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法律 下 07
后来蝴蝶一定死掉了、掉下来了，只是我们只看到它们飞向高空却没有看到它们坠落的样子。因为蝴蝶是无法飞向高空的。我是那么的觉得的。 我好像，相信了[他们死了]这件事情。哭得很厉害。 这很莫名其妙，我和他们的缘分不过如此而已。他们没有教导过我将来要成为怎样的alpha，他们喜欢拥抱人，教导老师说[他们耽于爱欲所以喜欢肢体接触，不如说他们只会肢体接触]。alpha能够将繁杂的事物处理得井井有条，但是beta会写最美的诗句感悟人生，这是聪明[人]无法做到的，那时候老师的口吻仿佛在指指点点着下等的生物。但是现在我真的哭出来了，大概是因为知道他们为我做的事情。 在这之前总是觉得自己好像永远都是站在和他们有那么一点距离的地方看着他们，打量着他们，像是站在笼子前面打量笼子里面的鸟那样。他们是珍稀物种，而突然变成珍稀物种的我还没有适应，还觉得自己是和他们不一样的平凡的物种。 人在知道自己其实很特别这件事情通常都是从[这个世界上居然有人觉得我有用啊]这种感受出现的时候发现的。比方说善良的人容易被人利用，有钱的人被很多人想方设法地想要利用，聪明的人被利用他们的聪明才智来造福他人，愚蠢的人大概可以被比他们好一点的普通人利用辱骂来感受自己比他们强一点的优越感。这个世界上几乎什么样的人都有被利用的价值，除了平凡，和大家一样，既然都一样也就没有什么好利用的。但是如果[大家都一样]这件事情也是一种价值呢？ 因为[大家都一样]，所以聚拢成了一群人从而变得和[这一群人以外的人]不一样了。变得像是特别的了。 当我成为alpha之后突然觉得自己像是站在矗立在低矮房屋之间的电线杆上鸟似地看着底下的过路人那样。作为曾经和他们一样的人突然发现在被教导着平凡是很好的之外的时时刻刻都潜藏着一种、[好想把那只鸟打下来啊]的冲动。然后用一种可怜的假面具说着[alpha和omega好可怜啊]，跟动物一样还会有无法自制的时候，这样的话多么聪明多么强健多么美丽都不过是只聪明强健美丽的[动物]啊。 我现在已然成为了这样的[动物]了。但是还是忍不住地会像是一个beta——因为beta说只有beta是人——像是一个人一样的悲痛难过。所以我是个人对吗？ 很多年前的书里面的父母都是这样的，但是父母这个词在现在这个世界上不过是生育，对于omega来说仅仅只是十个月的时间，对于alpha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他们对我的怜惜让我觉得。 我真的是一个[人]。而那两个像是对待人一样的对待我保护我帮助我的alpha和omega，所以他们也是人啊！他们是人。 我突然忍不住就哭了起来，嘴角不由自主的抽动着，喉咙和鼻子酸涩疼痛，内心像是要爆炸，声音像嚎叫。哭这个世界上分化之后唯一把我当成人的人在我知道了他们的存在的时候已经离我而去了。 [mama]、[爸爸]、[mama]、[爸爸]、[mama]、[爸爸]、[mama]、[爸爸]…… 是这样吗？继续的练习，再念一遍，下一遍会念得更好的吧？我小时候第一次学会说话是怎么吐字的呢？要是能够记得就好了，就能够念得更加的好了。 就在这一次又一次的默念里面，我觉得mama和爸爸在我的身体里面长出来了，每念一遍，他们的模样就更加清晰了一点，我把我和他们在一起时候的记忆都加上了我喊他们[mama][爸爸]的台词。以前只是机械性地喊着的，但是现在我觉得不一样，这是带着温热的感情，每喊一遍我仿佛都感觉到身上已经被剪断的脐带又输送过来温暖的养料滋养着我，我是和谁连在一起的！这真是让人觉得温暖啊，简直就像是很小的时候在教养院和教养老师一起的时候一样。原来他们一直是在扮演过去的mama和爸爸吗？还是说mama爸爸原来是教养老师一样的存在？ 我现在有点混乱，那些过去看过的书里面过去的时代的家庭和爸爸mama还有现在这个时代的beta和教养老师的画面重叠在一起，突然有点搞不清楚到底谁是原版谁是模仿者了。那些教养老师是真的想要像是过去的那些爸爸mama对待孩子一样对待我们的吗？还是说他们是受到培训才这样的？