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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心甘情愿且愿赌服输

    只是床榻间的乐子也没有他们来京都的目的重要,高佑年还以为寻到连江雪需要花费些功夫,没想过这人会出现的这样轻易。他便只需愁苦于药物的事情,最后仍是决定去见一人。

    高佑年与那个太后尊坐上的女人不睦,但是对凌家就感官复杂的多,凌家家主是他嫡亲的外祖,眼下因战场上残了一足,便卸任军权,在京都国公府中荣养。

    毕竟是见较为尊重的长辈,他便换下穿惯的粗陋道袍,而是锦衣华服,簪金配玉,上好的沉水香轻轻浅浅,他的容貌也适宜这样的富贵,不似穿道袍时清正仙逸,而有种端方温雅的世家君子翩然之感。连凌棣之都穿了身白金相间的锦袍,宽大的袍袖让少年有几分不适,只是腰间配的剑缓解他几分无措,他手扣在剑柄,干脆安静的跟着高佑年的脚步。

    他们不是在凌家相见,而是在一处偏僻的宅邸,那个满目沧桑的老人歪坐在轮椅之中,看院中一颗叶子微黄的巨树,风起微微,就听到身后一声咳嗽。

    高佑年语调平稳唤道:“外祖。”

    凌秉成声音却没有了当年中气十足的威严,而是如普通老人般,带着些虚弱的低沉:“老臣原以为,王爷会称臣为毅国公。”

    “我早已不是什么王爷殿下,只是一位方外野修的道士。”高佑年枯瘦的手紧紧攥起:“国公爷今日肯来见我,不是因我是你的外孙么?”

    “京都里的风凉,不若南地一年四季的暖和,你近来又病了?”凌秉成让身后的亲随为他调转轮椅,果然看见高佑年身形清瘦,只是比起当年,还丰腴了些,看来这些年修养不差。

    “是有些小病,早习以为常,也算不得什么?”高佑年扯过凌棣之的手,将人拉着像前一步:“这是我儿子,叫棣之。”

    凌棣之不知所措,呆愣愣的张张嘴,又一副痴态,尽管五官俊美艳丽,但一眼就能看出他的心智低下,并升起微妙的同情。

    “义父……”他在老人审视的目光下,觉得莫名恐惧,凌大将军尸山血海中杀戮出来的气势,哪怕他如今只是困在轮椅上风烛残年的老人,那眼神也过于凌厉肃杀。

    高佑年心知自己在对方眼中没有丝毫秘密,他在道观中的安逸,是无数看不见的影子为他驱逐着恶意,而他心安理得的享受着那些没有露于人前的庇护,也是被无形的囚禁。

    他就是一个背德luanlun和自己义子滚在床上并雌伏的断袖,还是常常病到奄奄一息却不肯咽气总是挣扎爬出地府的废物。让人心痛担忧,也让人恶心唾弃。这世间也只有他的外祖全然知道这些秘密,所以凌秉成犀利的目光夹杂愤怒的打量凌棣之时,高佑年又将凌棣之藏在身后:“何必吓唬小辈,我还能活几年?外祖,就当您可怜我。我带他来见您,也只不过让他见见长辈。”

    “你不需要任何人的可怜。”凌秉成又恢复古井无波的深沉:“你是皇子龙孙,你一母同胞的弟弟是当今陛下,你是高高在上的超品亲王。这些是你出生那时便注定的富贵。凌家,也不过是你们高家的一条看门狗。”

    “外祖!”高佑年脸色大变,凌秉成突来的发难在他意料之外:“我还有什么脸面,高佑年早就死了,死的尸骨无存,早没有资格立足人间,能让我一个死人回京,还有我见佑安见您也不过为了一件事。”

    他苦笑闭目:“您甚至比我更知道我要求什么?”

    “他不过你当年随手从乱葬岗中救出的乞丐,还有异族血脉,并是痴儿。”凌秉成的话语平静且残忍。“你将他养大,是他的福气,人应知足。”

    高佑年身形笔直,哪怕剧烈咳嗽起来,尽管肩头抖颤,也不肯低头,等平息后,声音都沙哑不堪:“他是我儿子。我就得为他打算。在民间,多的是老子为儿子辛苦积蓄,置办产业,迎娶新妇,耗尽一生心血。他是个傻子。那又如何?”

