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mama？！你到底做了什麽？！」 同一个房间，男人终於忍不住失声大喊。 站在他对面的女人皱着眉头，不耐烦地叹了一口气。 「秦磊，你给我收起那粗俗的语气。」 女人没有询问别人的意愿，只是告知他接下来的行程：「我说，我已经帮你约好了矫正中心，你下个月就出国治疗那精神病。」 她的双手抱胸，虽然身形纤瘦却举手投足散发着一股高人一等的气息。 秦磊反射性地後退了一步，几乎要惯性地答应自己母亲的要求。 「不……」 但这次，她真的做得太过分了。 秦磊忍受了母亲多年来毫无关爱的控制欲。 被人打骂便更乖一点，被人撕了相册便乾脆不交友一心学习，甚至顺着母亲的要求考上了最顶级的大学，当上了一名教授。 他这27年的人生不属於自己，一切都行为按照母亲的要求进行着这些都已经无所谓！ 但是…… 连唯一能发泄自己真正情绪，私自收起的日记都被一览无遗。 被强行剖开自己多年隐藏的性向，却被当成精神病。 被母亲发信请辞自己的职位，还要去那个什麽矫正中心？ 这一切一切，都远远超过了秦磊可以忍受的范围了。 「没有反驳的权力，我不会允许自己的儿子是一个精神病。」 女人并没有再给他说话的机会，宣告完自己的决定便离开了房间。 大学发来的解雇邮件显示在电脑荧幕上，似乎一切都已成定局，秦磊仍然会一如以往，按照母亲的说法，到国外「治疗」自己的同性恋「病情」…… 或者…… 秦磊一手撕烂那张莫名其妙的精神病诊断书，眼神逐渐癫狂起来。 「哈…哈哈哈，精神病是吧。」 他笑着。 「那我就是精神病了……」 —————————— 接下来的回忆，擅自连接上了。 秦磊，在一楼的房间袭击了自己的母亲，变成了，母亲口中的精神病。 记忆中的秦磊，并不是他以为的孩子，而是自己。 「…不对。」 大脑接受了过多的讯息，现在男人只能一味否认那些让人喘不过气的事实。 「不是，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对不对不对不对！」 秦磊顿时一阵慌乱，慌张地将所有碎纸成一团，冲出了这个房间。 在负荷不住真相的情况下，记忆的碎片又开始分裂，跟杀人当晚一样，秦磊失神地销毁着一些证据。 他狠狠地将手中的纸团扔进垃圾桶，觉得不行，又翻找出来把纸团用火烧掉。 一夜无眠。 —————————— 清晨，雨後的朝阳清澈得刺眼。 秦磊拿着两份早餐出来时，陆绍安早已不见踪影。 他自己坐上位置，放空的目光在看到钥匙时才有一丝聚焦。 …..这个喊着救命的小熊挂件，是他觉得能代表自己才买的...... 明明想像中的母亲应该是像自己一样，会呵护孩子，给与孩子温柔的存在，为什麽他的母亲却...... 不对。 他才没有那样的母亲。 秦磊再次否定事实，陷入一整晚不断重复的回旋。 勉强拼起的意识会被再次打碎，混淆在一片混沌当中。 只是这次，混淆的结局却出现了什麽不同。 钥匙旁边放了一杯倒好的牛奶。 这是...陆绍安留下的一杯牛奶。 这是...他乖巧的孩子留下的牛奶。 对，是的。 这就能解释了，为什麽母亲跟自己的想像不一样。 因为那个女人根本就不是自己的母亲，他自己才是——「mama」。 沉在底下，与陆绍安相处的碎片逐渐浮现。 对，他会给孩子拥抱、准备饭菜、一次又一次说着自己的爱意。 他才是真正的母亲，他才是被喊「mama」的人，那个女人不过是！...... 秦磊扶着脑袋。 那个女人...是谁？ 想不起来。 他记得自己的孩子不叫秦磊...... 那麽... 「秦磊......又是谁？」 —————————— 男人总算拼凑出一份让他不至於崩溃的图像，虽然忘却了很多事情，可他记得自己有一个儿子，自己的身分......是「mama」。 他的眼泪不知为何而流，嘴中一直念念有词。 「...对，那些都不重要了。我是mama，我是mama...我的儿子！......」 他想要告知自己的儿子这件事，他看向陆绍安平常坐的座位，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份多出的餐点。 「儿子......」 他终於找回了自己作为母亲的身分认同，儿子却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