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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溺(医者攻x影卫受,hc)

    花月玲珑馆里藏了大半个金陵城。

    富贵温柔的销金窟背后,黛瓦白墙的静谧院落,一重又一重地蔓延开去,仿佛看不到尽头。这偌大庭园皆是云宓私产,宋任枝此时所处,也是其中一间。木质的建筑怕火,因此每进院子的角落里,都藏着一只数人合抱的大水缸。

    水缸边栽着一棵鸡爪槭。

    狗呜咽着还在挣扎,被影卫拦腰抱起,丢进水缸。云宓裸着足走出来观赏,宋任枝便也跟在他身后。

    深秋的江南,鸡爪槭红得像血。狗在水缸里扑腾,脑袋好不容易钻出水面,又被一只手狠狠地按下去。昔日的同僚毫不留情,因为死对于犯下重罪的狗而言,无疑是一种宽恕。狗徒劳无功地反抗着,没人怜悯。缸里翻出一阵又一阵的气泡,槭树也随之晃动,落下一阵鲜红血雨。

    屋里传来隐约的哭声。

    总管掀开暖帘,捧着狐裘姗姗来迟。他体贴地为云宓披上衣衫,又接过一旁侍人手中的鞋袜,跪下来为云宓着履。他的眼睛里似乎只有云宓的双脚,对于院中发生的一切,充耳不闻,漠不关心。

    满院的侍人不敢抬头,玉斛强拉着玉珠留在屋子里,唯有宋任枝怔怔地望着水缸。

    狗的挣扎逐渐微弱。

    这是宋任枝第一次见到狗,可当狗还是云宓的贴身影卫的时候,宋任枝与他不算生疏。当初云宓将那对兄妹抢过来,就是为了在宋任枝面前炫耀,自然不会就此没了下文。所以宋任枝在时,云宓便时常召唤影卫出来,有时让他做些端茶倒水的杂事,有时表演武艺。

    不止一次,云宓当着影卫的面调侃宋任枝,“救命之恩又如何呢?小枝,你那地方太穷酸,还真是留不住人才。”

    每当此时,影卫便显得极为难堪。

    随着年岁渐长,从影卫营里出师的他,明白了自己当初所作所为,乃是忘恩负义之举。云宓待其他贴身影卫不错,唯独待他不像影卫,时常从他身上找些乐子,从没有给予他应得的尊重。影卫自觉愧疚亏欠,从来也不敢抱怨什么。甚至在宋任枝的面前,他连头也都不敢抬。

    可宋任枝其实从来也没怪过他。

    他哪里不明白,这事是师兄办得太损。两个一直生活在穷困与饥饿之中的半大孩子,怎么可能经受得起这风花雪月的诱惑?

    “师兄,你把这狗给我养吧。”鬼使神差地,宋任枝听见自己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总管为主人穿鞋的手一顿,云宓诧异地侧过脸来,望向自己的师弟,“你想要狗?”

    宋任枝点点头。

    云宓望着宋任枝,笑容几乎称得上慈祥,“小枝终于长大了……乖,你再等两日,师兄亲自给你训一条。比他模样好看,比他听话乖巧,比他干净好用。”

    云宓觉得这狗拿不出手。

    宋任枝道:“我现在就要。”

    他不是想要这狗,他是可怜那从前的影卫。宋任枝记得曾有一次,云宓突发奇想,让影卫出来表演武艺,拔刀去劈一口鎏金的大水缸。影卫低着头,说不敢损坏主人赐下的好刀,躬身行礼以后,伸手抚上缸口,那铜铸的水缸便如同被敲碎的冰,一片一片碎裂开来。

    宋任枝忍不住想,那时候的影卫,他可曾预料,将来的某一天,自己或许会被溺死在这样一件他原本轻易便可以毁去的器物里呢?

    宋任枝再次强调:“我就要他。”

    云宓牵动薄唇,笑得更厉害了。

    宋任枝不听他的话,云宓反而觉得有趣。他这师弟脾气好,也随和,若是有了分歧,师弟向来都听从他的意见。云宓有时候也觉得,师弟应该多些自己的主意。师父离开的早,教完他们功夫,留下几本笔记便杳无音讯。云宓毕竟年纪大些,难免承担起了爹妈的责任,虽然喜爱欺负宋任枝,但也有一份宠溺纵容。

    不过是一条狗而已,给就给了。

    “好吧。年轻人,等不得。”云宓调侃一句,向那影卫摆摆手,暂时留下了狗的性命。

    影卫将狗从水缸里拉出来。狗已经奄奄一息,翻着白眼,肚子饱胀呛满了水。宋任枝医者出身,见到这情况也不慌张,谨慎地察看狗的状态。狗还有心跳,却没了呼吸。宋任枝顾不了许多,解下外袍披在狗的身上,按照师父从前传授的方法,嘴对嘴给狗度气。

    此举一出,众人皆是万分诧异。

    侍人们哪里有什么急救的概念,只觉得宋任枝是真急,是真的“现在就要”。

    云宓好歹是宋任枝的师兄,见识自然比那些侍人广博。他知道宋任枝实在施救,却也觉得非要嘴对着嘴,多少也有点狎昵的意思。不过云宓经营这花月玲珑馆,见得多了,倒也没觉得尺度很大难以接受,只说让总管去屋里另取一件氅子,别让宋任枝因此受了风寒。