他们是被规定或者是他们自己想要对beta这样的？但是除了beta之外就完全不会？ 要是他们早孩子长大之后也不知道对方是beta、alpha还是omega呢？ 我就这样一直地念叨着。也许是因为非常的小声没有妨碍到他们，所以他们就这样容忍着我。以至于我没有意识到他们居然没有阻止我，慈悲的放任了我。 “你要念到什么时候？”小百灵鸟迷人的声音，我抬起头来看他，我一瞬间忘记了爸爸和mama，我的美丽的omega能够让我忘记世界上所有的事情。 “我不知道”，他的脸色难看极了。噢，他看我的脸色从来没有好看过、我从来没看到过他开心过……毕竟，我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到他的呢？于是我低下了头不让自己这龌龊的人的眼睛再看到他，我看着自己搁在膝盖上的双手真脏。“但是不念的话心脏会一抽一抽的，不念的话就会发现这个世界上什么都是糟糕的。”从小的朋友和老师、在这个房间里和我一样的alpha、我所爱的命中注定的omega。没有一个人爱我。我得把爱我的人种在心里面，每念一次他们就种得更牢长得更大。我想要被爱的，求不得，就这么自己给自己种下来吧。 “你自己也是糟糕的，还强求别人是好的吗？”他一脚踩在我腿边上的沙发上愤怒地质问我。 对、他说的没错。 厨房那边传过来了信息素的压迫，我被监视着，这反倒让我松了口气，否则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和佳儿相处。如此糟糕的我现在还能与我命中注定的omega面对面，这压在身上刺痛的感觉是理所当然的惩罚。可能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抓住的逃亡的罪犯终于被判了刑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的那种踏实吧。不过我的最终审判还没有到来，我到底会有怎样的将来呢？我用眼角的余光看着踩在我边上的那只脚，你会一直在我的未来里面吗？我想要得到、我想要拥有你对我的惩罚，什么样的都好，我的未来永远都不会忘记你的存在。 “alpha也会被beta性sao扰，真是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啊”他说得嘲讽一流，我难以置信的听到他冷飕飕的讥笑声。是笑声，我抬了一下眼睛立刻又低下去，那嘴角上扬的幅度真的是笑容。优美的嘲讽。天啊，我的脸现在是不是开始发红了，脸上好烫啊。他真好看。我就在这起起伏伏的颠簸中时而被痛苦折磨时而又能够在痛苦中间尝到一点甜头就忘记了所有的痛苦。痛苦就是痛苦、快乐就是快乐。我是如此自私地自我中心的感受着一切，甚至有点享受这一切的时候佳儿的声音变得有些痛苦。我能够听出来那种最细微的变化，alpha真是好用啊，我要更加仔细的全方位的去感知佳儿的一切。 在我被他mama的信息素碾压分散了注意力的时候他沉默了一会儿。他的声音有点清脆，他用还保有着孩子般天真烂漫的嗓音说：“我从来都不知道爸爸和mama会受到性sao扰，而且还要忍受。我第一次知道他们不是战无不胜永远把握掌控着一切的。原来他们很可怜。”他没有看我、他在自顾自地说。我决定自顾自地听他说，毕竟这机会千载难逢。 但是他没有说下去，而是瞪视着我，我凭借着alpha的天分和作为他命中注定的人的直觉感受到的。像是憎恨我、又愤怒地站了起来转身从我的面前离开了。我着迷的看着他起身的样子。他走到他的爸爸mama那边去了。我孤零零的被丢在客厅里面听到他mama在问“后悔和他说话了？” “你听到我在说些什么了吧？” “蠢货、你那是在可怜他！”他mama骂蠢货是真的听出来在对蠢货说话的意思了。他可怜我？他不是在说他心疼他爸爸mama吗？他mama原来也不聪明啊，明明是alpha…… “你哪只耳朵听出来的？我现在就能弄死他你信不信？！” 我听到他爸爸鼻子里面呼了口气，这种感觉好奇妙啊，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一家三口。爸爸在旁边有些无奈，mama和儿子嘴冲。