    “棣之。”他高喊一声凌棣之,凌棣之乖乖应了一声,不安的攥着高佑年的手,脸上直白的写上畏惧:"况且他哪怕是傻,傻了才好,才没那么多心思。让人生恨。"

    “我母后的药,究竟是从何而来,她一个在后宫深墙中的妇人,又如何精通毒术?当年想让我死的究竟是谁,我也可以不去深究。不过,我能再平心静气唤您一声外祖,便是为他不能一直这样傻下去。否则我死也不甘。”

    “佑年····”凌秉成苍老的面容上,干枯的皱纹横叠许多斑纹,看起来如一株枯木,外表腐朽,摇摇欲坠,听到高佑年愤然之语,才无奈道:“你这样的怨气,那当年凌家的抉择,也不算错了。”

    “东西三日后自会送到你宅中,药谷连江雪生白骨,活死人的医术,老夫也想见识一番。且看你一番心血,会是什么结果。”

    高佑年坐上马车后便软倒在凌棣之怀中,他身体虚乏,不可情绪起伏激烈,只是他看见故人,总也难以自抑,翻涌上来的怨愤苦痛,上涌脑中,仍令他歇斯底里的质问,还是没有维持平静的体面。王权富贵与他是枷锁是煎熬,他本已逃脱樊笼,实则仍在笼中,他的诘问,显得如此的无力和可笑,幸好他早已抛却尊严傲骨,这些比起凌棣之而言一文不值。

    但听到凌秉成直言,仍让他簌簌发颤的齿冷,凌棣之慌张的抱着高佑年,少年人气血旺盛,怀抱也是火热,似乎驱散了高佑年身侧笼罩的寒意,他的身体如破了许多孔洞的布口袋,仿佛总有一处漏着冷风,到住处时,他已经发起高热,额头guntang,偏偏手寒凉如冰,清俊的面容上艳红的色泽,不是情欲灼烫的快活,而是虚耗精气的折磨。

    凌棣之为他暖着手,无助的用脸贴着他guntang的额头轻蹭,似乎这样就能代替他的养父承受这种痛苦:“义父······你是不是很难受。”

    “是啊····奴奴儿·····你抱抱我。”高佑年声音嘶哑虚弱,冰凉的手攥住凌棣之的肩膀,触碰到的丝绸滑腻,又下滑到凌棣之手臂处,虚虚搭上。他被凌棣之死死扣进怀中,这个过于紧密的拥抱,好似让人窒息,“奴奴儿···你哭了么?义父只是病了·····你就落泪,若义父那日不在了呢。”

    他仰着脸亲在凌棣之唇角,似乎缓解几分干燥的渴意,又用嘴唇在他光洁的面颊上蹭一蹭,高佑年眼前因高热而朦胧昏沉,也能看清凌棣之高挺的鼻梁和浓密的睫毛,上面还挂着颤动的泪水,他突然一笑,勉强提起精神哄到:“回府就把我那个蓝色的锦囊给吴管家,····等奴奴给义父熬了药,义父就会好。”

    凌棣之今日受了惊吓,此时也连声应道:“好,好,好········义父很快就回好起来。”

    病来如山倒,也是因高佑年早有些病症,加上今日出行后风冷,和受到的刺激。到夜间时,烛火煌煌,映的屋中亮如白昼,窗外雷雨阵阵,能听到雨落急切,高佑年倚着厚枕,瘫在床榻,脸色惨白,只有脸颊透着不正常的晕红,黑发只用发带轻轻一束,放置胸前,显得的他身形愈发单薄憔悴。

    他在道观中修身养性,过的潇洒快活,这次来京都一回几乎要折去他五年命数,他心间也暗暗庆幸自己当年离去的毅然决然,不然早成了宗庙里一块光秃秃的灵位,得人假惺惺的几滴泪。又如何能膈应的那群人坐立不安。

    凌棣之塞入他口中一颗果脯,他连凌棣之的指尖一并含住,暧昧的用舌尖轻轻舔过,凌棣之呆看着自己指尖上的水痕,也塞到自己口中,傻兮兮道:“是甜的。”

    高佑年失笑,揉乱凌棣之的发髻,把人拉上床榻,他自然是拉不动凌棣之的,是凌棣之主动顺着他的力气,乖顺的很,滚到被褥中,就揽高佑年在怀。

    凌棣之不过十六七岁年纪,但是身量已然张成,比高佑年还要高上不少,能整个把男人拥住:“义父····我不怕了。”

    “嗯?”

    “他让你伤心了······可奴奴好怕,奴奴没有保护义父····”凌棣之似乎有些黯然,他心思纯净,对凌秉成的杀意,感知的也更为鲜明,好似一人独战千军万马。他竟还需要身虚体弱的养父庇护,因为那个老人,是真的对他动了毫不遮掩的杀心。“奴奴不怕了····他若再欺负义父,奴奴就······”

    高佑年这些年对他保护太好了,自高佑安登基之后,他们便一直躲在山中,高佑年久病成医,又不缺钱财,总是施粥舍药,受人尊敬供奉,连带凌棣之虽说习武,面对的也皆是善意,他见过的黑暗已经忘却,跟随高佑年见到的皆是光明。加上他反应迟缓,今日难免失措。

    凌棣之这样说来,反倒让高佑年生叹,他捂住凌棣之的嘴唇,轻轻软软的唇,让他心中一憾,若不是病着,此时他们应是颠倒极乐,有何须想那么多烦恼:"奴奴很好,这样就很好····义父是奴奴的义父·····"

    所以我为你所做一切,不需你懂或不懂,既然是我心甘情愿,我从来是,愿赌服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