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冬天的末尾，石陆离太阳最近的时刻，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热气席卷而来，火星子闪烁在石陆眼前，想跨过去摘下太阳的人却站在原地祈求太阳撞进怀里，这样才不会为自己拥有它而愧疚。

    大多数人喜欢用语言去表达自己的心意。他们用辞藻装点爱意，用誓言包装，献给恋人。这是一份不用书写的契约，声音落下就会消失的话语，承载着感情刻在两个人生命里，成为双向捆绑的绳子。

    石陆翻遍单调的回忆确认，没有人会默认一段关系。默认算什么呢？没达成共识两个人，还没开始，又怎么继续？所以他们开口，他们传达，他们确定，他们约定。那和俞砚算什么呢？在俞砚心里又怎么界定两人的关系呢？挑明询问怕失去，模糊往前怕失去，僵在原地又成死局。两个人的关系就这么不上不下，足够亲近又不够亲密。

    想要更特别，想要……更亲密。

    伍宁原敲门过后走了进来，石陆看见他手里的袋子心里的郁闷又消散了一些。伍宁原把俞砚交给他的袋子放到了桌上，石陆问他“俞砚呢？”伍宁原：“放下东西就回去了。”

    石陆打开，里面是俞砚做的蛋挞。石陆的心一下就柔软了下来。俞砚对他上心，是不是在乎？这种行为上体现出来的关心，在琢磨出来出来以后竟然比甜言蜜语更让人迷醉。

    石陆仔细看了一下数量，然后叫住要走出门的伍宁原，带着点儿隐秘的炫耀。“俞砚做的有点多，你拿两个过去。”

    伍宁原就接“俞砚给办公室的也送了，我们回去分一下就行了。”看着石陆冷下来的脸又赶紧加了一句，“不过没你的多，我再拿两个。”

    伍宁原的话像一盆冷水，浇灭了石陆翻滚的情感，一下子冻住了石陆，叫人浑身发冷。果然……也没多重要。俞砚给他的体贴关爱，也给了别人。

    俞砚当然温柔体贴，毕竟那些人都这么说过的。他们呢？年轻，漂亮，还能配合俞砚。所以自己有什么底气要求俞砚只看着他呢？为什么不能只看着我？为什么一开始走过来，又把目光看向别人？石陆一瞬间几乎有些怨恨俞砚。

    石陆沉进湖底，四周灌满消极，呛入口鼻，让他窒息。俞砚给他救赎的希望，又把他丢进悲伤，是俞砚带来的痛苦，才让他无法承受。原来从一开始，石陆就没想过俞砚会这么让他难过，所以一点的刺激都让人几乎窒息。一起沉入湖底吧，石陆想成为一株藤蔓，勒紧俞砚，枝条缠住他的每一寸肌肤，就这么纠缠着一起沉沦，只有两个人。石陆想独占太阳。

    冬天的夜晚来得比其他时间都要快，转眼间就从黄昏跨进夜晚。石陆跟着夜晚一起走进俞砚的房间。第一次，出现在俞砚家里，石陆却无暇观察，他在筹谋一场献祭。

    俞砚有些惊讶，惊讶石陆突然的往前一大步。按照俞砚的设想，他会耐心的逼近猎物。不过问题不大，快一步，俞砚也能调整自己的节奏。于是他也踏着夜晚走进房间。

    石陆脱掉他的西装外套，站在俞砚的床前审视着俞砚的床铺，石陆转头，明亮的灯光下，石陆脸上的表情严肃又锋利。石陆带着责备的语气审问俞砚，“这床上还躺过别人？”俞砚给气笑了。这是哪儿受了什么刺激，把气撒在了自己身上？俞砚可以宠他，但是不会允许无理由的闹腾。宠物不听话了怎么办？欠一顿教训。

