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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人生如逆谁堪破(剧情)

    红蕖恍如隔世。

    阿蕖……多久没有再听到过这个称呼了,世上唯有两个人如此喊过她。

    一个是她那早已跑路百多年的师尊时采。

    还有一个就是十五六岁时候的秋涉江。

    十五六岁的少年青涩渐褪,懵懂不驯,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不知打哪里学来,他不愿再喊红蕖“师尊”,于是叛逆地喊起“阿蕖”,屡教不改。纠正次数多了,就开始可怜巴巴摇着红蕖手臂撒娇,直唤:“阿蕖阿蕖阿蕖阿蕖阿蕖我的好阿蕖……”

    每次都摇到红蕖吃不消妥协才罢休,这般喊了近两年,后来在掌门的威逼下才改回来。

    两人还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未变,鼻息之间血腥味愈渐显浓,拉回陷在回忆的红蕖。她微微低头看秋涉江,他还单膝半跪着,将头抵在自己肩膀,身子紧绷僵硬,垂在衣摆的手死死攥紧,青筋毕露。一时竟不忍拂开他。

    “这就是师尊的真心话?”秋涉江没有抬头看她,话中是滔天的委屈,不甘,还有nongnong的痴怨。

    佛曰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和五取蕴苦。

    而求不得苦,求之不得,终虚所望。

    红蕖心中一团乱麻,她想说的话有很多,却一缕缕一丝丝纠缠不清,让她牵不出个头,最后千言万语只剩一句……

    “我是你师尊。”

    闻言,秋涉江嗤笑一声,徒然支起身,反驳道:“没有师尊会和徒弟做这种事的。”

    他眉梢眼角春情未消,艳丽又惨淡。

    “不会这样……”他低头吻上她唇角。

    “更不会这样……”他又捧住她的脸,舌尖顶入牙关,勾住里头红舌交缠。

    红蕖扭着身体想要推开他站起来,却被往门上摁,锁的更紧,推搡中一个不稳,她不小按上秋涉江后腰,他吃痛闷哼一声,放开了她。

    “现在懂了么,阿蕖?”那双眼睛看着她在笑,却无端刺痛人心。

    兀自摸了个满手黏腻,红蕖不可置信地收回手,借着烛光,她看清手上的血迹。这么多血,怪不得一直有股血腥味,她原以为是嘴唇咬破时留下的。

    她将秋涉江转了个身,这才看清他后腰位置有一道鞭伤,皮开rou绽,狰狞异常。本已血液凝结的伤口,此刻又被撕裂,鲜血浸透。

    “出了何事,谁做的?”

    红蕖关注点瞬间转移到他后腰的伤口上,没有回答他,而是将带血的手掌摊在他面前,满脸担心。

    明明受着伤,不处理就算了,还做出这么激烈的事……红蕖回想起晚上的疯狂,脸红了红,转瞬又黑了起来,为何如此不爱惜自己身体。

    “收拾了一个不长眼的东西而已,小伤,师尊无须挂心。”秋涉江眯起眼睛,浑不在意,语气阴郁又嚣张,他起身开门,不再纠缠。

    红蕖忙跟着站起拦住他,道:“我替你包扎。”

    秋涉江避开,大步出门:“不劳烦师尊。”

    红蕖哪里听不出来,他分明是在怄气。

    她一直以来都将心意收敛的妥妥当当,从未敢奢望再进一步,今日乍听他一声“我心悦你”,心间狂喜之余,又觉得惊惧惶恐。

    秋涉江未经沧桑,入世不深,岂知这世间尚有许多不容于世的关系。天地君亲师,师徒如父子,若是逆之而行,违背伦常,必遭千夫所指,万人唾弃。

    人言籍籍,亦可诛心。

    她自是无畏无惧,左右不过浮华虚名。但秋涉江不一样,他才二十多岁,剑骨上佳,悟性又极高,宗门上下对其皆寄以厚望。若加以勤修,将来定是前程锦绣,不可限量。

    而此道艰难,她当真忍心把秋涉江拉入这泥泞之途?

