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海

    自从深夜直播走上正轨，钮祜雯的生活便处在极其规律的作息中，她的日常生活开销和学习开销也早已不成问题：周中工作日，白天在学院上课，一三五晚上去打工，二四晚上在家练习演技。周六白天准备直播素材和进行创意构思，晚上开始色情直播。周日全天休息。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转眼便到了秋天。好不容易通过学期间的各项考试，学院第二学期的专业课程又已经开始。钮祜雯疯狂地汲取着知识和技巧，似乎唯有这样才能让她花的每一分钱，吃的每一份苦，折的每一寸腰，值得。不少出手阔绰的直播熟客甚至多次豪掷千金，只为求她线下见面约会，后来发展到只是脱下面罩和旗袍一睹全貌再到后来甚至只要能听她说说话，言语侮辱都可以。然而，钮祜雯一直坚持她定下的神秘主义原则，不露脸，不脱光，不出声，不线下。这种在常年观看色情直播的看官粉丝们眼里极其费解的行为，一方面使得她渐渐流失了不少观众，然而另一方面，也保证了所有坚持留下来的粉丝全都是铁粉和愿意花大钱打赏的粉丝。她牢牢地把握住了自己的人设，也算是把“洗粉”玩得明明白白。随着个人直播品牌的成功塑造和持续维护，和极其稳固的铁杆粉丝群体的形成，她渐渐成为网站顶级主播之一，直播收入水涨船高并渐渐成为她的主要收入。“东方紫色精灵Wendy”也早已成为全美色情直播行业里的独特标签，受尽推崇。

    十月某一个周六夜晚，钮祜雯照例掐点结束了直播，瘫倒在床上喘息，小憩。

    “叮铃铃——”工作手机的铃声骤然响起，钮祜雯瞟了一眼——怎么又是这个人，神经病——反手把手机丢开，懒得理会。

    “叮铃铃——”打电话的人却并不气馁，仍坚持拨打。

    钮祜雯不理。

    那人停顿了几分钟，又发来短信。

    钮祜雯也懒得看。

    这个人，是她直播间的一位常客，昵称强力狂霸。同时也是长期盘桓在打赏榜前三的铁粉之一。他场场直播必看，持续不断采取多种方式和钮祜雯互动。渐渐地似乎生出了爱慕之心，狂热地求钮祜雯线下见面，被拒绝多次后，仍不死心，也不脱粉，坚持不懈为她充值打榜，并且越充越多。上周，他也不知是从哪里弄到了直播网站后台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花重金买通工作人员，终于弄到了钮祜雯的电话号码。只是他没想到，这个号码只不过是钮祜雯特地为色情主播身份准备的工作号码，只有在周六这一天才开机——方便与直播平台工作人员联系。那人于是只能在周六疯狂打电话sao扰钮祜雯。

    上周六，钮祜雯第一次接到强力狂徒的来电时，尚不知情。开口聊了两句，对方就暴露出身份，说是她的铁粉，疯狂诉说他对她的爱意，说想要和她共进晚餐。钮祜雯断然拒绝。那人不依不饶，立刻提出钱不是问题，随便钮祜雯开价。钮祜雯再次拒绝，并挂断电话。那人仍不死心，再打过来，又开出更高价码，说愿意送她车，送她想要的一切，只求拥有她。钮祜雯不悦，断然挂断拉黑一条龙。没想到，那人又换了其他手机打过来。钮祜雯不堪其扰，只好关机。

    今天，她特地等到直播结束后才开机，没想到，竟有几十个未接电话。这人真是……可是她又不能立即关机，因为平台派给她的主持人同时也是她的直播经纪人，每次直播结束，她都需要和她复盘今日直播的问题，核对下次直播的流程，并讨论一些相关的商务合作。现在主持人还没有打过来呢，她只能保持手机通畅……

    “叮铃铃——”手机铃声再度响起，这次是钮祜雯特地为直播间主持人设置的铃声。她舒了一口气，接起电话。

    “唉，你好……啊，上次的震动棒广告怎么还没付清尾款呢？”钮祜雯开口问到。

    “喂？你好……Wendy小姐……Wendy小姐的声音果然如人一般美丽。”嗯？手机那头，居然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这个一个富有磁性的男低音，语气颇为客气。

    钮祜雯愣住，诧异地确认了一眼手机号码。没错啊，的确是直播间主持人的号码。这……怎么是个男人的声音。

    “你好？……请问你是？”

    “啊，抱歉，　Wendy小姐，吓到你了是吗？”电话那头，男子诚恳道歉，隐隐约约还听到直播间主持人他旁边怪罪他。

    “你好，我叫汤森，是一名导演……”男子自报家门，“我是你直播间主持人的好朋友。”

    钮祜雯陷入沉默，听到汤森是导演，她颇为惊讶，同时也颇有些尴尬，但是一想到，自己分明和平台有言在先，坚决不能泄露自己的联系方式，而近期平台这边却出现两次违约行为，她又感到十分不悦。　“妮塔！请你解释！”钮祜雯叫了一声主持人的名字。生气不言。

