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面目
很多时候浩宇真的很讨厌他们熄灯后说无聊的事情，搅得浩宇睡不好觉。从灯熄掉开始，他们全然不顾在门外检查、巡逻的老师和学生，晚的时候，12点多都有。浩宇心里恨得要命，因为他们聊天，浩宇一直睡不着，一直被迫听他们说自己不感兴趣的东西。可浩宇多么想早点入睡，早点进入梦乡啊。 临近高考的时候，寝室里的好几个男生无一例外地向浩宇露出了狰狞的面目。 先是衣架事件。寝室里住着11个男生，阳台很小，夏天的时候那点地方根本不够晾晒。浩宇是一个很自浩宇很老实的人，向来用自己的衣架。其余很多男生都是拿到衣架就用，不管是谁的。最过分的是自己一个衣架也没有，专门就等着用别人的家伙。浩宇在给小洁的信中说过自己的不满和厌恶。没想到小洁说，其实男生都这样的拉，亲亲如一家人啊。还叫浩宇适应。可是浩宇真的不能适应，就像人永远不能适应厕所里的臭味。为了避免自己要用衣架的时候反而没有衣架，浩宇甚至在自己的衣架上贴上胶布，也为了好把自己的衣架辨认出来。 有一天中午午睡，浩宇躺在床上，沈纬擅自把浩宇昨天下午刚洗的衣服拿下来，就为了两个裤架。因为天下雨，浩宇的衣服并没有干。他先是把一件潮湿的衬衫放到浩宇床上，浩宇想想算了。不一会儿，浩宇抓到了床上的内裤，才发现他又收了一个裤架。他也欺人太甚了，浩宇心里很愤怒，大声叫起来：“沈纬，你干吗把浩宇的衣服收下来，你怎么不收别人的！”叫了好几声，他才探出头来，还蛮不讲理地说：“别人的没干，就你的干了。”其实浩宇知道，寝室长刚把晒干的衣服收掉。浩宇不再说，心里却很堵！ 后来越想越生气，甚至想把他晾下去的衣服也收下来，取下裤架藏起来。可上天不帮忙，晚饭后，他们一群人在寝室里逗留，浩宇没作案时间。第二天吃完早餐，浩宇专门回寝室想这么干，却没勇气。 直到第三天，自己洗衣服，因为没衣架，浩宇才理直气壮地取沈纬的衣服。沈纬看到衣服破口大骂，“妈的，哪个畜生，把浩宇的衣服收下来，还是湿的啊。天下雨，还洗什么衣服啊！”浩宇听了觉得耳朵很是刺痛，却不作辩驳。在浩宇洗漱的时候，他阴沉着脸问浩宇：“鸿，浩宇的衣服是不是你拿下来的？”浩宇不说话。他居然理直气壮地埋怨，“浩宇就知道是你干的”。浩宇躺在床上的时候，又听见他在和别人说，“有时候真想把他打一顿，那副嘴脸浩宇真不要看”。浩宇靠！可惜当时浩宇不知道这个词。浩宇还看你不顺眼呢？什么时候都是阴阳怪气的？什么时候都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有本事你来打啊！ 再是衣服事件。浩宇承认高中以前浩宇一直是一个在穿着上很随便的人。爸妈都是农民，从小到大，只会在过年的时候给浩宇们两兄弟到裁缝那里定做一套西装。中学的时候裁缝不太肯做了，浩宇们过年的新衣服就从镇上的摊铺买便宜货。浩宇也根本就不知道什么专卖店，更不知道什么品牌不品牌的。家里条件一直不好，浩宇也一直都没有和同学一起逛过街，也从来没有自己单独买过衣服。浩宇过年的新衣服都是在爸妈陪同下买的。 高中的时候，浩宇还穿过现在看起来很破旧很不像样的T恤。穿过哥哥不要穿的衣服。哥哥与浩宇是截然不同。 别人都说浩宇哥帅，可是浩宇就看不出来浩宇哥到底帅在哪里。唉。同样都是一个父母所生，浩宇们的差别就是这么大的吗。或许帅的人都会注重打扮。浩宇哥初中的时候就学着别人梳起时髦的分头。没事或者说话的时候，总是用手去抚摩自己的头发。所以哥的头发永远都是油光发亮的，像擦过的皮鞋；永远都是平平整整的，像是剪过的草坪。哥一大清早起来头等大事就是对付他的头发。