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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天,俞书棣起了个大早,吃完饭就用手机搜索自己名字,想看看自杀的事情有没有报道,媒体有没有采访自己的家人,也许能从中得到一点他们的消息。本来他不抱什么希望,没想到搜索结果挺多,只是一半是简讯,一半是自媒体公众号的无责任揣测,而他想要的答案还真找到了。

    简讯的内容大相径庭,大意是之前大打遗产闪电战的俞家老三俞书棣在住所割腕自杀,有知情者透露,因为家父俞贤的突然离世,和遗产争夺的失败,导致俞书棣罹患抑郁症,在坚持一个月后终于选择了用割腕的方式离开人世。

    我呸!

    俞书棣烦躁的在床上翻了个身,连看了数个新闻网和官媒,大家口风基本一致,内容和复制黏贴差不多,倒是有一两家不同,他们试图联系俞书棣的母亲和jiejie,而得到的消息是母女俩早些时候已经出国静养了。

    出国静养……

    俞书棣呆呆的拿着手机,她们出国了?什么时候走的?这应该是俞叔叔安排的吧,其实这样也好,离开这块是非之地,谁知道俞南承那个疯子会不会把气撒在他们身上,能走就能捡条命。

    只是……她们就这样走了……走的干脆痛快,自己想追都追不上,要是他们能带上我就好了……

    俞书棣放下手机,侧躺在床上看着对面墙壁,他都想好了,先看看跟自己死讯有关的新闻,然后想办法联系上俞叔叔,给柳蔓和俞梦纯报一声平安,也了解下她们的近况,告诉她们自己的行动安排等等……

    但她们出国了……俞书棣忽然有种无望的感觉,他开始重新考虑自己的安排

    ——相信她们都已经知道自己的死讯,也知道俞南承的阴狠手段,如果自己顶着这样陌生的脸和声音,告诉她们自己是俞书棣,恐怕任谁都会觉得自己疯了,甚至会怀疑是俞南承的阴谋……最坏的结果就是,还有可能暴露自己。

    太难了……

    俞书棣痛苦的捂住脸,真的太难了,一家人骨rou分离,散落在天涯海角,他想不到团圆的办法,他本来就不聪明,结果老天还给他出难题,他能怎么办?还能怎么办。

    “小曦?”

    俞书棣抽泣一声,赶紧用手抹干净眼泪,他现在已经越来越习惯被叫成闻曦了。

    “小曦啊,jiejie周一要上课,我让她先回家了,医生说你周二就能回家静养了,你看怎么样?”中年女人温柔的声音在俞书棣背后响起。

    “嗯……”俞书棣点点头,用被角胡乱的擦干脸上的泪。

    “那……你今天感觉怎么样?咱们去院子里走走吧?”中年女人小心翼翼的问,态度有些卑微,似乎是怕了俞书棣,怕他忽然再想不开。

    “嗯……”俞书棣无精打采,走不走都行,不过想想还是出去走走吧,这样赖在床上也没什么意思。

    中年女人租了一把轮椅,推着俞书棣在医院里慢慢的走。他在床上躺了差不多半个月,虽然期间一直有护工给他按摩肌rou,但现在行动仍旧力不从心。

    “mama,你叫什么?”俞书棣忽然转头问,虽然他现在心情极度低落,但出于礼貌的本能,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还是挂着微笑。

    中年女人愣了一下,这语气,这表情,完全是陌生的,好像第一次出现在他儿子脸上,一瞬间,她觉得自己推着的是另外一个人,不过这种诡异的感觉很快就过去,她安慰自己,儿子经历了这么大的刺激,没有一点变化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还失忆,自己实在有点过分敏感了。

    “mama叫程木子,”中年女人微笑着做自我介绍,跟自己的亲儿子做介绍,多少有点别扭。

    “姥姥姓李?”俞书棣问。

    “是啊,你爸爸叫闻大良,jiejie叫闻妮,家里还有条小博美,叫雪球,”程木子温柔的把家庭成员介绍了一遍,还不忘带上小宠物。

    程木子说完,没等来儿子的回答,明显是有心事,程木子就怕儿子有心事不说,思考再三,她推着儿子去了医院花园的阴凉处,搓着手,犹豫不决道;“小曦,mama有话想和你说……”

    “嗯?”俞书棣抬起头看向她。

    程木子面对俞书棣蹲下/身,微微扬起脸,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你是在生mama气吗?生气mama看你日记了……?”

    俞书棣眨眨眼,他没想到自己心不在焉的状态能让程木子想歪这么多。

    “不是的……我……”

    “mama都知道了,”程木子打断了俞书棣的话。

    “啊?”俞书棣被她说的一头雾水,知道什么?

