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易碎的花瓶
Chapter 20 据随行的保镖兼向导所说，安山几年前是很穷困的，国家扶贫后，境况才逐渐好了起来。但一路往来，还是几无车辆，行人倒是有一些。 却还是让我稍有些不放心。我虽不喜欢沈瑾秋，但她毕竟是我同行里唯一熟悉些的了，就不免想向她问些什么。 我看向她，才发现沈瑾秋的脑袋已经靠着后座，沉沉得睡去了。 车窗投映出沈瑾秋的脸，她睡得似乎并不安稳，做了不开心的梦，即使是睡梦中，都皱起眉头，睫毛颤动着。 我后知后觉得想起，沈瑾秋也只是个十六岁的未成年女孩，还在读高中的年纪。 我扭过头，也靠着后座闭上了眼睛，却没睡去，只是回想着先前网上查询到的，和沈瑾秋那里得知的一些讯息。 按理来说，宋俞是当红小花，行程安排理应是很忙的。但宋俞家有钱有势，进入娱乐圈的目的暂且不明，但上心程度也仅仅是基本的营业水平，每一两年只接一部剧，剩下时间都基本是隐匿着的。 偶尔会有粉丝在不同的地方，偶遇到宋俞。其中一个地点便是安山。每年的六月份前后，宋俞都会到安山来，似乎对这个地方有什么执念。 从沈瑾秋袒露的一些细节看来，她和宋俞之间存在着难以协调、解决的矛盾。由于还没见到宋俞，我不知道宋俞的态度。但仅仅看沈瑾秋对宋俞，她对宋俞有着怨恨。 而让我所不理解的地方在于，倘若这两人如此势如水火，那她为什么还会帮宋俞找到我呢？以沈瑾秋找到我后的行为，结合她当时的说辞，我倾向于这件事是宋俞更需要找到我，而不是沈瑾秋。要不然沈瑾秋也不会那样拖沓、浪费时间，甚至设计了我和叶清洛。 当然，我也能察觉到沈瑾秋对我存在着一些若有若无的敌意。如果说最开始，她把自己包装成性情如此。那么揭露真相后，她的言行就有了矛盾。除非前提是，她对我和叶清洛存有敌意，才故意设下了这样的圈套。我不确定是不是自己七年前曾经得罪过她，但由于未恢复记忆，所以暂时看不透她。 然而她对我的敌意，结合沈瑾秋的态度，似乎也仅仅是讨厌的层面，还没到对宋俞那种怨恨的程度。我对她与宋俞之间的过往，不免产生了一些好奇。 倘若那次不是我误打误撞拒绝了沈瑾秋，让她告知了我真相。那么她想要做的事又意味着什么？借着我，毁了宋俞吗？ 在失去七年前那段记忆的前提下，我还是处于弱势一方。我对这一切有太多的不解，但除了唤起自己的记忆外，目前没什么别的可做的。 且我明知沈瑾秋在这件事上，也有再次欺骗我的可能，可是到了这个程度，我却不愿再让七年前的记忆永远沉没到无尽的虚空中了。我比刚得知自己失去了记忆后的七年前，更迫切得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或者说现在的我，比起过去的我，更愿意付出去追寻记忆的代价。 即使面对的是一场未知的赌博。 归根结底，是所处的情境不同了。我如今已然作恶到无路可退的地步了。 追寻自己的记忆，就算是赌输了，甚至以生命作为输掉的最大筹码。也不见得比起留在东城后的东窗事发，来得吃亏。 这场找寻记忆的行程，未免不是我的一种逃避之路。若换作是早些年，我不一定肯担下这份赌输的可能来冒险。也是有所顾忌。倒是后面抛下一切了，才会感觉赌一场也没什么。 我一路都在思考，直到车停到了别墅外，沈瑾秋从睡梦中醒来，打了我一肘子，我才后知后觉得发现已经到了目的地。 宋俞的别墅很大，即使只是在个偏远的地方。但占地面积之大，从大门到正宅，气派宏伟，比我想象得要更甚。一路也有不少安保在巡逻。可能是宋家一向如此，又可能是对七年前发生在宋俞身上的事，一种后怕性的加强保护。 我们进了正宅，却是要搭乘电梯，上三楼去见宋俞。 由于对宋家的一切都比较陌生。来到三楼，宋俞等待我们的客厅前，是沈瑾秋走在前面，我随之跟在后面。宋俞坐在沙发上，明明是她自己家的别墅，坐姿却透露出一种拘谨不安的感觉。 似乎是听到脚步声，宋俞的视线投向了我们走来的方向。目光却是直接穿过沈瑾秋，看向我。 那目光却是很单纯的，不带任何色彩的。并没有让我感受到多少不适。但隐隐中，随着那目光在我身上停留的时间之长，我还是感觉到她似乎在尝试透过我寻找什么，片刻后，她垂下了眼，又回到了最开始拘谨小心的状态下。 但我还是感受到她身上的那种失落。 宋俞和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若只论长相，和我照片里看得差别不会太大，她确实很漂亮，甚至要比屏幕和照片上的样子还要好看许多。