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死了

    身体轻飘飘的没有实感，男生秀气的眉立马皱了起来，眼睛紧闭着，他记得自己在送蛋糕的路上，忽然脑袋好像是被某种表面尖锐的重物砸了一下，一阵钝痛，接着就失去了意识。陆子谦迷茫地睁开眼睛，同时他感到眼睛睁开像没睁一样，因为周围是全黑的，还很冷，空气里是阴暗潮湿的味道，而自己身体在下沉，感觉不到风的下沉。旁边好像有人，陆子谦伸手去抓那人的手臂，想问问这里是哪里。

    他覆上那泛着黑的手臂，触感却不是衣料的感觉，而是一种可以触摸的、看不见的实体，陆子谦睁大了双眼，他突然想起以前看的鬼片，难道自己是做噩梦了？不过，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他很快看了看自己的手，还是穿着白色的薄卫衣，但是整只手、不，整个人身上都泛着黑气，这黑气还是流动的，好像在缠绕着他。

    还有一点奇怪的是，自己被重物砸伤了脑袋，当即便没了意识，为何现在脑袋一点也不疼？如果现在有一面镜子，当然是阴间的镜子或者河流，陆子谦会惊吓地发现，自己的头上已经受了伤，有个小窟窿，而血早已流了许多，不过他现在什么身体上的感觉都感受不到，就算真看到了自己如今的模样他可能顶多觉得这噩梦做得很新奇、比所有鬼片都可怕——因为他是这场鬼片的主角。

    虽没有真实可感的肢体接触，但旁边那人却似有所感转过了身子，是一个穿着薄棉袄的老太太，即使笼罩在黑气中仍能看到她矮瘦的身躯，一头银发、牙列稀疏，不过她看起来非常平静，一点也没有陆子谦的迷茫和疑惑。

    老太太看着陆子谦，好像是想起了自己的乖孙子，先是慈祥地打量着，然后看见这年轻人头上的伤，老太太叹了口气。陆子谦听见声音忙转头焦急地问，“婆婆您好，您知道这里是哪里吗？为什么我们在往下落？是做梦吗？”

    “孩子，”老太太走近了些，语气和缓，“我们不是在做梦。”

    陆子谦正想附和一句“我也觉得，有点太真实了，还很奇怪。”但是他随即反应过来，不是梦？那是什么？鬼片真人3D体验馆？

    他现在脑子里一团乱，而身体也依然在不受控制地下沉，身边越来越黑，潮湿的感觉越来越重、同时也越来越冷，这时他看见自己面前突然出现一个8岁左右的小孩子，左前方有个中年男人，戴着一副眼镜，他们都是谁？

    老太太也注意到了前面的小孩，她又深深地叹了口气，轻声说道，“孩子，我们都死了。”

    死了？死了？陆子谦脱力一般跌坐了下来，真的吗？自己已经死了？

    原来是那个重物把自己砸死的吗？那现在是在阴曹地府？在黄泉路上？

    现下也确实只有死了能解释遇到的一切，陆子谦的心和眼神一下就空了，整个人和抽空了一样，他惊魂未定，老太太过来安抚性地拍拍他的肩膀。

    论谁突然到了这个环境都会觉得疑惑，中年男人和小孩子围了过来，一番交谈后，他们沉到了底部，踩在了同样黑的地上，周围是泛着黑气的石壁。

    老太太说自己是在自家院子里晒太阳渐渐死去的，她活了大把年纪，也算喜丧；中年男人是心肌梗死，他和妻子早已离婚，没有子女，一个人生活，自己死后的遗产和保险也够家里老人用，况且还有兄弟照顾，便没什么担心的了，只希望二老别忧思过度。

    中年男人和老太太好像对死了这件事接受得很坦然，几乎是没花什么功夫脸上就没了惊愕神色，倒是陆子谦半天回不过神来，现场最慌乱的不是他，是那小孩。

    小孩从始至终都以为自己在做恶梦，不过这儿那么黑，他很怕便一直在哭着叫爸爸mama。最后在三个大人的温柔安抚下他很快又露出了笑容还说自己名字叫金宇、在读二年级，老太太摸着他圆圆的脸蛋问：现在想不想上厕所呀小宇？

    金宇歪头想了想，诚实地摇头，“不想。”

    老太太和蔼地笑道，“那待会想上厕所就尿出来，然后恶梦就醒了，所以不用怕，但是小宇你第二天会被你mama揍一顿哟。”

    闻言金宇撅撅嘴，咬咬牙，好像对尿床被打这事阴影颇深，“那我想的时候多憋一会儿。”

    “好。”老太太牵起小金宇的手。

    听到全程对话的陆子谦看着老太太佝偻的背影，不由得地想，老太太真好，这样小金宇就一直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四人往前走了大概十几分钟，陆子谦听到后面有吹口哨的声音，往后望了一眼，发现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身量很高、身上还穿着篮球队服。

    那么年轻就死了...还有上二年级的小金宇，陆子谦在心里叹了口气，生命无常。

    没多久就有一个身着黑衣的鬼差来到他们面前，他身上的黑气更重，浑身上下只有占眼珠大半比例的眼白和白纸一样的脸，脸上还泛着青灰，嘴唇毫无血色。

    他手里拄着一个笔直的木杖，扫了众人一眼，等身后那身着篮球服的年轻人也跟了上来才轻飘飘地丢下一句，“随我来。”

    金宇似乎有些怕，一只手拉着老太太，一只手紧紧抓着陆子谦的衣角。

    没一会的功夫一行人来到一处点着阴灯的地府，四通八达，各处洞口有鬼差看守，还有些许游荡在奈何桥畔的鬼魂，其中甚至有穿着古代衣服的男女。

    等走近了陆子谦才注意到这奈何桥畔边上居然还放着个木椅和矮桌，悠哉游哉地坐着个闲鬼，此鬼虽未嗑瓜子，但摇着扇子的闲适模样还是让一行人惊讶到，最让人移不开眼的还是他那一身华服，陆子谦没怎么看过古装剧，但隐约还是觉得这衣服很华贵，便猜测他要么是古代的鬼，要么是现代演员。

    黑衣鬼差行至他面前也微微颌首，“六皇子。”

    一行人下巴快掉地上去了。

    那六皇子似乎习惯了，连个眼神都没赏给他们，只是看了眼黑衣鬼差，点点头算是应答。

    陆子谦目光移到对方脸上细看，这才注意到，对方长得很好看，眉眼隽秀，美目含情，一举一动都透着贵气。若是女的或许死因是因为“妖女祸国”被除，陆子谦想起以前学过的历史故事，烽火戏诸侯。

    黑衣鬼差停了下来，转身开口，依然是那轻飘飘的话音。

    “往生者请过奈何桥，忘川河一过，孟婆汤饮罢，便尘归尘土归土，大家启程吧。”

    黑衣鬼差微微侧身，做出请的姿势。

    死了生，生了死，生死轮回是个圈，众生都被圈在里面。

    老太太拉着小金宇上了奈何桥，中年人也紧随其后，陆子谦留在原地。

    黑衣鬼差没有表情的脸转过来对着他，“你们还有何事？”

    陆子谦这才想起穿着篮球服的男生也没上奈何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