    红蕖心中一叹,想着将人安抚下来,先处理好伤口再说,遂道:“你给我点时间……过来,为……我替你包扎。”

    秋涉江脚下顿住,旋即转身往回走,朝她扬唇一笑:“好呀!听师尊的。”

    秋涉江很好哄,给颗糖就跟着走,给根杆子,马上就能顺着往上爬。

    这夜后,秋涉江果然如他所答应那般,没有再在此事上过多纠缠。只是,原来那些什么内敛懂事,温润守礼统统不见了,活脱脱换了个人。如凶兽出笼,朝她露出爪牙,蓄势待发。

    红蕖隐约觉得,这才是他本性。

    一日,她忽然想起头两次做的春梦,心中起疑,本想旁敲侧击委婉求问,没成想秋涉江毫不避讳。那时,他正在小厨房洗着果子,闻言手下一顿,捻了颗葡萄转身靠在灶台,慢悠悠剥着皮,笑得耐人寻味。

    “是我做的啊。”秋涉江应的坦坦荡荡,随手就将葡萄喂到红蕖嘴边,红蕖本能张口含住,他抹了下蹭到她唇角边的果子汁水,又笑了,“师尊,还要么?”

    这话充满歧义……还要是哪个还要?红蕖感觉自己被吃的死死的,木着脸落荒而逃,扭头就跑去闭了个关。

    她作为一个师尊,在养徒弟这件事上,可谓无比失败。其他峰主都是徒孙满堂,高徒环绕。而她呢,上头师尊跑了,底下四个徒弟也跑了三个,唯一剩最后个,如今还明里暗里想着如何将她拆吃入腹。

    做人师尊好难,做一个喜欢上徒弟的师尊,更难。

    这一闭关,转眼就过两月。若不是御霄峰峰主相斯传讯提醒她千宏宗秘境事宜,她还能再闭上数月。

    御霄峰是天辕宗第四峰,峰主相斯,门下弟子皆是剑修。说起来相斯既是红蕖四师伯,又是红蕖半个师尊,当年她未转丹修前,也在御霄峰修过二十来年剑。

    秋涉江便是以徒孙名义跟着相斯学剑。

    相斯传讯,说是接了个委托,安排秋涉江次日与另一名弟子带队前往,待一行人处理完委托事宜,就会直接动身前往千宏宗,调整修养等待秘境开启。

    说完又问她有没有什么想法或者要交代的。一切都安排的十分妥当,显得红蕖这个师尊可有可无,她连声道“没有没有,四师伯英明。”

    与相斯传讯沟通完毕,红蕖又开始算起时间,离千宏宗浮仙秘境开启,仅剩三个月。

    浮仙秘境是个中阶秘境,每三十年开启一次,仅限各宗门内年龄不超五十的弟子报名。于资历丰富的修士们来说里头东西自然不够看,不过其胜在地广物博,又无甚特大危险,且尚有许多未被涉及过的地域,对新秀弟子们来说,正是历练自我,寻获机缘的一个极佳机会。

    若非要说危险,大概就是秘境实在太大了,而秘境开启一次只维持十五日,若十五日后未成功出秘境,便只能被困于其中,死生勿论。

    故此秘境对年轻的弟子们来说,死亡与机缘并存,既可能是机遇,也可能是埋骨之地。即便如此,依旧让年轻弟子们前赴后继。

    秋涉江作为宗门得意弟子,又如此年轻,定是会被推荐去。红蕖数月前就开始琢磨此事,虽秘境本身风险不大,可人心难测,她无法放心。又不能让他不去断了机缘,便打算多备一些东西给他防身,不过因为近来和秋涉江关系突遭桎梏,一时之间她竟忘了这茬。

    红蕖闻讯苦捱了一晚上,至天近黎明,似乎突然间想通了什么。她连忙奔出了闭关洞府,先去了秋涉江屋子,没找到人,又一路披着月光奔下攀荷峰寻他。

    孽徒!如今眼里愈发没有她这个师尊,连要去秘境这种大事,竟都不来与她打个招呼!

