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尾声
尹邹脸上表情寡淡，内心大喊冤枉，他绝对没有参与任何阴谋！ 可惜当他把这句话说出来时，鬼帝完全不信，反问道：“如果你不是参与了绑架我新娘的计划，那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是个好问题，可世上除了阴谋诡计，还有一种东西叫做栽赃诬陷，而它之所以令人生厌的原因是，让人百口莫辩。 白圆华无奈地挠头说：“我说，你有空在这里跟我们磨嘴皮子，还不如趁现在还有时间快追上去，也许还来得及。” 已经变成一副青面獠牙的样子，可以说是万分可怖，简直让人不忍直视的鬼帝，闻言突然变回人类的模样，声音温和地问：“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知道他在哪里？” “这不是很显而易见的事情吗？”白圆华这话一出，其他人都用一种相同的眼神看着他，意思是“这到底哪里显而易见了”。 “好吧，好吧。”他点头说，“我刚好知道一点小道消息……” 鬼帝一脸不敢相信：“你现在还要跟我做买卖？” 尹邹心里也在想，这个二道消息贩子，到了这个时候，他居然还有心情做买卖！不过他转念一想，看着白圆华坑自己是很不爽，但看着他坑别人就是另一种感觉了，那是有些微妙的愉快感。 鬼帝无奈说：“好吧，你要什么说吧，就算是让我放了这个人类回去人间界也可以。” 白圆华摇头：“不。我的条件不是这个。” 尹邹嘴角笑容一跨，心情变得恶劣，这个见死不救的老妖怪！ 白圆华又说：“我要你……放他们三个人类一起回去人间界。” 尹邹嘴角微微一扬，心情瞬间又好了起来。可一想到自己的心情因为他的话而起起伏伏，他的心情又变得不明朗起来。 鬼帝面色铁青，虽然没有变出恶鬼的形态，但看着也不远了。他很不高兴说：“你果然跟传闻中说的一样，是个很麻烦的家伙。你知道，每年七月十五，趁着鬼门大开，鬼差会外出人间去捞外快的事情吧。既然我当了鬼帝，那规矩就要改一改，我曾经说过，这种事我是不允许发生的。如果放这些人类一起离开，那我不是很没有面子？” 白圆华摊手：“放不放人是你的事。反正如果时间来不及了，你追不到人，那是你的损失。” 尹邹眼看着鬼帝头上的两个角又要冒出来了，紧张地咽了咽口水，然后他的手就被旁边的白圆华给握住了。 如果他的感觉没出错的话，对方的手似乎在微微颤抖。 原来，他也在紧张。 袖中藏着的手尽管颤抖，还要去旁人那里寻找安慰，但白圆华脸上却是气定神闲，一点看不出破绽。 鬼帝跟他对视几秒后，不由得败下阵来，妥协说：“好吧，你帮我找到人，我放他们离开。” “哐当！哐当！” 周围漆黑无光，青石板路上鬼影幢幢，两边的曼陀沙华盛开得如火如荼，黑白无常走在前面。黑无常手上的锁链发出阵阵声响，在他后面跟着三个半透明的鬼魂，被锁链束缚着亦步亦趋地行走。 乐烟儿说：“刚才离开幽都时，我们走的是挂有明灯的那一条路，接下来只要沿着黄泉路往回走，出了鬼门关，我们就能顺利回到人间。” 叶苍云摸着自己的右手臂说：“从那座鬼气森森的宫殿出来时，附着在皮肤上的这些鬼文字就通通不见了。其实，来幽都这一趟也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可怕，反而相当是新奇的体验，说成是‘祝福’之类的东西好像也可以理解，你说是不是，尹邹？” 旁边跟着的人没有回话，他只顾着时不时地回头张望。 身后的青石板路上只有一路向幽都前行的鬼魂，天将大亮，鬼门关即将关闭，逗留人间的鬼魂都回到了冥界，要是没有主动回来，也会被鬼差押解回来。 “说起来，你之前去哪里了？”叶苍云又问，“要不是在喜宴上遇到了，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哎，恐怕我们到时只能翻遍整个幽都来找你了。” 旁边的人还是不回话，叶苍云不解问：“你倒是说话啊！我怎么觉得自从回来以后，你就变得怪怪的？” 穿着跟尹邹一样衣服的人，一半的面容被遮挡在过长的刘海下，他嘴角一挑说：“我就是担心有没有人跟过来。” “你声音怎么变了？”叶苍云有些担忧说，“我让你不要喝那杯眼珠酒，你偏要喝。看吧，果然出问题了！” “不会有人跟来的。”