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还人海

    顾追醒过来的时候动了动手，怀里温度暖暖的，自己的手和昨晚一样紧紧箍住了李竹。

    他亲了李竹一口，不舍得离开温暖的被窝。

    他记得昨晚李竹说散了吧，他就死死地拽着李竹的手臂，怕他走。

    李竹皱了下眉，说疼。

    他才松开一点，没想到李竹直接甩开了他的手要往后退。

    顾追上前一步抱住了李竹，任凭李竹挣扎锤他，他都不松手，他说，宝宝，能不能别闹了。

    李竹停下来，说我没闹，我认真的，我们散了吧。

    “不可能，”顾追声音沉了下来，“你这辈子也别想摆脱我。”

    七年，怎么会说散就散呢。

    会的，李竹心想，我会离开你的，你不会再找到我的。

    “宝宝……”顾追开口，声音有些沙哑，“能不能陪我睡一会，就一会……求求你了。”

    求你了，再给我一晚，你的温度。

    顾追已经穿上了衣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他第一次下厨做了早饭，他尝了尝觉得味道不是很好，有点和自己置气，但还得上班，要养李竹，匆匆写了张字条留给李竹就出门了。

    走之前他锁上了家里的门，包括阳台上的——如果李竹一定要走，那只能跳窗了。

    顾追觉得李竹不会这么做。

    等大门关上，装睡的李竹才缓缓走出房间，在餐桌上放下一枚素圈戒指……

    顾追特地提早下了班。

    先是去戒指店取了钻戒，戒指内侧刻上了Z&Z的字样，外侧周围镶了一圈小钻。

    李竹的手指又细又长，骨节分明，顾追总是去幻想他带上钻戒的样子。

    素戒的确该换成荤的了。

    顾追小心翼翼地把戒指揣在了兜里，用手轻轻摁了摁。

    他好像比四年前求婚的时候更紧张了一点。

    随后他去蛋糕店拿蛋糕。

    是定制的，顾追亲手用草莓果酱写上了“给我的李竹”五个字。

    李竹很喜欢草莓味的东西。

    天有些灰蒙蒙的，顾追再确认了晚上预定的餐厅。

    他想，如果李竹想出去吃，那就出去吃，如果不想，就让餐厅送过来。

    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一切都在计划内。

    他哼着歌，往家的方向开车。

    可这条路却越走越长，几乎每个路口都遇到了红灯。

    顾追有些焦急，皱起了眉头，他总觉得心里有点不安。

    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天完全暗了下来，顾追却看到家里没有一盏灯是亮着的。

    他急急忙忙下了车拎起绑蛋糕盒的绳子，绳子却意外的散了开来，好像故意要和他作对一样。他胡乱系好了绳子，捧着蛋糕就出了车门。

    打开别墅门，里面像是一个无底洞，黑漆漆的一片，沙发上没有李竹，也没有鹅黄色的暖融融的灯。

    厨房的窗户大开着，风呼呼啦啦地灌进房子里，夜色吞噬着顾追最后的理智，它们撕破了他美好的幻想，它们嘲笑着，它们咧着大嘴，它们说是的，我们把李竹放走了。

    李竹真的走了，从厨房的窗户跳了出去。

    蛋糕啪一声掉在了地上，上头的草莓酱早就花了，我的李竹四个字已经模糊不清，顾追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李竹好像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餐桌上有个亮色的东西晃着眼，顾追仔细一看才发现，是那枚素圈戒指。

    李竹什么都留着，什么都没忘。

    但是李竹没有给顾追机会，让他庆祝他的28岁。

    这天天气晴好，万里无云，天上挂满了星星，北京华灯初上，霓虹包围——

    顾追一个人站在阳台，俯视着这个车水马龙的城市。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可他身后却没了一盏等他回家的灯。

    他走回客厅，风吹的他心慌。

    他在楼梯边开了一盏小灯，随后盯着楼梯出神，他曾在那里和李竹做过爱，可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周身很冷，冷的发抖，可是已经没有人会给他递上一件外套告诉他要多穿点了。

    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顾追猛然睁开了眼，他又做梦了，梦到李竹和其他人结了婚，有证的那种。

    他活动了一下僵硬的骨头，头有些疼，昨天一整夜都靠在墙壁上。

    “喂？”顾追拨通了助理的电话，“小刘，帮我个忙。”

    电话那头的人有些受宠若惊，顾追平时对他不错，可是上下级分得清楚，对他们都很严厉，从来没说过“帮我个忙”这种话。

    “是，”小刘说。

    “帮我问问刘爻耘，他们系统里能不能查到人，”顾追顿了两秒，“李竹不见了。”

    刘爻耘是刘文庚——也就是顾追助理的哥哥。

    “好的，经理。”

    “今天帮我把事情都推了，也放你一天假。”

    小刘在电话那头疯狂点头，挂了电话之后立马去联系自家哥哥了。

    惊喜之余，其实还有些震惊，他来公司来得早，知道李竹这个人，也知道他和顾追的关系不一般。

    后来李竹就不来公司了，但顾追还是额外给李竹收拾了一个工位，就在自己办公桌边上，现在用来放资料了。

    现在顾追要找李竹，还要动用公安系统……小刘觉着估计是吵架了。

    他叹了口气，吵架就不能好好说吗，说开了不就好了。

    直到他看到顾追盯着屏幕上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他才觉得或许顾追和李竹之间并不是简简单单的吵架。

    他身边也有除了顾追以外的同性恋人，许多人最后都以分手或者各自结婚结束。有人成家立业婚姻幸福美满，再提起曾经的恋人都说是年轻冲动，有人孤苦一生无依无靠，再提及依旧是泪流满面后悔莫及。

    顾追一晚上都没有落下一滴眼泪，他所有的念想都没了，他只想找到李竹。

    而当他看见这张照片，看着这张脸，他心里有了一种怪异的感觉，他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后知后觉才发现，那是他对李竹迟来的爱意。

    顾追刚开始办公司的时候，总是觉得成功这两个字离自己很遥远，他觉得自己可能撑不了多久又得回去当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职工，可李竹和他说罗马并非一天建成，让他沉下心办事。

    后来公司办起来了，免不了应酬，李竹就会在家里煮醒酒汤药等他。

    是他，他亲手撕碎了这一切，从他第一次带那个男孩回家开始。李竹什么都感觉到了，他们之间在变味，可李竹不说，李竹还会等他，醒酒汤药却不煮了。

    那晚顾追没喝到汤药，第二天起来头疼的要裂开似的，他撒娇说以后能不能继续煮，李竹说好啊，可是后来一次都没有煮过。

    顾追嘴里泛起一股涩味，他多么想念李竹，多希望穿过电脑屏幕就可以拥抱他。

    可他怎么也找不到，他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