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抉择（上）

    城主府的守卫满脸苦色地阻拦：“小姐，城主正在处理要事，您要是想见城主先等我们通报一声。”

    “不麻烦你，我自己去找他！”贺芊芊怒气冲冲地硬往里闯。

    会客茶室开了门，王书丞刚从里退出，身边掠过一阵疾风，他手没伸出去，大门就“啪”地合上了。

    书丞和跟随而来的守卫面面相觑。

    贺涛在一堆文书里没抬头：“怎么了，生这么大气？”

    贺芊芊左顾右盼，没见到想找的人：“腾山呢？”

    贺涛头疼地捏着眉心：“半个时辰前我已遣人送他回去，你是为那小子来？”

    “啊，不是。”贺芊芊眼神躲闪了一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就私自找我朋友？”

    朋友……贺涛没好气地道：“告诉你就会同意？”

    “这先不管。”贺芊芊又硬气起来，质问道，“你跟他说什么了？”

    “我跟他说，多谢他救了我的宝贝女儿，他资质不错，我可以送他到靖城学宫就读，提供三年内的一切修炼资应，若他能顺利进入正府，那么支持还将继续，如若未成，也可在我城中谋职。”

    “欸？”贺芊芊一愣，这与她预想的可不一样，“你真这么说？”

    贺涛幽幽道：“是啊，你可满意了？”

    满意一词几乎要脱口而出，贺芊芊仍是按捺住了，一双美眸染上喜色，却嘴硬道：“好吧，那是我错怪爹爹了，我道歉，但你应该告诉我的。”

    渭城摘月楼，厢房一被推开，刘鹏立刻起身迎上前。

    “这位就是裘凡兄弟吧，果然一表人才，来来来，快请坐，今日我请客，想吃什么随便点。”

    “刘……先生？”

    刘鹏扬手一挥：“叫什么先生，看得起我就叫一声刘兄。”

    裘凡拘谨地坐下，不太适应对方的热情。

    役从倒上茶水，刚一走开，一张笑眯眯的脸凑近：“裘兄弟想加入研究院？”

    裘凡握紧了杯子：“……是，募书上说与刘先……刘兄联系，有什么要求吗？”

    “没有！”刘鹏说得信誓旦旦，“我们研究院一向求贤若渴，对于裘兄这样的人才求之不得。”

    辛涣离开学宫前把招募阵师的后续交给了他，刘鹏本来摩拳擦掌想大干一场，结果根本没人来问，久而久之，他就变成了毫无要求。

    等等，还是有个要求的。

    “那个，裘兄是来自阵院吗？”

    “……”裘凡感觉遇上了骗子。

    但他已经没有多少选择：“是。”

    “那就好。”刘鹏吁了口气，稍微正经了两分，“这个，我先说两句啊，咱们研究院是在边城，条件可能有点艰苦，不过待遇肯定是拉满的，募书上都写了，我就不细说。院长呢也是咱正府出身，还是术院去年的学首，你应该听说过……呃、”

    他挠了下头，忽然想起不是什么好名声。

    裘凡倒是诚恳地点了点头。

    “总之，院长很厉害。另外，你什么能去荥城？没升上院的话不能随意离开学宫吧，还是你有申请长期外出的理由？”

    “随时都可以，我打算退学。”

    “退学？”刘鹏脑门上冒出三个问号，声调都变了，“你要退学？为了加入研究院？”

    离开下院的方式正常来说有两种，一种是升入上院，一种是结业，前者不必多说，后者则是通过其他途径在教派、城池等机构中谋得职位，提出结业申请。

    此外，与分府不同，正府并没有规定待满多少年必须离开学宫，只要每年对学院能有稳定贡献，哪怕在下院待一辈子也是被允许的，所以大多数人都不会着急，慢慢等待着好机会。

    能够申请结业的机构必须有教派的认证资质，辛涣的研究院自然不在这个范畴。

    裘凡很平静，或者说他早就过了艰难犹豫的阶段。

    他家境清贫，当初凭着一腔热血选了阵院，却没料到后续巨额的阵材花销，在学宫又没什么收入来源，好几年前就已没钱布设阵法，课业和院考的成绩一落再落，没有漂亮的履历根本找不到好出路。

    再这么熬下去也只是恶性循环，没有意义。比起外面那些好坏难分的组织势力，同修建立的研究院多少更值得信任些吧？何况待遇的确不错。

    疯了，都疯了吧？刘鹏恍恍惚惚，一个二个的，一言不合就退学，难道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研究院？

    学宫多好啊，多少人挤破了脑袋都进不来，每天搞搞研究做做纹器，日子多快活，要是离开了学宫，他就只能回去继承讨厌的家业。

    还城酒楼的后院屋舍，村长和腾山相对而坐，一老一少，大眼瞪着小眼。

    “城主想做什么？”腾山问。

    “你说呢？”

    腾山想了一会儿，谨慎道：“想招我做女婿。”

    村长给逗笑了，骂道：“你小子还挺懂，想得倒美。”

