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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主仆再遇泪涟涟、断骨新生

    “自然了,我也不是那等狠毒的人,跟了您去总比去那等腌臜地方受苦罪强。”

    楚江完全没想到会这么便宜,可联想到从前舒晴方奄奄一息他替舒晴方赎身的时候,他只花了五百个铜板,人还没有畜生值钱,不免心里膈应难受。

    可见那yin凤楼的人是如何折磨舒晴方,如何把舒晴方不当人的。

    楚江下定决心要对舒晴方好些,再好些,开春立刻把后院的闺楼建起来,绝不让舒晴方再受半点委屈。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楚江签字画押交了二十两银子,周丰年也痛快的给了身契。

    “两个小哥儿我能带走吗?”

    “不急不急,楚先生等我给他们梳洗打扮叫老姆子们训导一番,明儿一大清早儿,我驾车亲自把他俩送到您家去。”周丰年拍着胸脯打包票。

    “也是这里的规矩吗?”

    周丰年笑:“不是,是收了您这么多钱,您又没还价不好意思,调教他们再送过去好伺候您家表公子。”

    楚江听后觉得不妥,看周丰年这面相就带着一股狠辣,从事人牙子生意,再有良心也是狠心,恐怕这两个小哥儿还会受苦。

    立刻婉拒:“不必了,周老弟,刚好我骑驴来的,就让我直接把人领走吧。”

    周丰年见楚江脸色淡淡的,立刻摆手:“这哪行啊,怕是您急着使唤,我立刻派人驾车送他们跟你回去,先让他俩梳洗换身衣服,再好见新主子,您等半刻钟。”

    楚江听了这才点头。

    半刻钟后,碧桃穿着碧色小袄裙,红杏穿着粉红纱棉裙,比刚才穿的破旧肮脏绸缎好多了,白白净净的挽着乌油油的髻儿,利索整齐。

    稍微一收拾,两个小哥儿就美的惹人眼热,好些干活的爷们和等待发卖的男奴盯着他二人看。

    楚江看着他二人沉思。

    夜已经深了。

    舒晴方坐着轮椅,手执着抹布,废力的挪动在大堂内擦拭柜子座椅。

    他想力所能及的做些事情。

    扶风端着热腾腾的饭食跨进屋内:“舒先生,师父说了,要是他晚归,让咱们俩先用饭,不用等他了,都到亥时一刻正了。”

    舒晴方回眸对他浅笑:“你饿了吧,先用吧,我下午用了些雪栗糕,不很饿,我再等等。”

    扶风无法只得把饭食端回西厢厨房,继续热着,他实在太饿了,抓了个馒头想填填肚子。

    突然,前院大门口一阵马蹄踏地车夫吆喝声,闹哄哄的。

    “谁来了?舒先生,您不要出去,我去开门。”扶风立刻跑回正堂,拿了个大棍子,自己把门关好。

    舒晴方惴惴不安,叫住他:“扶风等等……”

    “咚咚咚、咚咚咚……”一阵大力的敲门声。

    “扶风快开门,我回来了!”

    听是楚江的声音,扶风松口气:“来了来了,师父您怎么这么晚才回啊?舒先生等你一起用晚膳一直都没吃。”

    楚江面带喜色:“我不是告诉你们先用吗?不过不打紧,你快去让晴方在正堂等着,我带回两个侍奴来给他作伴儿。”

    扶风揉揉眼,瞪大眼珠看着楚江身后的马车,车夫掀开帘子,走下两个娉娉婷婷秀丽的小哥儿。

    夜晚和大门口的灯笼寒光辉照射在他们秀气的白净小脸上,让他们看起来楚楚动人。

    “师父,您确定不是请了两个主子来家里让我伺候的?”扶风吐槽。

    楚江噗的一笑,揉他的寸头:“行了,快带着他们去见晴方。”

    说罢转身对车夫拱手:“有劳您送他俩,楚某多谢了。”

    那车夫粗声粗气的道一声:“楚大夫客气。”

    扬鞭掉头,驾着马车迅速离开。

    楚江把驴子牵到后院拴好,正堂隐隐传出交谈啼哭声。

    进入正堂内。

    碧桃、红杏跪着抱着舒晴方的腿,舒晴方抱着两个侍奴的头,主仆三人痛哭成一团。

    “二公子,呜呜呜公子!!碧桃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公子了嘤嘤嘤!”尤其碧桃扑在舒晴方怀里,哭的几乎晕厥过去。

    舒晴方眼睛肿的像桃子,泪珠扑簌而下,抱着从小伺候自己贴身大侍奴的脸,内疚道:“是我舒家白白连累苦了你们!”

