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一进屋，俩人先目光交汇相视一笑。自从前几天把处对象的事说明白了之后，他们在人前再见面的时候就比以前更多了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这种默契在眉间眼底，只有他们俩明白心里有多甜。 姥姥从老柜子里掏出个大红苹果，这苹果是年前去镇上置办年货的时候买的，挺贵的呢。但是姥姥心疼林东东一整年也吃不着多少好东西，还是狠狠心买了一兜。不过姥姥规定了，每天只能吃一个。 “来小洋～”姥姥笑眯眯的把苹果递给蒋海洋，“快吃，这苹果可甜了。” “谢谢姥～”蒋海洋接过了苹果，却递给林东东，“我刚吃完饭，给东东吃吧～” “你吃你吃！”姥姥把苹果硬塞给蒋海洋，“他等着吃烧土豆呢。” 蒋海洋没再推，拿着苹果坐炕沿边上了，笑着看林东东，“早上没吃饭啊，还烧土豆？” 林东东呲着小牙说:“没吃饱，咋滴？” “你别吃扬食喽～”姥姥坐上炕沿敲她的烟袋锅子，笑眯眯的说:“早上吃两碗饭还吃了仨鸡蛋呢！” 蒋海洋有点惊讶，“吃那些鸡蛋干啥？” 林东东有点窘，挠了挠小鼻尖，“姥给煮的啊，今天我生日。” “你生日？” “啊，对啊。”林东东扬了扬下巴，有点小得意，“我生日大吧？” 蒋海洋愣愣的点头，“嗯，挺大的。” 蒋海洋从来没注意过生日这东西，当然这不是他的原因，村里人都这样。半大孩子过啥生日啊？年轻力壮的过啥生日啊？在村里只有两种生日是需要过的:孩子满月和老人六十大寿。 所以村里像他们这么大的孩子根本不知道过生日，也不知道有啥可庆祝的。生日就是用来算年岁的，顶多在生日那天父母给煮俩鸡蛋，算是庆祝又长一岁，以后能帮家里多干点活了，即使是蒋海洋家也一样。 但是今天蒋海洋觉得不一样了，东东的生日，这日子不一样！十六年前的今天东东出生了，长到这么大，然后成他对象儿了！这日子值得纪念！ “你等我一会儿！”蒋海洋边往出跑边回头对林东东说:“等我啊，一一会儿就回来！” “你干啥去啊？”林东东跪坐在炕上伸着脖子喊他。 但是门一开一关，蒋海洋已经跑了。 林东东又趴窗台上朝外看，不过冬天窗户上糊了一层塑料布挡风，这会儿都是哈气水，雾蒙蒙的，也看不清外面。 这个家伙！林东东又坐回火盆旁边扒拉烧土豆，拿蒋海洋这说风就是雨的性子没招。 等他啃完了烧土豆，把嘴巴一圈都吃的黑乎乎的时候，蒋海洋回来了，还拿着一个大木爬犁。 林东东盯着那爬犁看，“这是啥？” 蒋海洋笑着拍了拍，“爬犁啊，走，我领你玩去。” “我知道是爬犁～”林东东爬到炕沿边上，有点欣喜的说:“你拿它干啥，上哪玩去啊？” “去山上～”蒋海洋把地上的鞋给他拿到炕沿边，“快穿鞋，我带你玩冰爬犁去～” 林东东乐的露出一口小牙，门牙上还沾着一小块糊巴的土豆皮呢～ 蒋海洋看着他忍不住笑，抬手给他擦了擦，“烧土豆都吃了？你快成小猪啦～” 林东东穿好鞋，拍拍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嘿嘿，嗝～ 年前几天是最冷的时候，零下三十来度。不过这两天气温有点升高了，但山上的冰雪依然冻的结实。 这个时节上山的人少，大人没事儿不会往山上来。小孩儿会有来山上玩冰爬犁的，但是上山的小路还是没被多少人踩过，冰雪很厚，往山上走很费劲。 蒋海洋一手拉着爬犁，一手牵着林东东，俩人一前一后，攀登“雪山”。 