听到他们的谈话，乐烟儿回头说，“鬼门关只进不出，像我们这样不要命的人类绝对是少数，只要中间出现一个差错，那我们就只能留下来了。” 说到这里，她扭头看到了在路边的曼陀沙华花丛中躺着的那一团巨大的阴影。“啊！那条龙还在那里，我去摘龙涎草。” 乐烟儿一甩开锁链离开队伍，黑无常马上察觉到了，他回过头正要呵斥，眼睛一转看到了叶苍云旁边的人，瞬间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你，你不是……” 白无常露出似哭非哭的表情，打断黑无常的话，说：“怎么，怎么是，你……” 话说到这里，黑白无常几乎同时停了下来，他们一停，整个队伍被迫停了下来。 乐烟儿跑去路边摘龙涎草，叶苍云正回头不停地张望，剩下两个鬼差一脸紧张地跟那个人对视，结巴半天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 在长长的刘海下方，一张红唇露出了一个诡异的魅笑，他立起一根手指，用口型示意他们闭嘴。 叶苍云没有注意到发生的这一切，他很快回过头来，大声喊道：“你们快看，还真的有人逆着鬼潮往这边来了！” 乐烟儿很快摘完龙涎草回来了，她恰好听到这句话，忙问白无常：“那我们是不是要赶紧离开这里？” “是要赶快离开。”被误认为是尹邹的人笑着说，“在鬼门关关闭之前……尽快离开……” 两个鬼差对视一眼，简单应了一声，不情不愿地继续带路。 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们消极怠工，越走越慢，乐烟儿急得说：“你们走快点，回去以后我给你们再多烧一点纸钱！”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两个鬼差走得更慢了，白无常哭丧着脸，小声嘀咕说：“有命拿那也得有命花啊！” 眼看身后一群如乌云般黑压压的鬼影就要追上来，叶苍云望着近在眼前的鬼门关，咬牙说：“我们不能直接自己过去吗？” “不能啊，没有鬼差带路，会被门上的那两个老鬼拦下来的。”与尹邹有七分相像，借着刘海的伪装走到这里的人这样说。 两个鬼差在前面指引，一行人走得慢得不能再慢，就在距离鬼门关只差临门一脚时，两个鬼差对视一眼后，干脆停了下来。于是，在他们走出鬼门关的前一秒，一群凶神恶煞的夜叉从后面追了上来，强行把他们给拦截下来。 青面獠牙的鬼帝堵住他们身后的道路，声音幽怨问：“你想要往哪里去？” “尹邹！”叶苍云在鬼帝的身后不远处，看到一个眼熟的人，正是他的好友尹邹，他目光不由得变得困惑：“怎么会有两个尹邹？” 尹邹从一众恶鬼的队伍中离开，向他们这一边走过来，双眼气呼呼地和叶苍云旁边的人对视，说：“当然不可能有两个我！你身边的那个人怎么看都长得不像我，好不好？” “我当然不是你，你长得又没有我好看。”被他瞪着的那个人把刘海挑开，露出魅惑的笑容说。 叶苍云皱眉：“明明长得一模一样。” “虽然猛一看有些相似，但他确实不是尹邹。”乐烟儿拉过叶苍云往后退，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重要吗？等我还阳之后，我就是他了。”那个人说，“反正你们又认不出来。” 这句话切中要害，尹邹脸色一白，旁边的叶苍云面上有些尴尬，解释说：“这不怪我，你刘海实在太长了，所以我才会认错的。” 真的是这样吗？尹邹忍住没有反驳。这时，白圆华悄悄地凑过去，长袖掩面说：“如果是我的话，一定认得出来。” 尹邹瞪他一眼，低声说：“谁管你！认不认得出来……” 鬼帝沉声说：“画皮，你闹够了没有。” 对面的画皮鬼面色一沉：“我怎么是在闹？我说了这婚不结就不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尹邹看着说着说着就吵起来的两人问。 白圆华笑眯眯地说：“我们为什么不听听他自己说呢？” 画皮鬼耳朵尖，一下子就听到了，他一脸愤恨地说：“没什么好说的！” “那我来说点小道消息。”白圆华轻笑一声说。 尹邹嘴角一抽：“这次你又要什么？反正我是不会给任何报酬的。” 白圆华看了他一眼，舔了舔嘴角说：“算了，今天高兴，免费告诉你好了。” 像是被人用舌头舔了一脸，尹邹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说：“那真是谢谢你了。” 