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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曲小姐好像没买到票。”奔子眯着眼往外看,曲曼婷提着皮箱,落寞地站在火车站门口,“咱要不要送她回去。”

    山南酒馆的一幕浮现在眼前。

    ——矫情死你吧。

    ——我这真不是矫情,我这是目光长远。你愿意嫁给一个,可能不爱你的男人吗?

    沈听白当时想。

    他不是石头做的,也会喜欢一个人,也会把心捧在手上希望那个人多看几眼。他是真想和曲曼婷结婚,也由衷希望能够得到她父母的认可,可在曲曼婷眼里,只是巴结。甚至连他对她的感情,都可以被说成是图个新鲜,并不爱她。

    他认为他的这颗心是廉价的。

    事到如今曲曼婷是对的,喜欢并不是爱。

    沈听白从来没有把心捧在手上过,他可以因为喜欢去追求曲曼婷,却会因为爱而远离一个人。喜欢不会让他掏出整个心来,爱却让他把心裹得更严实。总的来说,他只适合去喜欢一个人,却不适合去爱一个人。

    爱对他来说是会毁灭他的东西。

    但人不就向来如此吗?

    无法拒绝温暖,甚至贪恋它。

    所以边恐惧着爱,边渴望着爱。

    沈听白颇为讽刺的想着,看着外面孤零零的人,再次意识到,喜欢和爱不能共存。但他和曲曼婷一起长大,朋友之情,甚至亲情,都还存在。再想想远在南京的顾燕帧,脸上露出些许痛苦,说话却格外平静:“不用了。”

    “不是少爷。”奔子想着,顾燕帧都订婚了,他家大少爷也没去南京找人,估计最后还是选择了曲曼婷。那顾燕帧和他家大少爷就是情敌,说话也不顾少爷的客气了,“咱要是不管,曲小姐可找那个姓顾的了。那小子他家虽然有点能耐,咱也未必怕他。”

    “曼婷既然想去,就随她去吧。”

    “少爷,你守了曲小姐这么多年,大家都看在眼里,现在眼看着就要被别人抢走了,你心里不难受啊。”

    “曼婷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强行干预她,只会适得其反。”

    “少爷,你这心胸真是够宽广的。”

    “给她送张火车票,吩咐南京那边的人看着她,不准让她出事。有什么事,随时通知我。”

    “是。”

    沈听白在回去的这段路上,点了一根又一根的烟,最后一根烟时,那些烟雾像是呛到了他,连连咳嗽,他拿着帕子捂住口鼻,掩住了神色。

    天意弄人。

    曲曼婷偏偏喜欢了顾燕帧,可那么炙热明烈的人谁能不喜欢呢。他一手促成顾燕帧的婚事,把人推远——

    就是现在,也没有做出任何行动,而是送曲曼婷去南京的火车票,等着她把人带回来。

    心胸宽广?

    他自私又拙劣,但只能做到这里。

    不同地方的同一个月亮下。

    顾燕帧消沉了整整一天,到晚上拿着威士忌喝的醉生梦死,管家又来劝他,说是婚事已经定下,就认下吧,不耐烦地靠在沙发背上,用手撑着额头。

    “这时候你若敢跑,不用老爷动手,董慧僧就能把你大卸八块。”管家口中的董慧僧,是他订婚对象的父亲,“你明天去见见董小姐,也许见一面就有感觉了呢。”

    “我怎么没见过,拖着个鼻涕,长得还没板凳高呢。”顾燕帧喜欢的是沈听白这种干干净净,兜里随时都装着帕子,可以拦腰抱起他的男人好嘛。至于董晓晚,他斜了管家一眼,说都懒得说的样子,“我想起来都做噩梦。”

    “那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现在的董小姐可大不一样了。”管家想说,你那些年还穿着开裆裤到处跑呢。他看着顾燕帧闭着眼摇头晃脑的,继续发挥媒婆的潜质,“出落得亭亭玉立,楚楚可人,上门提亲的人都把董家的大门槛给踩破了。”

    顾燕帧听到亭亭玉立,楚楚可人,挑着眉毛睁了一只眼,听到最后,又睁了一只眼,冷哼一声道:“董家的门槛是豆腐做的吗?”

    “少爷……”

    顾燕帧直接摆着手打断他,困了要睡了,明天见不见董晓晚看心情。管家走后,他闭着眼窝在沙发上,想着昨晚逃跑去见的人,今晚用婚事把他绑在这里,真是可笑。

    就在这时,顺远家里的老赵打来电话,“少爷,前两天那个姓曲的女明星,来咱们家,说是找你。”

    “你告诉她,我不在。”顾燕帧喝了口威士忌说。

    “啊,不过……”老赵当时就告诉了,而且还告诉的很清楚,连顾燕帧现在住的地方都说了,看了眼报纸,“她好像不在顺远了。报纸上说她上了来南京的火车,好像是来找你了。”

    顾燕帧幻想过沈听白会从顺远来找他,从顺远到南京的火车别提多关注,据他所知,最近三天来南京的票都卖完了,曲曼婷要是今天来找他,根本买不到票,上不了火车。除非,有人帮她。曲家那边自然不会帮她,那就只有沈听白。

    为什么?

    沈听白亲手促成这场婚事,不就是要断了情人关系断了他的念想,让他们之间毫无转圜之地吗。这人不可能不知道曲曼婷来的用意,可还是把她送来了南京。到底是因为喜欢曲曼婷,尊重她的意愿,还是后悔了不想他结婚了。

    快要枯竭而死的人,当然舍不得一点希望。

    顾燕帧愿意相信是后者。

    而一旦倾向于后者,就像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不知道是蠢还是聪明的觉得,沈听白连他爸顾宗堂都搬了出来,恰恰是说明他已经拿他没办法,已经无计可施了。

    只要翻过这座山——

    沈听白就在那里等着他。

    顾燕帧得知火车到达的时间,第二天早上九点,就打着见董晓晚的名义从家里出来,到火车站接人去了。见了曲曼婷,第一件事就是送上一束玫瑰花,深情相拥。

    “你来干什么呢?”