    “你现在想不起来了,不过你昨天看自己日记,应该也知道了……”程木子说的委婉的不能再委婉,俞书棣思考半天才想到,她说的是“他”这个问题吧。

    “mama刚开始看到的时候气晕头了,说了很多很重的话,但你要知道,那不是mama的本意……”程木子说着说着,眼圈又开始泛红;“mama怕你走上一条很艰难的路,怕你受苦,后来看你躺在病床上,mama可自责了,那时候我就决定,我儿子想喜欢谁就喜欢谁,只要你能醒过来,我绝对不管,都听你的,妮子也是,只要你们俩好好的,mama怎么样都行……”

    俞书棣明白了,闻曦可能在表白前被程木子看到了日记,母子俩应该是爆发了一次冲突,导致闻曦心情低落,甚至在崩溃的边缘,而后的告白失败,更是直接将他推至深渊,这么看的话,那他自杀的动机就说的清了……

    “以后只要你喜欢谁,就把他带回家,mama认他当干儿子,有什么心事就跟mama说,千万……千万别跟这次一样想不开……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程木子哽咽着说。

    俞书棣被她哭的心里更难受了,她看出来了,现在这个家也算是摇摇欲坠,一个单亲mama带着两个未成年的孩子,自己要是追随柳蔓和俞梦纯,这个家也就完了。

    那个家已经破碎了,自己已经感受过一回离别的痛苦,他不想这个家也重蹈覆辙……更不想他们是被自己害的……

    “mama,”俞书棣握住程木子冰凉的双手,像是许下承诺一样,很认真的说;“你放心吧,我哪也不去……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这辈子我会好好珍惜的。”

    俞书棣不知道自己这样做算不算懦弱,算不算逃避,既然老天给他一个重生的机会,也给了这个家庭打了弥补痛苦的补丁,那自己也许选择就这么过下去,才是正确的选择,毕竟他也不忍心让这个mama再经历一次失去的痛苦。

    到了周二,俞书棣真的出院了,来接他的一群人中,就有闻曦的生父闻大良。

    他跟闻曦和闻妮一样,有着同款下垂眼尾,一脸人畜无害的无辜模样,是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疲惫中年人。

    闻大良看俞书棣腰背挺直的坐在病床边,立刻展露笑颜,夸程木子护理的好,程木子都笑着接受。

    “小曦呀,我听你妈说你失忆了,都忘了?”闻大良推着俞书棣的轮椅时,还不忘自我介绍;“我也不知道你妈怎么跟你介绍我的,我是你爸爸,叫闻大良……”

    “我知道,”俞书棣笑着回应;“亲戚们我都认识的差不多了。”

    “哈哈……那就好,你妈不容易呀,一个人带着你们两个,以后可不许你想不开了,你是个男子汉了,要学会照顾mama,当mama的一片天……”

    闻大良推着俞书棣,絮絮叨叨的说了一路,等把他扶到车上嘴还不停,话题来回不离尽孝心和别想不开,听得俞书棣耳朵都起茧了。

    “家在哪边?”俞书棣等程木子和其他几个亲戚也进车坐好后,他忍不住发问。

    “在c市,”程木子回答。

    俞书棣一愣,c市可比b市还远些,没想到他们居然把昏迷的闻曦送到这就医。

    “要不是你溺水呀,我都没来过a市呢,”程木子很感慨的说;“我以为我第一次来a市是来旅游,谁想到是去医院呢,下次等你身体好了,咱们再来好好地玩玩。”

    “嗯……”俞书棣心想,a市我可太熟了……给你们做导游都没问题。

    汽车缓缓开动,汇入车流,一路向南,车里气氛很快乐,一位亲戚说,上次来,全家的心都悬着,惴惴不安,现在闻曦康复,大家心情就跟郊游一样,看看外面景色,才发现原来a市这么漂亮。

    俞书棣坐在车中,脸上挂着苦笑,他是唯一跟这其乐融融气氛不符的人。

    透过车窗看着依次后退的景物,俞书棣心里难免惆怅,他就要离开这里了,去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他的23年人生,他俞书棣的身份,全都留在了这里,他的上辈子已经结束了,这里再没有他的痕迹。

    俞书棣的额头抵着车窗,垂着眼皮,程木子以为他要睡觉,赶紧从包里抽出一件衣服盖在他身上;“睡会儿吧,等你醒了就到家了。”

    “嗯……”俞书棣点点头,偎紧衣服,闭上眼睛,等他再次睁眼,迎接他的将会是新家庭,新的人生。

    三个月后,c市二中的初二四班刚结束一次小考,赵政嘉裕看着自己少的可怜的分数,内心毫无波澜,只想着还好没跟爸妈说考试的事,等下课了给盛楠买点零食,让她伪装自己父母的字迹签字。盛楠的连笔字在班里数一绝,不仅写的好,还能变换不同笔迹,从初一到现在常年帮班里成绩垫底的同学伪装家长签字,从无败露。

    “哎!我看到闻曦了!他在雷老师办公室里!”

    不知道哪个同学,叽叽喳喳跑进教室,嗓门还挺大,赵政嘉裕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过去,被吸引的还有其他几个同学,他们立刻围成一个小团体展开激烈的讨论。

    “啊?他不是要休学吗?怎么来上课了?”

    “休什么学呀,他不会考了?没有会考成绩可没法上高中。”

    “要么就是留级,谁想留级,没事儿了当然赶紧回来上学。”

    “哎我听说他脑袋受重创失忆了!不认人了!”

    “我也听说了,说他住院的时候恍恍惚惚的,就知道笑。”

    “估计脑袋真的傻了……”

    赵政嘉裕不屑的笑出来,这些人没去医院就在这瞎说,也亏他们想得出来,不过他倒是有点好奇,上次在医院减免,明显觉得闻曦整个人状态不对,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总之就是感觉不像他了,现在三个月不见,不知道他记起来什么没有。

    应该没记起来,不然自己就有麻烦了。

    想到这,赵政嘉裕冲汪立琦的方向瞥了一眼,看见后者带着金丝眼镜,歪着头,一副支着耳朵偷听的模样,离他大概两个位置的距离,就是那群正在八卦的同学。

    赵政嘉裕想,这家伙也希望闻曦什么都没想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