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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 (剧情:考问)

    【六十六】

    高总管跪在下首,离皇帝不过几步之遥,敏感地听出他呼吸乱了一拍,立时精神大振,小心试探道:“陛下,这几个娈奴——”

    皇帝面上不辨喜怒,朝他扫一眼。

    高总管被凛冽的目光刺得缩了缩脖子,不敢再抢话,心中七上八下,就听得皇帝波澜不惊地道:“都叫什么名字?”

    高总管顿时欢喜不禁,声调都扬起几分,应道:“回禀陛下——这三个奴儿,红衣的叫晴欢,素衣的叫含露,第三个青衫的——”他适时顿了顿,着重道,“最是秀雅可人,名为暖亭。”

    “——暖亭?”皇帝琢磨了一会儿,意味深长地笑了,“你确实大胆。”

    高总管佯做畏惧,连连磕头请罪道:“奴知错,陛下恕罪!”心下却是乐开了花——皇帝分明是对暖亭有了意思……

    果然,没等他磕几个头,皇帝就不耐烦地挥手,示意他退到一边,对着暖亭招手道:“你向前一些,朕好好瞧瞧你。”

    那名为暖亭的娈奴也算是镇静,低声应了句“是”,听话地膝行而上,跪到皇帝身前。

    皇帝上身微倾,用靴尖挑起他垂低的下颌,端详一会儿,意味不明地道:“长相确实不错。”

    暖亭身子微颤,一双秀美的眼眸蒙着水光,面上却是一副强自镇定的神色,丹唇轻咬,不肯露出怯意,自有一番倔强风韵。

    皇帝没什么怜香惜玉的念头,就让他跪在那儿,有一搭没一搭地问话。先是问询他何时入的宫,又问他之前养在何处、学了些什么云云。暖亭一一作答,不知不觉竟放松了不少。

    高总管也在一旁敲着边鼓,将暖亭直夸得天花乱坠,恨不能将人捧到天上。

    原来这暖亭原是好人家的儿郎,幼时也曾读了些书,谁知家道中落后痛失怙恃,半路又遭了拐子,陷在南风馆里做了一位清倌儿,十年间习得一身好才艺,尤擅词曲,在禹都竟是薄有才名。

    高总管没有明说的是,暖亭的样貌并非巧合,此人乃是他私下画了顾寒舟的画像,遣人悄悄寻摸来的。那次献药受罚后,他不敢怨怼皇帝,于是便记恨上了顾寒舟,将自己遭的罪通通算在了他头上。一腔厌憎迷了心窍,不仅下了狠心琢磨奇巧yin具,更在背地里行了如此算计。

    他也是宫中积年的老人,从皇帝登基伊始就已在弄玉堂中,虽不甚得志,但该有的消息也都知晓。皇帝情事上惯来克制,至今未曾立后,前几年得了仅有的四位皇子和两位公主后,更是绝足后宫,从未临幸他人。高总管心里一直嘀咕得厉害,如今出了个顾寒舟,也算落实了猜测——皇帝好的是南风。这对以调教男娈为职的他来说,简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因此哪怕挨了打,他暗地里也常美滋滋地想着,皇帝如今对顾寒舟还一边作践一边稀罕着,但也不过是凭着一股新鲜劲儿。若是能让自己调教出的人得了宠,吹上几回枕边风,届时为自己铺就一条青云路,那就着实妙不可言;而那顾寒舟官阶微末,又一贯病恹恹的,早晚得失了宠,之后自然是任人揉捏,随他收拾——想想就令他血脉贲张。

    因此,如今眼见皇帝对暖亭另眼相看,美梦成了一半,高总管激动得几乎蹦起来。幸而多年的宫中经历让他敛了得意神色,耐下性子跪好,静待皇帝的指令。余下的两名男娈也是乖觉,皇帝不理会,便垂着头躲在后面,权当自己不存在。

    皇帝又问了几句,暖亭也不怯,言辞婉转中透着几许清愁,将姿态做了个十足十。

    高总管越听越是兴奋,一双小眼亮得惊人,恨不能立刻就将暖亭送到皇帝榻上,让两人真刀实枪地干上一场,好教皇帝早日食髓知味。

    谁知皇帝问了半天,听暖亭说得口干舌燥,面上依然淡淡的,半分端倪也无。

    高总管这时也不敢造次,心下微微打起鼓。

    “哦,对了——”半晌,皇帝忽地来了这么一句,“你说……你擅诗词?”