素颜的她没有荧幕上妆后的那么美艳，却是另一种少女水灵的娇俏感，仍旧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 但最让我注意的地方在于，她给人一种敏感易碎的感觉。我不知道该如何形容，像是一个易碎的花瓶里生长出的娇花，从内到外透露出一种怯生生的惹人怜爱的气息。但又不是刻意散发出的，而是一种因着个人经历与性情，不由自主展现出的本面。 我忽然明白了宋家为什么会派这么多人保护她。但这也更让我犹疑于她进入娱乐圈的缘由。那样一个大染缸，如果不是宋家这样强硬的后台保护她，怕是不知会引来多少人想沾染。 大概是出于一种奇怪的怕吓坏宋俞的想法，我甚至不由得放轻了自己的呼吸。但沈瑾秋却并不在意，甚至明晃晃得表现出了对宋俞的厌烦，“人我给你带来了，我什么时候可以走了？” 刚刚带我们过来的那个长着一张混血脸的保镖，似乎是宋家比较高级的人员，在其他安保都只能站到门外的情况下，她是能够进入这个客厅，并站在离我们一米的位置，警惕得观察着我们的。 可能是因为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下，我比较敏感与警惕，那个保镖瞥了一眼沈瑾秋，眼神露出了不满，我立刻就察觉到了。 沈瑾秋并不客气的语气，似乎并没有伤害到宋俞这个看起来脆弱无比的娇花的心，她并不介意，甚至极其真诚得对沈瑾秋感激道：“瑾秋，谢谢你愿意帮我把叶娍带过来。” 这让我更加困惑于，这两人到底是闹出了什么矛盾。宋俞看上去不像是会主动惹沈瑾秋事的人啊。 然而正如宋俞不在意沈瑾秋的无礼，沈瑾秋也不在意宋俞的感激，她只是冷冷得说道：“所以你还是要继续找下去？你真得觉得还有这个必要吗？” 明明看起来非常脆弱的宋俞却露出少见的坚定，“我不会放过一丝可能的。” 沈瑾秋只是道：“随你便吧。”仿佛刚刚问出的那个在宋俞看来还挺认真的问题，对于她而言，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我坐在边旁，喝着一个阿姨倒给我的凉茶，听着两人的对话，从原先的无所适从，到后面发现两人对话注意力不在我身上后，逐渐放松了下来。 等宋俞再次想起我，看向我时，已经没有先前那种搜寻的目光了，而是一种不熟悉中带着些礼貌的试探，“叶教授，这次专程把你请过来，麻烦你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便只是点了点头。 宋俞看着我的眼很真诚，语气是友善的质询，“您现在有没有想起一些关于先前的记忆了？” 我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却先被一旁百无聊赖的沈瑾秋打断了，“她脑子不好，刚见面连我都没认出，居然反而觉得你的保镖还眼熟些。” 她们二人的对话，我隐约听出些名堂，是与我相关的。总之七年前的我，应该是见过甚至是认识她们的。 “瑾秋，”宋俞轻轻摇了摇头，“你应该对叶教授更加礼貌些。” 明明是很友好的建议，却仿佛戳到了沈瑾秋的痛点，让她炸了毛，“宋俞，请你搞清楚，我不是你们家的奴隶，你没资格命令我。” 宋俞露出脆弱的神色，轻声道：“瑾秋，我没有在命令你。我知道你还是在怨我，可是我当初也没想到…” 沈瑾秋攥紧了手，不知怎么，她明明是因发火而颤抖的身体，却让我看出些一种努力隐藏的恐惧，“你要我说多少次，别在我面前提那件事。而且，你以为叶娍又是什么好货色吗？要真论可怜，你要找的人可比我可怜多了。” 宋俞抓着沙发的手垂了下来，“你不能在背后这么说她。” “不准这么说她，还是她？”沈瑾秋冷笑道，“你当初但凡讲点你现在揣在怀里的情谊，她也不至于落到那个下场，现在来假惺惺得说要忏悔？我都替她觉得你恶心。” 我虽听不懂二人的话语意思，却能感受到空气里气氛的逐渐凝滞。 沈瑾秋话一落，宋俞的脸色沉了下来。我本以为宋俞会说些话反驳回去，却没料到，宋俞只是扶住了沙发，面色惨白，低声道：“我从没有想过会那样，我不是故意的。” 眼看宋俞的面色不好，周边的几人都紧张了起来。在边上观察我们的混血女保镖挡在了我们面前，紧接着门外守在外面的安保也都进来了，作势就要带着我们离开。明明话是对我和沈瑾秋说的，女保镖却是望着沈瑾秋，语气不善道：“小姐现在状态不佳，请你们暂且回房休息吧。” 沈瑾秋也不纠缠，只是看向了宋俞，微微抬高了声音，“宋俞。如果你不把自己当圣母，可能来得更讨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