抱歉啊，作为废物残次品，拖您的后腿了。” 听到她说这话，罗培文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地消失了：“如果体力好坏是废物与否的评判标准，人类早就灭绝了。含辛茹苦教了你三年，怎么还这么没出息。” 锦知道师傅这是在安慰她，抹了把额角的汗珠，露出一个甜笑：“啊，师傅说的对……” “所以，从明天早上开始，你一天要跑3公里。” 锦露出一个惊恐的表情：“师傅！你刚说体力不重要的！” 罗培文瞥了她一眼：“我说体力不好不代表你是废物，但我没说体力不重要，你不要偷换概念。” 大菊花开闸了，里面的机械废料倾泻而出，锦小跑着跟上罗培文，还想挽救一下：“可……可是，我连800米都不及格，你一下子要我跑三公里这也太！——” “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罗培文勾起唇角：“你看看人家机甲女神凯瑟琳，她做卡尔罗杰斯的机甲师的时候，每次上战场，罗杰斯坐主驾驶，她坐副驾驶，那是何等风光，师傅也不指望你光耀门楣了，至少别给我丢脸。” “……” 罗培文开始挑挑拣拣大菊花吐出的废料，在里面寻找还能进行改造的零件。 锦也弯下腰，一边寻找，一边思绪飘远。 人造zigong发明之后，女性获得了真正的平权，她们活跃于军部、议会，执掌大权，叱诧风云，几乎占据了军部和议会的半壁江山，凯瑟琳罗娜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之一。 她在20岁时获得军校工程系博士学位，而后顺利以机甲师的身份进入军部，五年之后——也就是在卡尔罗杰斯获得机甲大赛冠军的同一年，凯瑟琳罗娜脱颖而出，走上了另一个最高领奖台。她成为第一个获得机甲师大赛冠军的，女机甲师。 最强的机甲战士，配最好的机甲师。 从那以后，双冠机甲精英联手，斩获无数荣誉，曾经无比风光。 但就在几个月前，凯瑟琳突然宣布退出军部，加入大科学院，也就是从那一天起，她不再担任卡尔罗杰斯的专属机甲师，引发外界猜测无数，但始终没人能窥得真相。 锦曾经问过罗培文：“师傅，你说凯瑟琳女神到底为什么要离开军部，离开罗杰斯少将呢？” 与外界满天飞的猜测“分手了”“不能和前任做同事”不同，罗培文捋了捋胡子，叹道：“理念不同吧，凯瑟琳罗娜出身于军事学院，那里的老古董们是传统重型机甲的拥护者，属于守旧派，而卡尔罗杰斯显然不同，他想要更灵活、更易于cao纵的轻型机甲，甚至愿意抛弃一部分防御力和生存能力，增强战斗力，是近年来激进派的代表人物，所以……机甲战士和自己的机甲师在发展道路上产生了根本分歧，他们也就无法再合作下去了。” 锦于是问道：“那师傅师傅，我们是什么派的？” 罗培文低头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我们是不入流的旁门左道派。” “………………” 锦是个女生，又是个机甲师，她无可避免地曾经疯狂崇拜过凯瑟琳罗娜，还磕过双冠CP，但自从那一晚之后，她对凯瑟琳的心态就产生了微妙的变化…… 全舰都在传，卡尔罗杰斯和凯瑟琳罗娜谈过一段，后来分手了，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师徒两个每人都捡了一大包机甲零件，军部最近在淘汰一批旧机甲，他们这次可谓收货颇丰。 锦也不再纠结于其他事，她看着一大包废旧零件，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罗培文的电子眼挂在额前，帮他将精密的机械内部放大到合适的大小，左手是一个精巧的机械臂——他没有左手，具体是怎么落下的残疾，锦无从得知，也从没敢问。那机械手原本只是一只手的形状，现在那些金属手指延长，变成五条蜘蛛爪状的细条，每根爪的的端头都伸出各种不同的精密工具，此时正灵活地拆卸废旧零件上不需要的部分，留下核心原料，抛进背包，效率十分之高。 地下城里从来都不太平，看到他们收获这么多，一些眼热的人开始蠢蠢欲动，他们互相使了个眼色，缓缓朝师徒俩围拢过来，打算一起吃下这两只肥羊之后再分赃。 罗培文那半长的头发下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他朝锦挥了挥手示意她过来，而后他左臂的机械手开始了第二次变化：五根爪状的手指互相缠绕，拧成一股绳，而后金属在“咔咔”的排列组合声中，拧成一把长达两米的锏，冷兵器的造型之下，锏尖泛出冷蓝色的光，罗培文的手臂轻飘飘一挥，冷光瞬间延长形成光刃，他旁边的整座垃圾山被一劈两半，“哗哗”倒塌下来，山摇地动。 围过来的众人面面相觑，无声地退走了。 躲在他身后的锦大松了口气，竖起大拇指：“师傅威武！” 罗培文回头就给了她一个爆栗：“熊孩子！你所有的资源都拿去给那臭小子做机甲了，自己连个防身的都不留，你以为住进了蜂巢，就没人再敢欺负你了吗？幼稚，愚蠢！” 锦抱头赔笑：“啊啊啊！是是，那孩子在外面办事，总比我危险，他比我更需要这些……别打了师傅，痛痛痛……” 有惊无险，师徒俩扛着大包的收获回到了罗培文家，锦对师傅这个狗窝十分了解，她坐在大桌子旁开始画图，画到不懂或者不通的时候就问，罗培文有时候会回答，有时候就骂她蠢，锦照单全收，她的图纸也逐渐完善起来…… 画图画到照明灯变暗，锦舒展了一下“咔咔”作响的颈椎，垂着后背站起来：“师傅，画完了，你来看看。” 罗培文放下手中的机械零件，凑到桌子旁，整张桌子是一个巨大的电子屏，上面的图纸布满了细密、复杂的线条，参数多的让人眼花。 罗培文看了一会儿，答道：“可以，想法很大胆，但这样爆改的话，你资源够吗？” 锦惭愧道：“肯定不够……顶多只能做到三分之一，但是，但是！——” 她在罗培文的眉毛越挑越高的时候，急忙说：“如果真能做出来，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与凯瑟琳·罗那的作品相比？” 这下罗培文倒是没立刻应答，他沉默两秒，嗤笑一声：“孩子长大了啊，有野心了。实话实说，凯瑟琳科班出身，她的技术肯定比你成熟，她的机甲各方面也都更均衡。” 看着自家徒弟越来越暗淡的神色，罗培文勾了勾唇角：“不过你的设计剑走偏锋，优势明显，加上由那臭小子来驾驶的话，也不是不能一战。” 锦猛地抬起头，眼睛发出星星一样的亮光，她跳起来抱了罗培文一下：“谢谢师傅，我一定会努力的！” 说完她把自己刚画完的图纸点下发送，如旋风般地跑了。 罗培文看着她的背影摇头：“抽什么风啊？凯瑟琳不是你女神吗？忽然间这么有干劲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