    俞砚抬手关掉灯，黑暗中步步逼近。他攥住石陆的领带，然后倾身压下，让两个人砸进柔软的床铺。“你自己躺一下不就知道了？”俞砚的声音在黑暗中淬上了窗外的寒凉，突然的黑暗让石陆呆愣住，不知所措的站在那里，直到被俞砚推倒，又被俞砚的语气冻住。石陆惊慌的抓住俞砚的手臂，手指用力到捏痛俞砚。“俞砚”石陆的声音同样的慌乱，“俞砚，太黑了。什么看不见了俞砚，我……难受”

    俞砚的不爽就这么荒唐地消失，俞砚起身打开灯，刺眼的冷白光让两个人的眼睛都有一瞬间的刺痛，俞砚皱眉，走出房间。石陆用手臂挡住眼睛，大口的吸气。俞砚走出去了，石陆坐起身来，看着打开的门茫然无措。是我搞砸了，石陆心里想着。是我发脾气质问俞砚，是我惹他生气了。

    俞砚拿着书房的台灯回来的时候就看见石陆这么茫然地坐在床上，看到他进来的时候眼睛里又亮起光，就这么柔软了下来。俞砚插上台灯，关掉卧室的灯，然后坐到石陆的两腿中间，正面把石陆揽进怀里。石陆的手臂收紧，像勒紧猎物一样，紧紧缠住，头枕在俞砚肩上。

    “对不起石陆，刚才不该跟你发脾气，吓到你了，是我不对。”俞砚放软了语调安抚他。石陆闭眼，听到了俞砚的话，思绪却还漂浮着游离。石陆把自己的头埋得更深，鼻子贴近俞砚裸露的脖颈，深深地吸气，俞砚的味道就钻进他的身体。两个人的第一个拥抱，一个惊慌，一个愧疚。

    嘴唇贴着俞砚的皮肤，说话时的震动也忠实地传递给对方，“俞砚，你做什么都可以。只有我好吗？调教我，驯养我，怎样都好。我快发疯了俞砚。你怎么能，怎么能对别人也这么好。”讲到最后石陆的声音都开始颤抖，不安笼罩下的石陆，突然有些想哭。

    俞砚从上到下抚摸石陆的脊背，一头惊慌不安的鹿，扎进了猎人的怀里。“怎么就有别人了，只有你啊。讲不讲道理啊小鹿儿？”俞砚提到这个，石陆心里的气闷又卷土重来，堵得石陆眼睛里的水汽无法返回，争先恐后地滚落眼眶，砸进俞砚的皮肤，砸进俞砚的心上。

    “你给我的，你都给过别人。为什么不能只给我？”面对石陆的质问，俞砚哭笑不得，同时看着石陆更像一个闹脾气的小孩。俞砚问他，“我拿什么给别人了？”石陆不肯回答，眼泪不停止，非要俞砚自己想明白。俞砚认真的回忆，今天也就给石陆送了蛋挞，然后？嗯，蛋挞？俞砚笑了出来，揉揉石陆的后脖子，“给伍宁原的都是第一次烤出来的，怕不好吃全给他了。这样也生气么小鹿儿？”石陆就是委屈，哪怕俞砚有自己的理由。

    石陆还不满意，俞砚就继续哄，“你说说，我还给别人什么了，以后只给你。”石陆刚好一点的情绪又开始委屈。俞砚的拥抱好像把他身体里的水份都蒸成了水滴，俞砚灌进石陆身体的悲伤都变成眼泪掉了下来。“俞砚，我没办法配合你的调教，你就会走是不是？”

    俞砚这次没有笑，认真的回答他，手上还继续抚摸着他的脊背，“石陆，那不是必要的。也不会有别人，我也只想带你回来，你明白我的意思吗？”俞砚剖开自己，让石陆摸到他的真心。“我也很自私的石路，你要走，就只有现在这一次机会，现在不走，以后想走的话，”俞砚贴近石陆的耳朵，让他忽略不掉这句威胁，“我会折断你的腿，把你抓回来。”石陆只是蹭蹭俞砚的脖子，抱住俞砚的手臂又收紧了一些。

    “我的了”俞砚笑着捏他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