    哪里美了，他又没想做城主的女婿，腾山心里反驳，没说出来。

    村长笑意很快消失，老脸一愁，长长叹了口气：“城主这是要我们表态啊。”

    格局果然不一样，腾山肃然起敬：“请您老指点。”

    “你从山匪手里救出了贺城主的女儿，这话你自己信吗？”

    腾山摇头，邛武是五纹血裔，突破前也是四纹，还有数百匪众，他是二纹血裔，战力完全不在一个层次。

    “那为什么城主不找上修，反而向你道谢？”

    继续摇头。

    “你再说说咱们酒楼为什么被人针对？”

    这个问题和前面俩放在一起……腾山怔了下，猜道：“城主找人干的？”

    “笨！”村长又骂了句，“城主用得着干这事儿，随便找个由头扣押经营文书咱们不就玩完？”

    “好好听着，这里面有三点关键。城主单找你一个只是其中之一。”

    “其二，我们不是第一天进城，之前你是不是也跑过几趟城主府去取文贴和牙牌？城主为什么到今日才找你，就算他事情多，不能让人送个口信？怎么先前没任何表示？”

    “其三，城主说是感谢你，他有没有给出任何实际的好处？安排你入学宫就读，提供修炼资应和城中职位，前提是什么？你得愿意，你得忠心，你得完完全全地投靠他。”

    “看出问题了没？”

    “看出来了。”腾山愣愣地点头。

    “那你再说城主要你投靠干什么？”

    “呃……”

    “烂木头雕不了！”村长怒其不争，叹道，“咱们来了靖城，一直避免和当地人起冲突，上上下下地打点关系，和农场粮坊谈生意，给出的价格都是最高，推进也算顺利，但你说，他们为什么集体悔约？”

    “这背后是有大势力的授意，就像高老板说的，拦下他的人是彩云楼，彩云楼背后是久荣商会。”

    “大势力怎么会把我们这小破酒楼放在眼里？他们针对的不是我们，是上修。”

    “上修被人怀疑，这些人通过压迫我们，来试探上修。”

    “所以我们就是炮灰？”滕山恍然。

    村长噎了一下：“……不用说这么直接。”

    “我明白了。”滕山低头想了一会儿，“那些人怀疑上修，城主也在怀疑，所以单独见我一个人，这也是试探，只不过是用收买的办法。”

    “不错，小子还能教一教。”村长煞有介事地摸了下胡子，“贺城主选在这个时候，也是借针对咱们那些人给的压力，来逼咱们站队啊。”

    “那我们怎么办？”

    村长突然肃容：“腾山，该到你做抉择的时候了。”

    腾山愣住。

    “老头子没有几年好活了，能带着大家脱离画像的控制，算是了了最后的心愿，咱们村子的未来，终归是在你们年青人手上，我平日对你严厉，也是希望你能得接下这个担子。”

    “村长……”

    “不必感慨，人都是要走到这一步的。”村长唏嘘道。

    “不是，我是说我不想当村长，东子哥比较合适。”

    “……”村长拍了他一脑门，“兔崽子，老子还没死呢！”

    “但这件事，还是只能你决定。”

    “为什么？”腾山都以为混过去了，结果村长一句话又拉了回来。

    “因为贺城主找的是你。”

    “唉。”知道躲不过，腾山叹了口气，只得认真起来，“投靠了贺城主，是不是就能解决现在的麻烦？”

    “是，但也就得罪上修了。”

    “我们不能向城主隐瞒上修的身份吗？”

    “没有那么简单！你记住，这世上没有两全之策，不要把任何人当傻子，决定投靠那就要站稳阵脚，否则双方碰上，第一个就是解决掉你！”

    村长从未把话说得这么严肃，腾山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好吧，那就算了。”

    “你小子能不能上点心？”村长又给了他一巴掌，突然觉得指望他就是个错误。

    腾山捂着脑袋，委屈道：“不是你说不能当墙头草吗？我们现在站在上修这边，怎么能出卖他们？”

    “上修现在自身难保，怕是帮不了我们。”

    “村长，有句话是不是叫做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跟我拽什么文！”村长作势抬手，腾山却提前躲开了，他收回手道，“你想好了？贺城主给的条件可是不错。”

    腾山颇有底气地道：“村长，我们有钱，不缺修炼资应！”

    ……这话倒是没法儿反驳。

    “那进学宫呢，你要是能进正府，今后说不定能在教派大有作为。”

    “我不在乎。”腾山摇摇头。

    “你小子这么……那个叫什么，看淡名利？”村长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腾山垂下眼皮，他对学宫没什么感觉，邛武曾经不也是学宫的人？对了，得问问上修邛首领去了哪里。

    “村长，你觉得我们这些人，是对上修重要还是对城主重要？”他反问道。

    “都不重要。”村长翻了个白眼。

    “相对来说嘛……而且上修于我们有恩，村长您说过，做人不能恩将仇报。”

    村长无言，这小子看上去又懒散又不着调，心里其实很通透。

    良久叹了口气：“唉，那就这样吧。”

    腾山早就等着这句话，拔腿便溜。

    过了会儿村长想起还有一句话没问，人早就跑没了影。

    贺家那丫头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