白圆华头一点，飞快地说：“你见到的这个画皮鬼是幽都上一任的鬼帝。” “什么？”包括尹邹在内，在场的三人都是一脸的大惊失色。 画皮鬼疯狂跺脚，气急地说：“你看，你看看他们的反应！这婚怎么能结，结了我不是名誉扫地。” “你管别人怎么想。”鬼帝不高兴地说。 白圆华：“其实这件事有一个很简单的解决办法。” 两任鬼帝同时看向他，问：“什么？” 白圆华对画皮鬼说：“你重新成为鬼帝，反过来娶他就可以了。” 鬼帝陷入了沉思，似乎在认真思考这个可能性。 画皮鬼忍无可忍：“你以为谁当鬼帝是随随便便的吗？我不当鬼帝是因为我马上就要去投胎了！” 鬼帝头上两个角隐隐又有长出来的趋势，他沉声说：“不行！” 画皮鬼不理会鬼帝，继续说：“白圆华，你现在乱提什么建议。事情会变成这样都要怪你。这整件事还不是你出的主意。” 三人听了一愣，随即异口同声喊出来：“原来是你出的主意！！” 白圆华表情一点也不内疚，笑着说：“哎呀呀，画皮找上门是在很早以前，我当时并不知道他要找的人是你们。所以我才说，你们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你们只是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了，碰巧被人利用了而已。” 尹邹无语：“你根本没有这样说过。” 白圆华冲着他迷人一笑，说：“如果你那时再问我下一个问题的话，你就会知道了。” 尹邹差点被气晕过去，这个妖怪怎么这么可恶。 这边两人正说话，那一边，鬼帝语气艰难地开口说：“我刚听白先生说了，你还在记恨那件事对吧？我答应你就是了。” 原本闷闷不乐的画皮鬼眼睛一亮，笑得眉眼弯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只好留下来了。”他抬脚往鬼帝的身边走回去，身上的衣服晃动间变回了一身红装，在那瞬间，尹邹身上的衣服跟着变了回去。 艳丽的画皮鬼和阴郁的尹邹，一个是闪光的钻石，一个是蒙尘的珍珠，现在任谁都不会把他们两个认错。 绝大部分人和鬼都看向画皮鬼，叶苍云和乐烟儿边看他，边热烈地讨论化妆的技术有多厉害。唯独白圆华的目光还黏在尹邹身上，心里带着奇怪的满足感——所有人都不知道，就他发现了这个珍珠。当然，如果是他的就更好了。 尹邹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看他一眼后问：“他们说的‘记恨’是什么事情？” “你真的想知道吗？” “……还是算了吧。”尹邹扶额，“代价什么的，肯定不是我付得起的。” “其实，你可以的。”白圆华凑到他耳边一阵嘀咕。 尹邹脸一红：“你做梦！” 白圆华笑而不语，心想：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同意。 一直装死的两个鬼差见上任和这一任两个鬼帝其乐融融地挨在一起，鬼帝还温和地让他们把三个生魂送回去，心里猛地松了一口气。 出鬼门关前，白圆华回头说：“不管怎么说，都是你给这三个生魂带来这一场不必要的生死遭遇，难道你不表示一下吗？” 画皮鬼目光幽幽地看着他，鬼帝也是面色吓人，气氛一时紧绷，然后画皮鬼“噗呲”一声笑了，说：“哎，好吧，好吧，确实是我的错。既然这样，那我就送你一份谢礼好了。” 叶苍云问：“我们又没做什么，他为什么要谢我们。” 乐烟儿脸上十二分尴尬：“‘谢’是指道歉，就是一份表示道歉的礼物。” 白圆华问：“先说说，那是什么？” 画皮鬼声音一沉说：“吴娅，你过来，我把你送给他了。” 一个让尹邹觉得很眼熟的人从鬼群中走了出来，她表情哀怨，对画皮鬼行礼说：“是的，主人。”然后，她一脸幽怨地转身向尹邹走了过来。 他一点也不想要一只乌鸦妖当礼物！尹邹的内心疯狂咆哮，可他毕竟不敢说出来，只好僵着脸说：“谢，谢。” 天色已经大白，在鬼差的带领下，他们赶在最后一刻走出了鬼门关。尹邹越往外走，越感到一阵意识恍惚，失去意识前，他最后听到的是站在鬼门关内，画皮鬼声音幽幽地说了一句：“至于你们两个……谢礼就是让你们重新回到人间，活过来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