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得知老沃尔夫去死的一个月过后，或许还有部分厄贝斯村的村民在质疑小沃尔夫的身份，但是，这不妨碍他们接受他制作的山羊奶酪。就风味和口感来说，小沃尔夫制作的奶酪远不及老沃尔夫所做的，不是过酸就是过硬，彰显了制作者手艺的稚嫩，却也勾起村民的回忆；尤其是比老沃尔夫年长的那些人。

    “老沃尔夫刚开始做奶酪的时候，就是这样的。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啊，已经有二十年了吧。”

    尚未掌握工艺技巧的制作者和并不完美的产品并没有引起厄贝斯村村民的不满，反而因为让他们回忆起了与老沃尔夫过往的美好时光而感动。除了不成熟的山羊奶酪，小沃尔夫本人也让部分村民因想到老沃尔夫而泪流满面。

    “上帝啊！虽然他是个小骗子，但是他看起来实在是太像年轻时的老沃尔夫了！”老沃尔夫的爱慕者伊丽莎白女士如是说道，“可是，他远不及老沃尔夫年轻时的十分之一；他甚至不让我摸一摸他那光滑的脸蛋儿！要知道，老沃尔夫在他这个年纪，早就成为了一名从容优雅的绅士——他亲吻我的手背，请求我替远行的他照顾那些吵闹的小羊。而这个缩手缩脚的小骗子，至今也不敢直视我的眼睛——那是一双被他的叔父称赞过的如蓝宝石一般的眼睛，我每每在镜中看到它们，都会想起老沃尔夫夸赞它们时的深情。”

    厄贝斯村的村民不忍心告诉这位害了思春病的老处女：她的蓝宝石早已在时光中褪色，在年轻的小沃尔夫看来，恐怕那只是一对暗淡且浑浊的浅蓝色玻璃珠子了。

    村民们怀念老沃尔夫的成熟和优雅，也体谅了小沃尔夫的青涩与怯懦。他们不喜欢那个总是低着头走路显得十分没有自信的小先生，但是也不讨厌他说话音量过低却听起来很悦耳的音色；厄贝斯村的人们相信，假以时日，像小羊羔一样胆怯的小沃尔夫一定能够成为老沃尔夫那样稳重从容的绅士。在此之前，他们需要做的就是对这只小羊羔予以足够的关照与包容。

    “嘿，瑞德。”面包房的老板娘玛丽对她的儿子说，“或许你可以拿上新出炉的苹果派，去山上看看我们的新朋友。如果可以的话，顺便换一些奶酪回来——就算没有奶酪，换一些山羊奶也是可以的。”

    玛丽家的面包房位于村庄房屋和人口相对密集的区域，而圈出一块山地来喂养山羊的沃尔夫家则位于村庄僻静的角落，两家相距将近一英里【注】，往返一趟至少需要半小时。

    “拜托，玛丽。”金发碧眼的小伙子并不愿意跑这个腿，“他一周至少会来村里一趟，我为什么要特意去山上找他？我已经不是你最爱的儿子了吗？”

    玛丽将苹果派和可以用来盛羊奶的罐子装进篮子里，而后走到无所事事地坐在店门口的瑞德身旁，放下篮子，亲吻儿子的脑门：“你永远是我最爱的儿子。但是，亲爱的，我们严肃的亨利（玛丽的丈夫，瑞德的父亲）可能吓到了小沃尔夫先生——你难道没有发觉吗，家中已经有三天没有吃过山羊奶酪了？”

    “我以为是你不喜欢吃。”瑞德说，“我也不喜欢吃。”

    “公平一点吧，瑞德。”玛丽望着远处的山峦，陷入了回忆，“你小时候最爱吃的就是年轻的老沃尔夫做的酸溜溜、硬邦邦的奶酪。”

    “我并不喜欢他做的东西，任何时候都不喜欢。”

    “好吧，你不喜欢，我倔强的小可爱。”玛丽笑道，“是我喜欢，是我想吃奶酪了。当然，也可以由我去拜访我们的新朋友——那么，瑞德先生，你要留在家中为明天的工作做准备吗？包括但不限于清理烤箱、揉面、理货、定制菜单等。”

    “好了，玛丽，我会为你做任何事情的！”瑞德拎着篮子站起身，亲吻母亲的脸颊，而后火速逃开，“——但是不包括下午的工作！”

    玛丽苦笑着目送自己的儿子，心说小傻瓜，不离开村子，这些早晚都是要由你来接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