    红杏跪在舒晴方脚下,两手紧紧握住舒晴方的手,心疼的抚摸那扭曲的指骨,抽泣:“大君被带走时,千叮咛万嘱咐,要奴们一定护着公子,可奴们还是让公子受难,实是奴们无能不能护主!请公子责罚!”

    舒晴方勉强笑,噙着泪:“红杏哥哥不许说那些不吉利的话,你伺候我阿姆多年,我怎不知你们的心?舒家主姆主人尚且身陷囹囵,你等如何能救我?并非是你们无能,而是恶徒欺人太甚。”

    他最后一句话说的轻轻飘飘,缓缓闭眸,颇有心灰意冷之气。

    楚江和扶风师徒二人并未说话,静静站在门边,把时间留给这主仆三人团聚。

    “你们故人相见是好事,以后长久的一起过活,好日子还在后面,不要哭了。”扶风老实的劝和一句。

    舒晴方这才睁开眼,泪涟涟的望向楚江,楚江对他无奈微笑:“你要是再哭,我可又要给你治眼睛了。”

    他从袖筒里掏出碧桃、红杏二人的身契:“物归原主。”

    舒晴方感激的无法言语,颤抖着攥紧了那身契,低头久久沉默。

    他此生都无法偿还楚江对他的恩情了。

    “快,你二人快给楚先生见礼,是他救了我,也救了你们,大恩大德绝不能忘,如有不尊,你们也不必在我身边伺候了。”舒晴方抹去泪,立刻命令两个小侍奴拜见楚江。

    碧桃和红杏立刻下拜,磕头。

    楚江立刻去虚扶:“不不不,快起,你们主子吃了很多苦,身子不好,此后与你们主子同心一体,用心服侍才是正经,我救你们不图回报。”

    红杏听了钦佩不已,磕了三个响头,泪水顺着下巴尖滴答:“先生,从此以后,红杏这条命就是您和公子的了,您救了公子,救了奴,此生愿意做牛做马,终身侍候您与公子。”

    碧桃也跟着磕头,目光不经意看到了那身契上的娼籍,心道若不是楚江,他和红杏定然被卖到男娼馆生不如死了,后怕,娇小的身体吓得发抖:“奴也是。”

    “先用晚膳,吃过饭,你们主仆再慢慢叙话。”楚江意味深长的看了舒晴方一眼。

    舒晴方会意,意识到曾经家族遭难、现在身份的改变等私密话题必须要和这两个侍奴说清,避免泄密。

    两个侍奴是专门调教过的大家出身,哪怕舒晴方说了无碍,他二人还是不肯上桌用饭,没办法,只能另外立个小炕桌让他二人吃。

    “楚大哥,谢谢你。”舒晴方艰难的夹了一块排骨给楚江。

    楚江笑:“客气什么,我以为,咱们的关系不必事事言谢。”

    舒晴方耳根一红,缓缓低头。

    这话说的太亲昵贴心,楚江是明白告诉他,他与楚江之间和别人是不同的。

    是知己?是友人?是亲人?

