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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命运的齿轮

    第二十八章    命运的齿轮

    五月里,十六号周日这天,南宫丹早上与钟挥一起去附近的超市买菜,南宫丹一般都是在菜场里买菜买rou买粮油,不过有时也会去超市采购食物,尤其是一些比较特别一点的食物,比如今天,购物篮里就放了四盒冰鲜的牡蛎。

    南宫丹自己是想不起吃这样古怪的东西,不过钟挥喜欢尝鲜,尤其他考取研究生之后,每个月有二百多块的补助,虽然不很多,不过零花钱充裕了,他的食宿费和生活必需品的费用是由袁敏怡支付,这一小笔补贴,袁敏怡说让他留起来买一点自己喜欢的东西,于是钟挥就拿来买一点新鲜的东西,比如海虾或者牡蛎。

    南宫丹看着篮子里的那几盒牡蛎,有点纳闷地说:“小钟,你为什么忽然间喜欢吃牡蛎?”

    钟挥一向比较偏爱海鲜,比如扇贝他就很是爱吃,还有三文鱼,三文鱼尤其偏好生食,如果有龙虾的话是最好的了,然而之前对牡蛎并没有特殊的兴趣,这一阵怎么忽然钟情于牡蛎?一买就是四盒。

    钟挥眯眯地一笑:“因为牡蛎可以壮阳。”

    南宫丹登时就有些面红耳赤,钟挥这一句话,色情的味道太明显了,分明是吃了这些个东西,晚间就要加劲干自己,尤其他还是在这样的公众场合说出来,虽然声音并不大,旁边拣货的人或许并未留意,可是这毕竟是超市里啊,人来人往,假如真的给人听到,该会怎样猜测呢?会不会以为这两个人都是性变态?

    南宫丹左看右看,好像没有人注意到自己这边,这才稍稍定神,然而总是给钟挥这样调戏,他也是有一点性格的,很有些不能甘心,于是想了一想,终于说道:“你不是学西医的吗?竟然也信这个?”

    在医学院学了几年,钟挥简直是拿放大镜看待日常中的健康说法,时不时地就要说,这个是假的,那个没有科学依据,有一次南宫丹终于忍无可忍:“小钟啊,你这样子让生活很没趣的,要是什么都讲究‘科学科学’,大家见了面可聊些什么呢?莫非哪里不舒服,直接和人家说‘那么就去医院’?况且忌这个补那个的,大家其实也未必一定就信,不过是说着开心罢了,好叫人心里暖和,给你一讲,聊天没法继续下去了撒。”

    葛朗台名言,“这样好叫我心里暖和”,尤其是讲起冬季的滋补,山药煲筒骨,虫草乌鸡汤,语句中的那种感情,是深沉绵长的。

    钟挥笑道:“大叔,我晓得了,今后不再这样。”

    哪知如今钟挥却拿着牡蛎要壮阳了,他从前是说过羊rou壮阳,不过那是随口开玩笑,这回的牡蛎却好像是真的了。

    钟挥听他这样问,便低低地笑着道:“这就是正经的西医啊,从欧美传过来的,鲍鱼的形状与‘纳入’性器官很是相像,看着它发生联想,很容易刺激情欲的。”

    听钟挥着重说“纳入”这两个字,南宫丹马上便想到了自己的肛门,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保鲜膜之下的鲍鱼,这东西跟自己后面的洞很像吗?自己的肛门就长这个样子?长长的,还有点好像扇形,不应该是紧闭的一个洞吗?据钟挥从前的描绘,周围有中心辐射的褶皱,还有几根肛毛,“充满男人味的大叔啊,真是哪里都长毛,胸前有毛,肛门旁边也有毛”。

    当时将自己羞耻得不行,钟挥对自己的刺激是身心两方面的,身体上用yinjing折磨自己的肠道,精神上用语言挑逗自己的脑神经,自己到现在,也没有太大力气抵抗了,其实从最起初的时候也没有勇气坚决反击,只不过到了此时更加有一种默认的态度,不过南宫丹实在很希望钟挥性交只用到身体,别再说这说那的了,钟挥平时挺干脆利落的一个人儿,怎么这种时候花样这么多?

    眼见南宫丹看着那鲍鱼,有点发愣的样子,钟挥笑道:“大叔,不要想了,都是西方色情狂的联想罢了,没有什么科学依据的。”

    南宫丹听了这一句,这才好像从一个梦魇之中拔了出来,直起腰身,长出了一口气,两个人继续往前走,去买牛奶,哪知钟挥忽然间却又悄悄地说:“不过从营养学角度,牡蛎里面含有格外丰富的锌元素,可以提高生殖系统的免疫功能,尤其是jingzi质量,所以从这个角度,也有一定道理。”

    南宫丹只觉得脑子里一阵机枪扫射,钟挥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好像射进自己耳中的子弹,还能够听到清晰的“哒哒哒”的响声。

    jingzi质量好,钟挥的jingzi质量应该是不差的,毕竟自从进了医学院,不抽烟不喝酒,他本来就注重体育锻炼,每天清晨跑步是不必说了,还时常趴在地上练俯卧撑,在窗台上压腿之类,钟挥的身体,从肌rou紧实程度到韧带柔韧度,都很不错,性功能正常,jingye里的jingzi浓度和活性虽然没有特意化验过,想来不会差,可是他的这个jingzi质量和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不要说钟挥这几年来每次上床必然戴套,他又是很小心的,安全套轻易不会破裂,就算是从前,毫无防护措施,完事之后自己也不必吃避孕药,他那jingye全都射进了自己的一筒直肠里面,除了原样流出来,还能有什么用处呢?自己身体深处终究是没有那样一个胞宫来孕育涌动一团血rou,本来无所谓的,只是此时听到钟挥提到“jingzi质量”,南宫丹忽然就感觉一阵怪怪的,好像他从前射进来的jingye后续并没有完全排出,仍然留在自己的身体里,发生着作用。

    这一次折磨人的超市之旅总算是终了,两人结账之后走出超市的门,忽然听到前面有人说话:

    “今天晚上的礼拜会,你要过去吗?”