    暖亭正了正神色,下巴一挺,眉目间多了三分傲气,口中谦逊道:“略通而已,不敢在圣前献丑。”

    “唔。”皇帝目光游离了一瞬,道,“朕试试你的本事,就作一首咏幽兰的诗罢。”

    暖亭原也有些准备,装作思忖斟酌,过了一小会儿,悠悠吟道:“且惜飞霜侵绿意,幸得幽香空谷生……[注1]” 乃是一首辞藻华丽的律诗。

    皇帝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暖亭将自己早备好的得意之作念出,本有几分自得,此时见了皇帝的神色,心中顿时一乱。

    “折茎聊可佩,入室自成芳。开花不竞节,含秀委微霜。[注2]”皇帝不知想到什么,忽地诵出一首绝句,也是咏的幽兰,暖亭听了,脸色发白,自惭形秽道:“奴……奴这是班门弄斧了。”

    皇帝却道:“并非朕所作。”他想:是朕的顾探花在琼林宴上作的,那时……

    暖亭见他神情柔和了些许,转瞬又冷下来,心下惴惴,不敢出声。

    皇帝忽而又道:“‘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注3]’何解?”

    暖亭面色更白,磕磕巴巴说了两句,被皇帝打断,再次考问道:“‘君子有诸己而后求诸人,无诸己而后非诸人[注4]’,小人何如?”

    暖亭脑中乱糟糟一片,勉强答道:“小、小人……”

    皇帝不顾他的窘迫,继续道:“‘慎静而尚宽,强毅以与人,博学以知服[注5],何为?’”

    暖亭张着口,已彻底说不出话来。

    “诗才着实平庸,经史也读得不通,不知策问又如何?”皇帝漠然道,“朕就问个寻常的罢——而今兵战北境,耕植荒疏,念兹疲氓,未遂富庶。用何道而可以济其艰?[注6]”

    暖亭晓得这是皇帝刻意为难,面色灰败,早无半点傲气,垂首道:“奴……位卑识浅,污了陛下的眼,罪当万死……”

    高总管也早看出情形不对,伏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皇帝随意玩弄着手上的玉把件,许久没有说话。

    高总管几乎要哭出声来,砰砰地磕头道:“请陛下恕罪!”

    皇帝冰凉的目光扫过他的背脊,教他狠狠打了个哆嗦。暖亭蜷在皇帝脚边,也已心慌得不行,双目中泪水将落未落。瑟瑟发抖。

    “啧——”皇帝忽而轻笑,话音温和起来,竟有几分安抚之意,对暖亭道,“也莫妄自菲薄。卖弄文采本非你所能,何必东施效颦,舍本逐末。”

    暖亭不知如何接话,高总管一时也有些糊涂,却见皇帝招了招手,让他到近前来,吩咐了一番。

    高总管点头哈腰应了,费了老命,讨巧卖乖地将皇帝送走,回头见到空荡的座椅,回想起皇帝那时漠然的眼神,犹自不觉地打了个寒噤。

    ……

    皇帝迈入沁华阁时,顾寒舟正披着衣裳,端坐在案前执笔沉吟,面上病容未消。

    见了皇帝,他不紧不慢地行了个礼,姿势从容,神色冷淡。

    皇帝轻车熟路地将他揽在怀中,于椅上坐定,抽出他写满一半的纸页细看,乃是一篇关于北地农牧稼穑的策文,言之有物,字字珠玑,笔法比之殿试又老辣了不少,不禁眼前一亮,笑道:“顾卿长本事了。只是病中如此劳心费神作甚,好好休养才是正理。”

    顾寒舟默然不语,垂下视线,也不去看他。

    皇帝也不怪罪,反而随口点评几句,略作提点。他毕竟执鼎十年,政事稔熟,所言皆鞭辟入里,顾寒舟不觉凝眉细思,半晌也不忸怩,坦然道:“臣谨受教。多谢陛下。”

    “……”顾寒舟感觉箍住自己腰身的手臂一紧,皇帝的神色反比方才阴沉了几分,片刻后又转晴,赞道,“顾卿好气度。”

    往日闲时皇帝也不吝与他聊几句朝事,问询考教,指点勉励也是有的,顾寒舟不卑不亢,受之如常,皇帝也不计较,今日的态度着实微妙。

    顾寒舟不欲深究,皇帝的手掌却忽地滑入他腿间,钻入亵裤之中,指腹绕着微微红肿的xue口抚摸打转,随后二指并起狠狠刺入,将其内的药玉推入更深处。

    “唔!”顾寒舟身体猛然一跳。

    皇帝欣赏着他一霎惨白的面色,语调带着肆意羞辱的傲慢:“可惜顾卿这xue儿‘有容乃大’的气度不到家,不过是伺候了朕一番,如今竟还闹着脾气。”

    手指在体内毫不留情地翻搅起来,顾寒舟咬着下唇不说话,眼尾已泛了红。

    “今日有场好戏,朕带你去瞧瞧。”皇帝在他白玉似的耳垂上暧昧地舔舐了一下,声音低哑地哼笑道,“弄玉堂献了个有趣的小奴,文采风流远不及你,枕榻上的道行你却恐怕远不及他。朕知道顾卿一贯好学,达者为师,今日,且让他做一回你的‘小先生’罢。”

    [注1]这两句没有出处,都是作者瞎掰的。

    [注2] (南北朝)萧詧

    [注3] 出自

    [注4]出自

    [注5] 出自

    [注6] 改自卷六五二  “才识兼茂明於体用”科目考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