今天天气很好，天上没有几朵云，大大的太阳照着，蓝天白雪的，还有点晃眼。 “你，”林东东有点累，喘着气说:“咋突然想玩冰爬犁了？” 蒋海洋在前面开着路，超强的体力显出绝对优势，气息平稳的说:“今天不是你生日嘛，庆祝呗～” 林东东在后面咧嘴笑，其实他也没庆祝过生日，城里孩子倒是流行过生日，他见过。但是他没有过，林爸林妈没这习俗。后来回村里，就更是入乡随俗了。 “那你呢？”林东东在后边问:“你啥时候生日啊？” “夏天的时候～”蒋海洋回头笑着说:“七月初五。” “七月初五。”林东东点头念叨着，“记住啦！” 临到山顶那段陡坡特别难上去，都是冰滑不出溜的，林东东几乎是手脚并用的在爬了。 蒋海洋先把大爬犁送到山顶，然后又下来拉他。有冰不好使劲儿，再加上是个比较陡的斜破，连拉带爬的好不容易算是把人整到山顶上了。 林东东朝下面一瞅，看着冰雪覆盖的陡峭山坡有点害怕，“咱们就在这滑下去吗？能不能把我牙磕丢了啊？” 蒋海洋笑的不行，捏了捏他红通通的小鼻尖，指着俩人身后说:“后面那有条道是收拾庄稼的时候推车的道，挺宽的，这一冬天都没人走。小孩儿玩爬犁也基本都在那玩，冰冻的结实，还平整，挺长的一条道呢。” 林东东这才放心，“那还行～” “但是以前我们玩的时候，都在山顶这直接顺着斜坡滑下山～”蒋海洋露出了淘气孩子的那种得意，“刷一下就滑下去了，像飞似的，可刺激了！” 林东东也是男孩子，也有一颗追求探险的心，但是他胆小，“那不会摔吗？翻车了咋整啊，这可是山上。” “摔就摔呗，摔两下能咋的～”蒋海洋不当回事，“再说冬天都穿着棉袄棉裤呢，还戴着棉帽子，也摔不坏。” 林东东缓缓点点头，他总是觉得蒋海洋说的有道理。可能，也真没那么吓人？要不滴，一会儿也试试？ “走吧～”蒋海洋拉着他，“先去那边玩，我拉着你！” 那条小道离山顶的空地不远，走过两段歪歪斜斜的小路，然后就看到了那条平整的东西方向的推车道。果然是玩爬犁的好地方，冰层很厚，长长的一条道看着几乎是通向另一片山头的。 蒋海洋把爬犁放到冰道上，拉着林东东坐上去，然后把两边的绳子给他绑好。 爬犁很大，小孩的话能坐两三个人呢。林东东兴奋的看着蒋海洋在他身上绑绳子，坐上面乖巧的不行。 “你们以前总来玩吗？”林东东仰着头问，“那现在咋不玩了？” “小学的时候冬天总上来玩，但是上初中之后就没再来了。”蒋海洋给他把帽子戴好，“上初中之后就愿意打游戏机啥的，这都是小孩儿玩的，我们就不愿意来了” 林东东撇嘴，“这比游戏机好玩。” 蒋海洋把拉爬犁的绳子绕一圈在自己腰上，笑着问:“没玩过这个呢吧？” “没有～” “坐好了，拽住绳子。”蒋海洋抻了抻绳子，确定绑结实了，然后俯下身亲了亲林东东鼻尖上的小痣，“今天让你玩个够！” 说完蒋海洋就拉着圈在腰上的绳子向前跑，绳子拉平的时候，爬犁就跟着“嗖～”的一下向前滑去！ “啊——”林东东惊呼了一声，爬犁突然快速向前移动，惯性差点让他栽过去，但是随后又马上拽稳绳子平衡住了身体，太爽啦！ 木爬犁在冰上有“吱吱”的声音，冰面平整在阳光下反着光。蒋海洋在前面拉着绳子跑的非常快，林东东坐在爬犁上就像被放的风筝，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 蒋海洋跑的很快，爬犁在冰上快速滑动，这会儿就算前面没有绳子拉着，由于平滑和惯性爬犁自己也能朝前滑行一段了。 林东东第一次玩冰爬犁，开心的不得了。他紧紧拽着绳子让自己保持平衡，眼睛一直盯着前面拉着爬犁奔跑的人。