    所幸这次去的弟子不少,红蕖估摸着他们应该会先在比武场集合,没有犹豫,朝那边赶去。却在路过一处巷子的时候被人硬生生拽了进去。

    那人喘息湍急,几若瘈狗。不等她作出反应,就将她抵在墙上,一手扣住她后脑勺,温热的唇覆了上来。趁她惊呼的瞬间,湿滑的舌头如凶兽般狠狠侵入口中,缠住她软舌搅弄吮吸。

    红蕖瞬间反应过来是谁,绷紧的身子也悄悄放松了些。此时天还未亮透,星子稀疏的挂在空中,四周针落可闻,将两人唇齿交缠间溢出的喘息呻吟声在耳边清晰放大。

    秋涉江吻得又凶又急,红蕖被迫仰起头,吞咽着彼此间唇舌交换的唾液,来不及咽下的则顺着唇角往下淌。

    良久,一吻毕,秋涉江才揽紧她问:“师尊在找什么?”

    从她下山秋涉江就一路紧跟,看她走的慌乱急切,有什么在脑中呼之欲出,这才忍不住把她拦了下来。

    红蕖人还喘着,语带怨气:“你说呢……”她说着就从储物袋中翻出沓灵符,几瓶灵丹,还有支素银簪,一股脑儿塞进秋涉江怀中,“收好!”

    “这些委派任务够用了,秘境本身并无甚凶险,只是去的人多了,不免有人会起些歪心思,你务必多加小心。上回从你二师姐那讨了些鲛人血,等我画好灵符,再炼些高阶灵丹,到时候让四师伯一并带给你。”

    红蕖絮絮叨叨半天,见他将灵符灵丹都收好,正把玩着银簪。银簪簪头是流云纹,上头还嵌了颗指甲盖大小的明珠,红蕖看着明珠愣了愣,又接道:“这簪子虽粗陋了些,不过我在上头刻了个阵法,你进秘境后就随身戴好,倘若遇到危险,可挡大能以下修士一击。”

    秋涉江点着头,将银簪也收起,他想起第一次独自外出历练时,师尊也是这般抓着他不放,碎碎念念交代了一堆话。完全忘记他是个剑修,边说还边胡乱塞了他一堆灵符灵药还有法器,生怕他去了就回不来。

    如此想着,他恶向胆边生,问道:“若是徒儿回不来了呢?”

    红蕖显然没料到他会问的如此刁钻,懵了下,又倏地笑起来,一本正经道:“那简单,浮仙秘境一旦关闭,便要三十年后方可再次开启,届时九死一生,尸骨难觅。为师会找块好地为你立个衣冠冢,将来若我结了道侣,收了师弟师妹,定会带去你坟头引见一番。”

    “……”

    秋涉江脸黑了黑,师尊这张嘴,总是口是心非,有时候还是不要说话为好。他将人拉近了些,擒住红蕖下巴,低头堵住了那张还要说话的嘴,呼吸破碎,只剩下红蕖的“唔唔”声,和唇舌交缠的水声啧啧响。

    他歪头叼住浑圆的耳垂舔弄,红蕖受不住地呻吟,身子一软几乎瘫到地上,他拦腰扶住,轻笑:“师尊耳朵好敏感。”

    这时,远处路过两名弟子,隐隐传来对话声,红蕖身子一僵,紧张得去推他。秋涉江勾唇,不置可否,反而吸吮得更加卖力,逼得她微微颤抖,压抑不住地细碎低吟。

    “师尊,小声点,你想要被人看到吗?”秋涉江嗓音低沉沙哑,说得克制又隐忍。

    红蕖应声不了,睁大湿润的眼睛瞪他,秋涉江故意作弄引诱她出声,末了还要嫌她声音大。如果不是已经被吻得手脚发软不听使唤,她真想抬手给他两巴掌。

    衣料摩擦,前襟微散。秋涉江与她耳鬓厮磨,纠缠了一番耳垂,又贪心地吻上颈脖,轻咬,嘬吸,朵朵红梅随之绽放,妖冶动人。他眸色深沉,看得十分满意,又开始一遍遍的舔过那些红痕,乐此不疲,直到舔的红蕖颈脖肌肤濡湿发亮……

    红蕖几乎连灵魂都要被抽空,颈脖处湿漉漉一片,酥麻难耐,她倒吸一口气,将头埋进他胸口,双手搂住他的腰,无言阻止。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明显讨好了秋涉江,于是他阖上眼,将下巴抵着她头顶磨蹭,伸手绕到她身后,温热的大掌一下一下抚摸着她脊背。

    师尊今日有些不一样了。

    “师尊,徒儿马上就要出发了,你不许找道侣。否则……我回来就杀了他!”