    “迎接你啊,你来干什么?”

    “我来拯救你啊。”

    顾燕帧带着她来餐厅见董晓晚,故意演戏给董晓晚看,表现的异常亲密,还给曲曼婷切牛排,亲手喂给她。

    董晓晚忍无可忍,头也不回的离开。

    顾燕帧塞着一嘴牛排,腮帮子鼓鼓的,终于松一口气,绷直的背也放松下来。

    曲曼婷拖着又长又腻的声音假意挽留,等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无语道:“姓董的真能忍,要我早走了。”

    “董慧僧的女儿,你以为是一般人吗?”顾燕帧边切牛排边说:“她本来啊,跟她的青梅竹马已经订了婚了,结果外公刚放出我要选老婆的风声,他们就立刻退了那门婚事,上门提亲。”

    曲曼婷诧异道:“她是这种人啊,你刚才在门外怎么不跟我说呀,我就不对她这么客气了。”

    “你对她还客气了?”那董晓晚挺淑女一人,一番唇枪舌战下来,气的脸都成猪肘子了,顾燕帧发现他一点也不了解女人的战斗力,这都客气了,不客气得是什么样啊。

    曲曼婷冷笑一声,“我相当客气了。”

    顾燕帧默默地咽了咽口水,决定不客气一点。曲曼婷找他要演戏的片酬,竟说付不起拿他来抵债,忙说之前拒绝沈听白,也帮她做挡箭牌了。大家都是朋友,互相帮助嘛。

    二人来到服装店选购旗袍,把店里所有旗袍和首饰全都买了下来。

    老板赶忙让伙计打包,顾燕帧借口曲曼婷还没有找到住处,让老板派十几个伙计拎着旗袍和首饰跟着他们逛街,就是为了把声势搞大,让董晓晚主动退婚。

    这个声势确实够大,前面一对璧人挽着手蹦蹦跶跶,走着走着还坐了黄包车,后面跟了十几个伙计,引来路人围观,记者也都拍了下来。

    到晚上,顾燕帧送曲曼婷回酒店的路上,满天烟花,他们驻足观看,曲曼婷叫他一声,他低下头来,脸上就被亲了一口。

    前面的记者把这一幕拍下来。

    顾燕帧摸了摸脸,心里大呼不妙。烟花看完,把曲曼婷送到酒店门口,她说明天陪他继续演戏,有些神色不自然,说:“不用了吧,够了,今天就已经够了。”

    曲曼婷明显失落,还是问:“那你明天来找我吗?”

    “看情况吧,去吧。”顾燕帧目送她进去,若说上次义演,曲曼婷当众说喜欢他,他还不知道是真情还是假意,现在却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可他回应不了。看着她落寞的背影,还是叫了声曲曼婷,比了个大拇指说:“今天谢谢你啊,够义气!”

    曲曼婷满心期待,却只等到这么一句,“没了?”

    顾燕帧装傻充愣地说了句没啦,等曲曼婷进了酒店,转过身给自己一巴掌,都怪他,魅力太大。

    第二天一早,沈听白看着报纸。

    这记者真敢写,什么曲曼婷为爱私奔。顾燕帧捧花接送,三人餐厅会面,董晓晚伤心流泪。

    后续是顾燕帧一掷千金只为博美人一笑,照片上,曲曼婷挽着他,笑容满面的走在街上,身后跟着十几个伙计,人人手中都拎着几个袋子,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在街上,格外拉风。

    还有最后一张照片。

    川流不息的街市上,曲曼婷一脸欣喜的将唇印在顾燕帧脸上,身后是满天烟花,将黑夜照的亮如白昼,周围的人群皆是一脸艳羡。

    这个少爷习惯了自由自在,从不拘泥于世俗的眼光,经常做一些出格的事。或许是为了解除婚约用了些手段,但绝对不会配合曲曼婷的亲吻。因此,这个吻应该是曲曼婷主动突袭的。

    沈听白吐了口气,将手中的报纸揉成一团向前一丢,纸团准确落入垃圾桶里。

    而连夜从北平回来的顾宗堂,看到报纸上刊登顾燕帧和曲曼婷的照片,还大肆宣扬他风流韵事,一把将报纸甩给他。

    “这报社动作挺快啊。”顾燕帧要的就是这个效果,董家早点退婚,他就可以早点回到顺远。

    顾宗堂真不知道他哪来的脸笑,请柬都已经发了出去,客人也都到南京了,马上就是订婚典礼,这个兔崽子竟干出这种事来,顾家的脸往哪搁啊。

    “没这么夸张吧。”

    “你,你还敢顶嘴!”

    “爸,董家是不是来人了?”顾燕帧低眉顺眼,却掩饰不住脸上的喜色,“他们是不是要退婚。”

    “那倒没有!”顾宗堂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来,用手指了指他,“只是那董慧僧一早上给我来电话,说让我好好管教管教你。”

    顾燕帧懵逼了。

    “姓董的竟敢教训起我来了,我还没法儿还嘴,还不是因为你这个兔崽子!”顾宗堂气的站起来吼他。

    “他们没打算退婚啊!”顾燕帧也坐不住了,皱着眉毛委屈着脸说:“这也太不要脸了,好歹是南京有头有脸的,被欺负成这样还不退婚,脸皮也太厚了。”

    知子莫若父,顾宗堂怎么会不知道顾燕帧肚子里打什么鬼主意,让他趁早打消念头,婚是结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