    都好,只要不同。

    有了两个侍奴,舒晴方心里清楚日后行事也方便些,不像现在这般半残废艰难的只得寄人篱下,有仇难报。

    当夜,楚江搬出东厢房,让碧桃、红杏住了进去。

    平日里贴身伺候洗漱、梳妆、喂药、倒茶送水、出恭等细碎活计。而后xue换药、煎药还是楚江亲自来做。

    有两个小哥儿开解相伴,舒晴方的心情也好了许多,身子也养的好多了。

    “晴方,我让你提臀,你就提,收腹,便收。”楚江聚精会神的观察鲜红粉嫩的xue口儿,把一只被药浸泡过的细棍轻轻插入其中,探测收缩恢复的力度,已经调养的显现润泽肥厚的底子。

    “是。”舒晴方从开始的不好意思到现在习以为常。

    床帐内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碧桃和红杏交换眼神。

    “好了,不用每日都趴着睡觉。”楚江为他提上亵裤,衬裙后温声道。

    舒晴方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楚江:“楚大哥,我有一个请求。”

    楚江明白:“不必说,明儿我就给你治手骨腕骨,下月治你的腿。”

    “真的吗?!”舒晴方非常高兴,抓住了楚江的袖子。

    楚江微笑,拍拍他的手背:“我难道骗过你吗?早点休息。”

    舒晴方的大眼睛追随着楚江起身:“楚大哥也是,不要太过劳累。”

    楚江走后,正堂很快传出配药碾药的细微声响,这几日楚江忙于配药到半夜三更也不睡。

    “沙沙沙……沙沙沙……”

    声音格外安定人心。

    碧桃坐在脚踏上,给舒晴方按摩小腿:“公子,楚先生对您的身子真是上心,您很快就能好的,要放宽心。”

    红杏却试探的开口:“公子,楚先生正当婚配年纪,待公子您如此好,是否是有他心?”

    舒晴方苦笑:“红杏,此言日后万万不要再提。”

    红杏沉默了,如有他心,怎么会那般一本正经慈爱关怀的上药,一般真当血气方刚的男儿看到自家公子这等颜色,早就把持不住了,那楚先生却如同老僧入定般沉寂。

    “红杏,我有事吩咐你,这几日是村镇大小十七城赶集,你去大孤叶镇一趟,把近来京城发往各地的邸报,官符分别买来一份给我,我要你能买到的市面上的所有,切记,切记。”舒晴方从床里侧拿出一只匣子,捡了五串铜板。

    “是,公子,奴明儿就立刻去办。”红杏接过铜板。

    舒晴方伸出手,温和道:“不急,这几日慢慢的办妥,我只有你们两个人能依靠了。”

    红杏与碧桃握住那只手,跪在脚踏上。

    次日,楚江选择休息一日,专门清晨给舒晴方‘手术’,屏退了扶风、碧桃、红杏等人。

    “晴方,断骨之痛,你一定要忍耐,我不能总是给你服用麻沸散,那药很伤脑子。”

    “楚大哥,您动手吧,我忍得住。”

    看舒晴方坚毅的表情,楚江赞叹这小孩儿的心性之高,未来必定不可限量。

    于是,舒晴方被绑在了轮椅上,固定住四肢,让他免于因剧痛而挣扎导致骨节再次错位。

    当楚江把舒晴方的两只腕骨卸下时,“咔嚓”两声依次响起,楚江的动作极快。“唔……”舒晴方闷哼,咬住了方巾,额头汗水如豆子般大,一滴滴的流淌,须臾的功夫,脸如水洗。

    十八个骨节,除了两个大拇指完好外,其余的全部都要重新接长,小拇指的上端指节扭曲歪斜两节儿已经长死了,楚江硬生生敲断。

    舒晴方痛的浑身哆嗦,背脊全湿了,大眼睛全是痛不欲生,但一声不吭。

    “忍住,晴方,长痛不如短痛。”楚江不忍心也得忍心,迅速处理好了,敷上厚厚的特制名贵药粉,把准备好的绑板全固定好,手指直接也得用软板固定。

    一场‘断骨重整’手术,足足持续了两个时辰,到最后,舒晴方体力不支,疼晕过去了。

    再次醒来,已经深更半夜,碧桃红着眼圈趴在床边。

    楚江则在碧纱橱窗边小几坐着,单手支头,昏昏欲睡,小药炉子上烹温着药壶。

    红杏抱着被子进屋,见舒晴方醒了,高兴的跑过去:“公子!公子您醒了?!”