    宋任枝反复吹气几次,狗的呼吸也就平复了。水缸里的水是干净的,被狗喝进胃里,也不需要做什么额外的处理。施救完毕,狗终于从濒死的体验中回过神来,攥着宋任枝的袍子瑟瑟发抖,显露出极为惊惶害怕的模样。

    他目不能视,耳不能闻,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下一秒便又被丢进水缸,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躲藏,当真是凄惨极了。

    “多谢师兄,那我就先带他回去了。”

    宋任枝说着,将狗抱起。

    狗方才便是被这么抱着丢进水缸,四肢离地以后,嘴里便呱呱乱叫,好像忽然发了失心疯。宋任枝跟着师父多少学了些武功,抱起一个成年男人不成问题,可也没料到狗会突然挣扎。他手一松,没抓稳便让狗又摔在了地上。狗吃了痛,却总算沾到了地面,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总管拿了大氅走出来,看到这场景便说:“先生将他装在笼子里吧。”

    侍人们于是抬上半人高的大铁笼,将狗赶进去。狗显然是在笼子里住惯了,已经将它当成了自己的窝,所以十分顺从。进去狗笼以后,狗便安定了不少。侍人们又放下笼子四周的黑帘,狗被缝上双眼,大抵还有一些光感,察觉到了天黑,便低下头枕在肘窝里睡了。

    总管这又指挥侍人,将狗笼抬上宋任枝的马车。

    宋任枝一直以来,都与师兄住在一处。让他们互相照料,也是师父的意思。不过云宓和宋任枝如今毕竟已是两个成年男性,也知道距离产生美,所以他俩一东一西,分别住在花月玲珑馆后园的两头。花月玲珑馆极大,园林庭院间藏有可供马车通行巷子,驾车通行也要好一阵子。

    “把笼子放前头车厢里吧。”宋任枝吩咐侍人,“一会儿回去路上我想看看他。”

    侍人原本准备将狗笼放在车厢后头储物的地方,闻言便将其送入了车厢。

    他们脸上不敢表现出来,心里都有猜测,以为宋任枝大概想在回去的路上发生点什么。隔着黑帘看笼子里的狗,除了被缝着的眼睛有些恐怖,样貌也算清秀,猜他恐怕逃脱不了屁股开花的命运。侍人们对狗同情,可惜位卑言轻,也只能多备两条rou干,希望宋任枝日完以后,不要短了狗的吃喝。

    云宓将这场景看在眼里,也不以为意,只又颇为神秘地吩咐总管,取些东西给宋任枝备上。

    宋任枝与师兄道了别,在马车旁边等总管取东西过来,余光瞧见那玉珠抓着门框依然在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不会虐待这狗的。”

    宋任枝垂着眼帘,淡淡说了一句,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云宓当然不在乎这保证,就算师弟将这狗虐待死了,大不了再弄一只,只要反复的频率不要太高便好。他脸上挂着姨母笑,见总管托着盒子过来,便将盒子转交给宋任枝,挥手让他赶紧回去,道是春宵一刻值千金。

    宋任枝正要上车,总管忽然道:“主人,这狗平日一直是阿槿在照料,不若让阿槿陪先生回去安顿它吧?”

    “瞎凑热闹。”云宓语气不悦。

    总管陪着笑,温声细语地又解释:“这狗方才受了惊吓,还是要个熟悉的人陪着。他若是一会儿又发了疯,咬伤了先生,或者弄得满地便溺,反倒不美了。”

    云宓想了想,觉得总管说的不无道理。马车颇为豪华,不必担心拥挤,总管又是一个承过欢也看惯了他春宫的阉奴,或许还能承担教引嬷嬷的责任,指点一下宋任枝行事。

    “那你陪着去吧。”云宓点头答允。

    宋任枝没打算对狗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见总管要跟过来,虽然觉得有些意外,但也没理由阻止。他要给狗看伤,想着有个熟悉的人在身旁,也能安抚狗的情绪,便对总管点了点头,比了个请的手势,却是自己先上了车。

    马车在巷子里行驶。

    车厢里早用炭炉暖过了,宋任枝进来以后便褪下大氅,挑开帘子一角看里面的狗。狗没有睡着,时不时变换姿势,皱着眉头仿佛不太舒服。笼子实在不大,刚好够狗蜷在里头。狗肚子里灌满了水,趴着便会压到肚子,此时便翻了个身,侧躺在笼子里。

    宋任枝拈起一旁玳瑁食盒里的rou干,送到狗嘴边。狗闻到气味便抬起头,咬下rou干,快乐地大嚼起来。

    宋任枝笑了笑,又去开笼门。

    手背蓦地一凉,却是总管的手覆上了他的手。

    总管的手纤细修长,像是女子的手,说是皓腕凝霜雪也不为过。他的指甲修得圆润,日常不必做粗活,便也染了颜色,只是红得不显。宋任枝惊异于他的大胆,抬起头却更震惊。只见总管不知何时已然散了发髻,前襟也解开,露出一片雪白的胸脯。

    “何需用这狗呢?不若由阿槿来服侍先生吧。”总管咬着手指,是个极妩媚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