我着迷的看着他们，不光是我美丽的omega，而是他身处的这个奇异的组合。我回想着刚才他们三个人之间所有的互动。他的mama憎恨我在我身上跺出那么多伤口殴打我是因为她爱她的儿子，他爸爸时时刻刻都在护着他也是因为他爱他的儿子。我的父亲母亲大概也是爱我的，但是他们从来都没有这么的直接，我总是觉得他们是用可怜眼神在看着我，好像我生来就是个残缺品永远都不会好起来。但是佳儿的爸爸mama却是觉得他一定会好起来的，他们绝对绝对会帮助他一起渡过所有的难关的。 要是在悬崖边上，我是那个抓着悬崖边上突起的岩石随时都会掉下去的人的话，那我的父母就是在那边看着我哭着帮我加固岩石不让任何人来把我的手掰开踢下去，然后他们只是在那里哭着，而我看着他们的眼泪掉到我的脸上默默的等待着我掉下去的那一刻。但如果是佳儿的话，那我想他的爸爸mama一定会直接伸手把他给拉上来一边骂他[蠢货、要我帮忙很丢脸吗？]我不知道佳儿会怎么做，但是一想到在学校里那几次三番他寻找着我追着跑在整个学校的走廊离时候那股子意气奋发的愤怒就让人觉得他说不定会大喊着[我自己也能爬上去的！绝对能的！] 对！我从他的身上看到那种绝对。就像他绝对的憎恨我！ 我这一辈子到现在为止来都没有追求过什么。在我离开教养院的时候我看着那些过去的伙伴和老师憎恶的眼神我没有解释，失去了就失去了，我没有试图去渴望从他们那里得到谅解，[请想起来我们过去在一起的日子，我们不是曾经那么的亲密无间的吗？]我没有说。在见到父亲母亲之后觉得得到了就得到了，有什么我就接受什么，他们冷漠也好怎样都好，哪天没有了就没有了。此刻我接受着父母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的事实，我难过，可是我没有去质问[为什么会这样、怎么可以这样，我不允许，我要毁灭那些害死你们的人。] 害死他们的人是我啊！等等、害死他们的人是害死他们的人。可是刚刚答应着要帮助佳儿爸爸mama的我只是为了要和佳儿在一起。我有那么一点点的是想要为父亲母亲报仇吗？ 好像有一点。我想象着与他们在一起的生活，不对、那些记忆还是比较冷漠，那些可怜我的温情不足以引起我想要保护佳儿的那种欲望。那只有他们的死了，他们为了保护我而死的。 我抬头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忍不住的想，如果父亲母亲还在的话，那么有一天我们也能够变成他们那样吗？能够想说就说，什么心里话都直接地说出来。不管父母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我能够更早的知道这个世界上还能够有这样，我会不会主动的去把我们之间的关系变成佳儿他们这样呢？ 不、不行，不能再想了。这个世界而上不存在任何的如果的。就像我伤害了佳儿，他就永远都不可能会在一个清澈明朗的日子，在我们发现到彼此的信息素追寻到对方，在一个最好的时间地点相遇、相爱。没有伤害。 他们就这样把我丢在餐厅里面开始做起饭来，我好像被他们遗忘在了世界尽头的一个角落里面。好像也挺好，至少比刚才好。我惊奇地看着他们三个一起做出来一桌子的菜。佳儿的爸爸像是食堂阿姨那样用个盘子分了点往我的面前一放，然后他们三个就把我随便丢在这里，又窝到厨房和客厅间的吧台上面吃起饭来了。 好香，听他们说话好想插嘴，不敢，这也像是人间炼狱非常的寂寞。不是那种一个人走在路上所有人都讨厌我的寂寞，是那种发现了有趣话题想要加入但是却没有办法加入的寂寞。 那天我还是睡在地下室里面。我静静地抱着摊子，地面yingying的，冷冰冰的，地上还有我被殴打时候流下的血，腥膻的味道始终在提醒我别忘了之前我是怎么被虐待的，但是这都没能阻止我很快的就睡着了。梦里的我和他们坐在同一个吧台上面吃饭，我还是没能够加入他们的话题，但是看着他们说话和抢菜忍不住的一直都在笑。而父亲和母亲好像在背后看着我，我转身没有发现他们，但我始终感觉到那两双悲怜的目光，以及我的眼睛很肿，看什么都模糊发光，好像把人生都哭过一遍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