    舒晴方此时虚弱极了,低烧不退,露出微笑:“你们去歇息吧,我没事。”

    “先生!先生您快来看看,公子醒了!!”红杏激动的去摇晃楚江。

    楚江累的不轻,摇晃了一会儿眼睛都睁不开的过来了,看到舒晴方小脸煞白奄奄一息的样子,立刻清醒:“晴方,现在骨节是怎么个疼法儿?纱布里边热不热?闷不闷?我碰和不碰的区别说给我听。”

    把脉后,轻轻托起小孩的腕骨,抚摸骨节。

    “碰了才疼的厉害,不碰疼的很轻,不闷,反而凉津津的,很舒服。”舒晴方露出虚软艰难的笑容。

    楚江嘘一口气:“ 成功了,我的药方配成了!这是用川乌头、狼骨髓、虎骨屑、白芍药、乳香、当归、灵芝草制成的降圣紫金丹,用积年的蜈蚣蝎子酒研开了烘干成药散,敷上,专治你的骨疾,不出三月就会痊愈。”

    舒晴方此时还是疼的汗水涟涟,眼睛亮的惊人:“楚大哥,可不可以……”

    他想要楚江把他的腿也一起治好,他实在等不及了。

    楚江立刻无奈着捂住他的小嘴儿:“不可以,你的身体承受不住,而且恢复的会很慢,不要急,慢慢来。”

    舒晴方恹恹的,点头表示明白。

    “来,趁热快把它喝了,这是滋阴补髓汤,从内至外的修补,再吃一丸蜜和的药丸,以后早中晚,饭前吃,吸收的快。”

    楚江把熬好的药递给红杏,红杏吹吹一勺一勺的喂给舒晴方。

    漆黑的药汤子,苦的倒胃恶心的味道,碧桃看着舒晴方眼睛都不眨的快速喝光。

    他家公子,现在真是把药当饭吃了。

    “快吃一颗蜜饯。”楚江眼疾手快,立刻掏出纸包,捏了块水晶蜜枣塞入舒晴方口内。

    甜蜜的滋味入口在舌尖糯绵的化开,舒晴方噙着泪,抿唇对着青年笑。

    那对眼瞳,经历了极致痛苦,还能如此清澄欣喜,充满着希冀,倔强。

    楚江被震慑住了,平静的站在床侧,二人久久对望。

    入冬寒冷,下了两场小雪。

    楚江带着扶风去拉回来十车好煤、几大担子干柴堆放在后院门房内。

    “真冷啊……寒风刺骨啊……”扶风跺着脚迅速回正堂去抱火盆子取暖了。

    楚江也觉得冷的有点不好过,比之现代的东北三省有过之而无不及。

    ‘啊,好想念羽绒服啊,鸭绒被啊……空调啊……’每当这时候,楚江还是想回到现代。

    扶风烧好的炭盆,楚江立刻端过去给舒晴方他们更换。

    舒晴方此时坐在梳妆台前,下身盖着厚厚的毯子,肩膀披着厚袄子,两只缠满了板带和纱布的手放在梳妆台面上,小心翼翼的不被碰到,他面带笑容的要碧桃念书给他听,红杏儿则站在他身后,为他用栀子花头油梳头发。

    一幅温馨香柔的小哥儿闺房图卷。

    “先生,您来了。”碧桃和红杏看见他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计,对他万福。

    楚江抱着火盆放在地上:“给你们再加个热的炭盆,一会子再去烧热暖榻,天气越来越冷了,你们两个明儿和我出去一趟,置办些布料和棉花给你们主子、你们自己裁制新衣。”

    红杏和碧桃都很高兴:“是,先生。”

    舒晴方心情极好,哪怕此时他双手不能用,日常起居全都要靠他人,也不影响他的好心情:“楚大哥,我想让他们两个晚上睡进碧纱橱里,两边各支一张榻,靠近我的暖床,外头也不用再烧炉子,省点炭火和开销。”

    楚江笑:“你若想叫他们陪着那就陪着,节省炭火倒是不必,我买的炭火干柴足够两个冬天使用了,随便你们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