    秋涉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前一句还委委屈屈,后一句却暴戾恣睢,红蕖听得太阳xue突突跳,不满意的在他后腰一拧,听到他吃痛闷哼才松开手。

    “你说什么胡话。”红蕖将他推开了些,才抬头望他,正色道:“早些回来,到时我有话同你说。”

    秋涉江不解:“什么话不能现在说?”

    红蕖耳根一红,垂了眼没吭声,倒也不是不能现在说,而是此事慎重,她不愿在这种时候仓促开口,还是等秋涉江回来再认真说明吧。

    秋涉江见状,猛地心一跳,连手都在微微颤抖,他忽然就明白过来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哪怕红蕖没有说出来,那一点点初露头角,欲明欲灭的火花子也快将他燃烧起来,恨不得此刻就将人一起拖入火海……沉沦不醒,纵死无悔。

    “师尊……师尊师尊……阿蕖……”

    震惊、狂喜、痴乱、情绪纷杂难理,让他说不出更多话,只是本能的将人抱了个满怀,紧紧锁进胸膛,低声呢喃。

    天色渐亮,一缕柔和的晨光穿破黑暗,慢慢唤醒世间生灵。

    鸟雀叽喳,风也温柔。

    “你该出发了。”红蕖摩挲着他后脑的头发,开口提醒。

    这是两人第一次接近心意相通,只可惜这难得的温存太过短暂,稍纵即逝。秋涉江恋恋不舍地松开她,低头将她衣襟理好,随后在她额间轻轻一吻。

    “师尊,我会尽快回来,乖乖等我。”

    秋涉江走了许久,红蕖才后知后觉过来自己都做了什么……脸颊开始发红,发烫,她双手掩面,发出一声哀嚎……太羞耻了。

    半晌,重新整理好情绪,她迈步出了巷子,却被巷子外一道人影惊得呆在原地,抬不起脚。他看到多少了……

    袁风见立在屋檐下,眉头紧锁,脸色仿若吃了苍蝇。他不过晨起早练路过此处,觉得巷子内的人声音耳熟,才多停留了一会,实非有意窥听。

    “你们……”

    袁风见才开口说了两字,红蕖就沉着脸冷声打断。

    “袁副掌门,本峰主劝你最好不要多管闲事。”

    袁风见着实无辜,他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原以为是秋涉江单方面心存不轨,还打算提点她下。如今看来,是他cao心多了。可还是忍不住开口提醒:“在下没打算出去多嘴,可他是你徒弟……”

    “那又怎样?”红蕖扬起头,一双凤眼清且生辉,“不过是徒弟,又不是我亲儿子,有何不可。”

    她完全未经脑子就开口,说完自己也一愣,很快又回过神来,果然,一旦想通连说话都有底气了!

    “……”袁风见无言,似乎在思考她的话。

    他想起那天下午,秋涉江提剑指着他,也是一副势在必得的口气,“师尊又如何,她只会是我的人。”

    那小子和疯了似的,跨级和他打斗,出手狠厉,招招不离要害。缠斗了一下午,最后他俩谁也没讨到好,秋涉江吃了他一鞭子,他也被秋涉江捅了一剑……

    这对师徒,真是一样的桀骜不驯,不可一世。

    袁风见鲜少出世,三观被碎了又碎,他还想挣扎下,抿着唇道:“师徒相恋,惘逆伦常,这不合规矩……”

    红蕖瞥了眼他,嗤之以鼻:“规矩?那就把这规矩打破,规矩是死的,人可是活的。不论师徒相恋,抑或是男男相恋,既不曾妨碍到别人,也……”

    袁风见眼中一亮,突然打断她,插话道:“男人和男人亦可相恋?”

    她不明所以还是“嗯”了一声,袁风见顿时豁然开朗,自顾自说了句“果然还是他最合适”,说罢再也不看她,扭头就走。

    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凤影草只生在荒北秘境,两年后秘境开启,记得取来还我。”

    红蕖看着他潇洒离去的背影傻了眼,她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这算不算互相捏住对方的把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