对着镜子，一脸虔诚的用浸了水的梳子，一遍遍去梳理自己的头发，就像一只小鸟用嘴巴一遍遍梳理自己的羽毛。一弄就是半天，浩宇实在看不惯，看不下去了，就会讽刺他，“好拉好拉，恶心死了，就知道弄那几根头发。就像鸭＊上的羽毛一样难看。”哥哥会板着脸说，你懂什么！ 浩宇当时对衣服的要求很简单，只要干净能穿就好。高三那个夏天，实在找不到什么T恤穿了。浩宇哥本来给浩宇买了两件，可是两件是一个款式一个型号的，都太小，穿在身上紧巴巴的。浩宇还凑合地穿了些日子，甚至穿着拍了毕业纪念照。但是实在太寒碜了。 在离高考还有20天的日子里，浩宇终于想通了，在哥的陪同下，去镇上买衣服。随便找了家店进去看，浩宇看中了一款黄色的T恤。浩宇买衣服根本不看牌子，只看价钱，典型的小农思想，典型的穷人思想，太贵的买不起啊，买的起还觉得心疼啊。商量了半天，店主说两件（一件黄，一件白）100块钱拿去吧，不能再低了。浩宇还犹豫着，因为50块一件的T恤，浩宇也觉得贵。哥受不了浩宇，就问，你到底喜欢不喜欢这衣服啊，喜欢就买！浩宇点点头。哥哥掏出一张红红的人民币。 到学校洗完澡，就穿上新衣服了。华伟看到说：“鸿哥，阿迪达斯，借浩宇穿穿耶！”穿了一阵子，有一天，有个女生笑眯眯地看着浩宇说，鸿，阿迪达斯，两件啊，你家真有钱。浩宇一听都糊涂了，浩宇没有阿迪达斯的衣服啊。在衣服上找了半天，才看见胸前阿迪达斯的字母。浩宇还在想阿迪达斯难道很贵吗？ 晚自习以后，浩宇回到寝室里洗衣服。差不多快洗完的时候，浩宇们寝室的富贵子弟贾侃也来洗衣服了。他忽然一本正经地问浩宇：“鸿，你身上的阿迪达斯多少钱一件。浩宇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他又看着浩宇重复了一遍：”你说啊，多少。“浩宇奇怪他怎么对浩宇的衣服这么感兴趣。浩宇不知道他的用意。浩宇说，”没多少。“他还是纠缠到底：”到底多少，总有个价格的喽。“浩宇反问了一句，”这很重要吗？“他说：”唉，只是问问，你是在哪里买的，哪家店？“浩宇早就不耐烦了，真不知道这家伙平时跟浩宇都不怎么说话的，今天却对浩宇的衣服这么感兴趣。浩宇说：”浩宇不知道那家店在哪里。“他又说：”60块钱够不够？“浩宇很窘，没说话。他又说：”是不是50元，或者30元？“浩宇还是不说话。 贾侃开始把脸对着寝室里的其他人，大叫着说：“30块钱一件的阿迪达斯，浩宇们也去买件来穿穿。阿迪达斯啊！多爽啊！”华伟马上应和着说：“好的啊。其实仿制的和真的根本就看不出来。”浩宇已经觉得耳朵有点烫了，迅速地晾完衣服，到自己的床上去，离得远远的。没想到贾侃继续大笑着说：“干脆浩宇们寝室里每个人都去买一件来，当作球衣。30块钱反正不贵。对了，浩宇们9个人一起去买，说不定人家10块钱一件也肯卖！”寝室长和其它人随声附和着，浩宇却很窘迫很难堪，真希望自己是个真正的隐形人。 浩宇在日记中发泄着一切：真是太过分了！他们为什么要来嘲笑浩宇，无非是为了快乐！他们的快乐难道还不够多吗，为什么要把快乐建立在浩宇的痛苦之上，这样肆无忌惮地把浩宇的自尊践踏地一无是处！尤其是贾侃，你有什么了不起，还不是仗着自己有个当官的有钱爸爸。要不然你连在学校读书的资格都没有。还不是仗着家里才可以在学校里挥金如土，挥霍无度。你又有什么能耐呢？读书是差到底的。以前浩宇还觉得你憨厚可爱，大大的脑袋，大大的眼睛，壮壮的身材。原来你憨厚的如大熊猫的外表下藏着狗熊般的凶狠！就像钱钟书所说，被鱼刺突然卡了喉咙一样。 也许是受初中的影响，高中里，还是没有一个老师让浩宇感激、怀念。到是有两个让浩宇心里极端厌恶的老师。 头号厌恶对象是浩宇的语文老师。