    “要去的,而且我还要带几个朋友过去,让她们也感受一下那里的气氛,让内心得到关怀。”

    “这样很好啊,人的精神是要有归属的,应该关注自己的灵魂,基督的圣光普照大地,也应该照耀在她们身上,让每个人得到温暖。”

    钟挥抬眼一看,前方站着两个男人,一个穿素色衬衫,一个穿花衬衫,穿花衬衫的那一位,脖颈上还挂着一枚银白色的十字架,用黑皮绳吊在那里,太阳一照,十字架银光闪闪。

    原来是基督教,钟挥微微地一笑,南宫丹也看到了,不由得便想到自己那一回去参加佛堂诵经,回来之后给钟挥叮咛了好一番话,从那以后,自己倒是再也没有去过了。

    走开了一段路,钟挥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南宫丹忽然间问道:“小钟,你是不是无神论?”

    钟挥笑道:“我mama是,我无所谓有神无神,我只是不愿去信宗教。”

    袁敏怡是马克思主义哲学教导出来的好学生,一心向着党也就罢了,她还是坚定的无神论,从来不信什么神佛上帝,只是自从离婚之后,这个信念好像有点不太稳固了。

    至于钟挥,宇宙之中是否有超自然的存在,他不想去讨论,自己的学问大概也不够探讨那样深奥的问题吧,他只是对一切宗教都敬而远之,不想涉入太深。

    南宫丹有些困惑,问道:“为什么呢?既然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有神灵,为什么还是不愿找个宗教来信?”

    钟挥笑道:“在我看来,宗教就是打压人,引发人的负罪感,(比如当年大叔的佛教,还有基督教的‘人都是有罪的’),即使没有这些,我也不愿意投入到那里面去,可能是我比较自负,也可能是对于外界本能地不信任,我在很小的时候,大概小学的时候吧,就决定今后不会去信任何一种宗教,我不想向别人交托出自己的大脑,无论怎样辛苦迷惘,都要用自己的头脑思考。”

    南宫丹想了一想:“如果是实在想不通呢?”

    “那么就不想了,并不是每个问题,都一定能寻求到答案,凡事都要寻找一个解释,其实也是对自身的高估。”

    南宫丹没有再说什么,这时钟挥已经将话题转向午饭的烹调,“牡蛎要怎样烧呢?或者加鸡蛋煎一下吧……”

    南宫丹点了点头,“那么就牡蛎煎鸡蛋吧”,他看着钟挥,钟挥的脸年轻而又明净,此时闲谈,很是显得亲近,然而就好像他自己说的,其实是一个很高傲的人,钟挥的品行,实在没什么可说的,然而他很聪明,而且十分坚韧,像是他这样的人,会给别人造成多大的伤害,是另一件事情,但是钟挥是绝不肯伤害自身的。

    钟挥非常警惕意志的削弱,无论是出于自尊,还是现实中的利害关系,他都特别留意精神上的防护,对于别人的观点,非常审慎地辨识,总是带着怀疑的态度,不会轻易接受,对外界总是很多疑,又很固执,不过他采取这样的态度,也有一定的好处吧。

    到了七月里,钟挥这一天傍晚回家,站在街边报栏前,将头条一扫而过,这是他多数时候的做法,不会仔细看,大多只看标题,如果实在是很特别的新闻,才略看一下内容,最多五分钟时间,就浏览完当天的报纸,得到的信息量倒是也不少。

    今天本地日报头版是通缉令,通缉名单上第三个人的名字叫做“罗思奇”,钟挥看着名字上方的照片,不错,就是他,因为故意杀人而上了通缉令。

    钟挥回到家中,便将这件事和南宫丹说了:“罗思奇杀人,给警方通缉。”

    南宫丹刚刚将饭菜端到桌子上,闻言不由得有些发愣:“啊,他杀人了啊,那么杨瑞呢?”

    南宫丹向来不看报纸,不关心新闻。

    钟挥摇摇头:“不知道,上面没有写,我也不想去问。”

    他能够看得出,南宫丹并不是出于“感叹旧情”而关心杨瑞,他的态度更像是“罗思奇完了,那么杨瑞怎么样了?”,想要看到结果,不过自己对此并不很在意,自从自己重新回去读书,就与那些人断了联系,其实自己如今要找杨瑞,应该也可以找得到,钟挥只是以为,实在没有必要,他们有他们的路,自己有自己的路,从前在路途上虽然短暂相交,然而既然已经分开,各奔前途,便不必那样恋恋不舍,试图接续过往,是没有意义的,尤其是在现在,更是对自己有害的。

    南宫丹看着钟挥那似乎毫不在意的神情,这个人也是很无情啊,自己对罗思奇和杨瑞,并没有那样复杂的感情,所抱有的只是憎恶和恐惧,此时听说罗思奇杀人潜逃,虽然幸灾乐祸总显得有些软弱,不过南宫丹的内心是痛快的,然而钟挥与他们的关系不同,然而看钟挥的表情,与他们仿佛只是曾经相识的陌生人,虽然钟挥在现实中向来不愿牵扯多余的情绪,不过他这时也有点太过“挥洒自如”,钟挥的那些感情,想来都宣泄在了他写的那些苍白哀伤的文字里。

    此时钟挥夹起两根芹菜一片牛rou,轻轻地说了一声:“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