    似乎是感受电话这端钮祜雯的不悦，不等钮祜雯再说什么，也不等妮塔上前来抢手机，汤森赶紧说到：“真的很抱歉唐突到Wendy小姐，但我想，以Wendy小姐的规则，直接给Wendy小姐打电话恐怕更加唐突，所以才拜托妮塔请求她允许我借用她的手机和你通话……真的很抱歉，请你不要怪罪妮塔。她的确遵守诺言没有泄露你的电话号码……”

    “……”与此同时，钮祜雯也听到了电话那端，直播间主持人妮塔在一旁的解释和道歉，“好吧……那汤森先生，请问您到底有什么事情要找我呢？”

    听到她终于愿意给机会听自己说话，汤森顿时来劲了，赶紧说起自己酝酿已久的计划……”Wendy小姐，我正在筹拍一部影片，原定的女主角缺席，在重新寻找女主演的过程中，无意中看到Wendy小姐的直播……我想知道，Wendy小姐是否有意愿了解一下呢？”

    “……”电影？钮祜雯眼前一亮，但又立刻冷静下来，“看到我的直播？……汤森先生……你这部电影……”

    “是的！”汤森坦然说到，“是的，将要拍摄的是一部含有色情元素的影片……”

    “……”钮祜雯皱眉，含有色情元素的影片？？说的这么委婉，不就是三级片？？她立刻打断了他，“抱歉你找别人吧，我没有兴趣……”

    “等等——不是——”汤森急忙唤住她，“Wendy小姐，你先别着急拒绝，你听我讲讲剧本可以吗……不是你所想的那样……这是一部艺术的……艺术的电影……剧情也是非常精彩的……我真的认为你非常合适……”

    在汤森的一再请求下，又在妮塔的强势作保下，钮祜雯勉强同意听汤森进一步介绍他的电影计划、剧本构造，以及对人物的要求。

    听着听着，钮祜雯极度抗拒的心居然也渐渐发生了变化……

    美丽单纯少女被骗入黑帮老巢，逐渐成长为富有智慧的警方卧底。她在黑帮老巢中百般周折，利用聪明才智周旋于凶狠毒辣的恶徒们之间，做出了诸多精彩绝伦的决断。后来发挥聪明才智找到生存技巧，并抓住机会逃出生天，又勇敢的以警方线人身份再次潜入毒枭老巢，为警方打击犯罪作出贡献，最终摧毁黑帮团体。

    至于对角色的要求，汤森解释道，他希望女主角前期是单纯、无辜、克制、诱人的，后期呢，是美艳、狠辣、高傲的……而女主角的人设，恰好也是外国女性。这么听起来，他之所以这么认真的争取自己，的确情有可原。

    这电影虽然离汤森自己所设想的“艺术电影”还有相当差距，但放在三级片中，的确是属于剧情相对完整、有一定角色魅力的那种。当然这部电影也是需要些演技才能好看的。

    只是钮祜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第一部电影拍摄机会，居然会是色情电影。

    她犹豫了。演还是不演呢？

    汤森说，他看了她的直播，觉得她的肢体优雅，线条漂亮，声音动听，色情元素能很好的把握；此外，从她的种种编排来看，能感觉到她是有一定演艺潜力的，汤森说他觉得她甚至都不用试戏了，只要她答应就定下是她，下周就进组开拍。妮塔趁热打铁，电影的片酬比之直播打赏自然要高很多。劝说钮祜雯答应。

    钮祜雯还是很犹豫，双方陷入了沉默。

    长久的沉默过后，汤森仿佛读懂了钮祜雯所想，“Wendy小姐……你是否……不想露脸呢？”

    “……”一切尽在不言中。“是的，抱歉。这电影不露脸，没法拍吧。感谢汤森先生的厚爱，但是，我恐怕还是不合适。”

    “不！”汤森叫住了正准备挂断电话的钮祜雯，“Wendy！我可以为你修改剧本人设，你可以保持你的独特装扮，来参与我的电影。那么这样，你是否愿意再和我谈谈呢？”

    “什么？”钮祜雯惊讶不已。“……你确定吗？”

    电话那头，汤森爽朗一笑，“色情电影，脱得一干二净的女主角大家看得多了。我刚刚突然想到，Wendy小姐既然能靠这种独特的直播方式抓住那么多观众的眼球，既然能不露脸不露身体就让我看出你的潜力，那么，谁说你不能保持这个独特的个人标签参演电影呢？”

    “啊？”钮祜雯惊呼一声。对汤森的奇思妙想和诚心让步感到不可思议。

    “是的。我决定了。我愿意做这样的尝试。那么，Wendy小姐，你是否愿意和我一起来做这个全新的尝试呢？创造一种前所未有的色情电影？”电话那头，汤森充满诚意的发言仿佛一柄重锤，敲在钮祜雯心上。

    钮祜雯看向纽约市永不停歇的霓虹灯光，只觉得冥冥中似乎有一双手，正在朝她伸来……是充满诱惑的手……是拉她下海的手……却似乎也是闪着光的机会……

    “Wendy小姐，有我在，请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你们女演员的，绝不会发生假戏真做的事情。”

    神使鬼差地，钮祜雯恍惚了，“……那，我……去看看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也是自己锻炼演技的机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