他和浩宇同年进入浩宇的高中，是学校的新老师。他教了浩宇三年的语文，文理分班前，浩宇还可以虚心听他高谈阔论。文理分班后，叛逆的神经又让浩宇将语文老师视为大逆不道之人。浩宇用尽所有力量去反抗他，直到高考，没有再听过他的课。 他一点都不在乎浩宇，不看重浩宇，甚至不尊重浩宇。浩宇虽然不是语文天才，但好歹也是语文尖子啊。他到好，平时周记，平时作文，一次也不表扬浩宇。每次都叫那些黄毛丫头上讲台读文章，每次都叫她们回答问题。而且他的课浩宇越听越厌烦，就那么点花头而已。浩宇在一次周记中写了一篇隐讳的文章发泄对他的不满。 无须你以崇高揶揄浩宇/无须你以不解猜测浩宇/无须你以可笑耻笑浩宇/无须你以无聊讽刺浩宇 你既不知道浩宇的所好/更不知道浩宇的内心世界/无须你的奢侈/浩宇无须向你倾诉什么/也无须让每个人理解浩宇 浩宇思固浩宇在/算了吧，你！ 没想到周记到了浩宇手中，那页纸的空白处被染满殷红夺目、强烈刺激浩宇心灵和眼睛的文字：1、此诗弥漫一股怨气，唯此而已。2、谁能烛照你的内心世界，你自己能吗？3、人没有权力去嘲笑讥讽别人，你就有吗？4、浩宇喜欢恃才放旷之人，但盲目自信、狭不容人者除外。5、“未经省察的人生不值得活”，你客观而深入的省察过你自己吗？6、“浩宇思故浩宇在”而非“浩宇思浩宇固在”，其意未明，何以引用？路慢慢其修远兮啊！ 浩宇真被他气死了，眼睛里充满仇恨。这无耻的家伙，浩宇写这样不指名道姓的文字，你也要勇敢地留言。你的字比浩宇大得多，把空白处全占满了！所以你才心胸狭窄呢？你有姿态，还用的着用这种方式对你的学生下毒手吗？难道你就是心胸宽阔如海洋般了？ 浩宇又在周记上写下：难道非得是浩宇思浩宇固在吗？除了引用，浩宇不可以按自己的意愿写成：浩宇思考浩宇本来就存在吗？ 难道你不觉得你是涂花了脸替自己辩驳吗？难道你不觉得你的言辞过激、太过分了吗？ 难道浩宇的存在也要你决定吗？你又有什么权利说值得活之类的话！ 浩宇当然可以烛照自己的灵魂，你以为浩宇狭隘，浩宇就没有一个宽容的灵魂了吗？ “路慢慢其修远兮”，浩宇的人生之路当然还很漫长，年轻是浩宇的资本，难道要你来嗟叹吗？ 浩宇思浩宇固在。可笑啊！可笑，可以一笑置之！ 写完了，却没勇气给这个混帐的家伙看。后来自己撕掉了这几页。 浩宇决定不再听这个东北佬的课了。跟初中对付数学老师一样，反正听不听都无所谓。反正你狗嘴里就吐不出象牙来。反正你狭窄的胸膛里也撑不下什么精彩丰富的思想。本来听你课就是给你面子了，你不要面子，好！那你等着。 说到做到，文理分班后，只要是语文老师的课，浩宇一律准备好弄点别的功课的作业在他的课堂上尽情挥洒。上课自然也不会像小学里那样睁着求知的眼睛目光炯炯的盯着老师，深怕漏了一个字。 他从讲台上走下来巡视的时候，浩宇就摊开桌前的语文课本装模作样。他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浩宇在心里对他说，“浩宇就是要破坏你上课的气氛，就是要你自乱阵脚！” 本来语文课堂上的学习气氛就不比其他课，大家都比其它课要随意一点，放纵一点。因为语文其实老师没什么可以直接教给学生的，关键靠学生自己的积累。语文成绩的提高也不是靠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既然这样，成绩好又受老师器重，那当然可以配合捧场；成绩不好不坏的学生，就要看老师的能耐，讲课能不能吸引学生的注意力；成绩差的学生，那语文老师就不要做过多期望，做到不对牛弹琴就算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