那身影很高，跑起来又快又稳，头也不回的带着他滑在冰天雪地的风里。 从来没有人这样带他玩过，像哄小孩儿一样。 没有。 只有蒋海洋。林东东的圆眼睛都笑眯了，只有他对象儿！ 顺着这条道跑出去好远蒋海洋才停下，转过身拦住了还在往前出溜的爬犁，“好玩吗？要不要再快点？” 林东东拉着他蹲下身子，摸了摸他被风吹的有点红的脸，“累不累啊？” 蒋海洋顶了顶他脑门，“不累，这才哪到哪啊，我能跑一天！” 林东东笑着撇嘴，“吹牛～” “不信咱们试试啊～”蒋海洋挑着浓眉，“我还能跑的再快呢，试试啊？” 林东东有点担心，“别跑太快了，你别摔着了。” “不能。”蒋海洋抬起脚让他看自己的鞋底，都是小揪揪那种，“刚才取爬犁的时候我特意换的鞋，可防滑了。跑的时候我也会使劲儿，摔不了。” 林东东笑了，迎着耀眼的阳光，“那就再快点！” 蒋海洋使劲儿揉了揉他的脸，“那你可坐好了啊！” 野马一样的转身飞奔出去，拉着爬犁在冰上像是原地起飞！ “啊——哈哈哈哈哈……”林东东大声笑着，矮伏肩背，尽量让自己重心低一些。 蒋海洋在前面边跑边喊，“还要不要再快？” “再快！” “现在呢？” “啊——哈哈哈哈～”林东东简直要把心都从嗓子里喊出来了，真痛快！ 蒋海洋像脱缰的烈马一样带着林东东飞跑在冰封的土地上，只在风里留下最真的笑声。 小道蜿蜒着似乎看不到尽头，前方一片雪白，少年的世界不染尘埃。 蒋海洋拉着爬犁带着林东东一直跑一直跑，只要林东东还想玩，他就不停。直到林东东在爬犁上腿都麻了，俩人算是终于停下来了。 蒋海洋喘着气坐到林东东旁边，棉袄领子都解开了，额头上冒着汗，“玩够劲儿了吗？” 林东东点头，“够了～嘿嘿嘿，你累坏了吧？” 蒋海洋搂着他脖子亲了一口，“只要你还想玩，我就陪你！” “要不换我拉着你吧？”林东东提议，蒋海洋实在太惯着他了，马拉车似的拉着他疯小半天了。 蒋海洋笑了，“行，你拉着我到山顶空地那边，然后咱俩就下山回家。” “好！”林东东精神抖擞的站起来活动着腿脚。 其实在冰上拉爬犁倒也不是很累，只要不是像蒋海洋那样没完没了的一直跑，爬犁本身会带着人滑行，会减轻大部分重力。 林东东像模像样的嘱咐道:“你坐好了啊，拽紧绳子，那个，保持平衡。” 蒋海洋一个劲儿笑，自己把绳子都系好了，然后逗小孩儿似的说:“好嘞，记住了，咱出发吧？” 林东东瞪了他一眼，也把绳子圈在自己腰上，然后回身朝前跑。 额……没跑两步就差点滑趴在地上！他的鞋底上可没有小揪揪，踩在冰上又不会用巧劲儿，跑起来对他来说异常艰难！ 蒋海洋坐爬犁上可笑坏了，但是又担心林东东真摔着，就告诉他慢点别急，然后自己用手在地上助滑。 磕磕绊绊走走停停好不容易把蒋海洋拉到山顶空地那里了，林东东把绳子扔在地上，艾玛，这活可真不容易！ 蒋海洋探着头往山下瞅了瞅，坏笑着问林东东，“想不想试试从山顶滑下去？省的下山费劲，嗖一下就下去了～” 其实蒋海洋很怕林东东摔了磕了的，但是他小时候在这斜坡上玩的最多，也最开心。虽然好几次都直接滚下山去了，可这依然是他童年最刺激的回忆。 他突然就很想带着林东东跟他一起试试，想让林东东加入他忘不了的童年记忆里。 林东东犹豫，“……我有点害怕。” “咱俩一起，我在后边抱着你。”蒋海洋十分自信的说:“不会摔的。” 林东东相信他，深吸一口气点头，“好！” 豁出去了！反正有蒋海洋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