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前面，应该就是了。”顾昭看着前方，雨林密布的泥泞土地，绵延数十公顷的氤氲雾气，越往丛林深处走，暹国潮湿的空气愈发的浓厚，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众人看着顾昭掌心上的一只古怪的仪器，像是拉长了的沙漏，只不过里面灌注的是不知名的液体，顾昭朝着前方走去，沙漏左右晃动着却不颠倒，只不过一旦顾昭踏错了脚步，那只沙漏就会由竖着变成横着，发出错误的指示。 众人的眼前是一道巨大的断崖，水从上方倾泻而下，形成了瀑布，轰鸣声伴随着水汽，垂直砸落在下方的水潭中，而顾昭手中的仪器发出了颤动和轻轻的蜂鸣声。“这儿？”曹熠戟皱眉，环顾四周并没有所谓的什么建筑物或者是被伪装的出入口，当时抓捕蜂后和残余势力的时候，那个巨大峡谷里面的山洞，很容易就被发现了。顾昭抿嘴，脑中的回忆一段段地被闪回，直到停格在自己的意识还算清醒的过去。 “手抬起来一些，可以做得到吗？”叶笑闻将绷带绕过顾昭伤痕累累的胳膊，随即包扎完毕，收拾起沾满血污的棉花球和消毒酒精，叶笑闻坐到了床边，看着顾昭瘦的不成人形的侧脸，轻轻地叹了口气，“还疼吗？” 疼吗…………顾昭怔怔的，他已经不知道疼是什么感觉了，整整一个月，每天间隔不断，短的是五到十分钟，长的一小时，每一次不可预知的疼痛都让他跪地祈祷，让这间隔能够拉得长一些。叶笑闻看顾昭不说话，眼神中的疲惫和憔悴显而易见，想起傅老说的话。 “顾昭的身体被OPTX－N2和STP同时在改写基因排序，随时都有排异状况，我们现在只能寄希望于HT－BXY2的半成品能够救他。笑闻，顾昭在seeder的时候，也是你多次诊治和照顾的，你对他的身体情况也了解，我找到你也是想让你帮帮他。”简单的基因排序重组，却让顾昭像在炼狱魔沼中来回地趟一般，直到今天最后一块儿皮肤被重组，顾昭的身体才稍微有了稳定的迹象。 突然门口响起了敲门声，伊格纳兹推门进来，看向了醒来的顾昭，身后的傅老紧随其后，面色却从未有过的凝重。 “笑闻，你跟我出来一下，伊格纳兹有话要对顾昭说。”傅老示意叶笑闻跟自己走，但是叶笑闻却只是起身并没有离开的动作。 “傅老，顾昭现在需要静养。”叶笑闻总觉得伊格纳兹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心中隐隐觉得不安。傅老笑了笑，“我知道，伊格纳兹也知道。” 随着叶笑闻和傅老离开病房，顾昭这才将目光投向了伊格纳兹，艰难地张开嘴，问道。 “曹熠戟让你来的？” “顾昭，老大说要接你回北都。” “为了什么？STP还是HT－BXY2？”伊格纳兹蹙眉，正要开口为曹熠戟辩解，却被顾昭截断了话头，“这里虽说还是巢组织的地盘，但是现在巢组织已经分裂。蜂后那边带的人，大抵不会再和华国这边的任何势力有牵扯，估计是鹰国那边给的资源才让他有这个底气和军部对抗。但是傅老和剩下的首脑，没人也没技术，唯一剩的一个我，还能作为和军方进行等价交换的筹码。我没说错吧…………” “傅老并不是这个意思。” “巢组织是傅老爱人的心血，他不会希望看到它在自己手上覆灭的。伊格纳兹，曹熠戟，不，华国军方，到底要什么。” 伊格纳兹叹了口气，顾昭的聪明和敏锐，他早有耳闻，看着床上现在虚弱躺着的人，一旁已经回复正常的银色麋鹿窝在一旁，静悄悄地低着脑袋小憩，伊格纳兹却生不出轻视对方的态度。 “上面下的命令是要你会北都，但是老大给的消息，是带你回去。” 顾昭一怔，像是没明白伊格纳兹的意思，但是很快门外却传来了叶笑闻的惊呼。 “啊！你，你怎么在这里？等等，你不能进去，喂！” 病房大门被打开，病房内的二人将目光投了过去，伊格纳兹很快便转身行了个标准的军礼，来人只是朝他点了点头，示意他稍息，目光却没离开过床上的人。顾昭缠着绷带的手在被子底下瞬间抓紧了被单，褐色的眼眸里，除了不敢置信，更多的是不愿面对。曾经的他，作为一个beta，对于A和O的信息素并不敏感，更别提那些在四维空间里来回晃荡的信息兽，但是此刻的顾昭，甚至不敢确定自己的到底是什么，因为他在这一个月里，经历过发情期的恐怖潮热，经受了肢解后再生般痛苦，他的信息兽几度变化，此时的他已经算得上这个月中最为稳定的状态了。 褐色眼眸中倒映出来的曹熠戟，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圈，光圈的周边跳动着的，是全然不属于他的银蓝色线条。还有一股若有似无的，不是曹熠戟自身带来的火焰气息的信息素，是被蒸腾过后的蔷薇气味的信息素，顾昭知道，那是茹灵涵的信息素。所以自己昏迷前看到的那一幕，不是幻觉，是事实。 见曹熠戟朝自己走来，顾昭想躲开却奈何自己太过虚弱无法动弹，别扭和苦闷快要溢出来时，曹熠戟已经站到了他的跟前，弯下了腰，伸手将顾昭抱了起来。叶笑闻在外面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恨不得一脚就要踹上曹熠戟的腿，却被伊格纳兹一把拉住，而一边的傅老上前一步，挡住了曹熠戟的去路。 “傅老，我们说好了的。” “我知道，我只是想给顾昭交代几句。”说罢，傅老看向顾昭，无奈且挣扎，“顾昭，你不是巢组织的人，也不是我们拿去和军方进行互换的筹码。你，是顾昭，我傅幼清的学生。”顾昭缓缓地闭上眼，疲惫地靠在了曹熠戟的臂弯中。傅老抬头看向曹熠戟，“曹少尉，巢组织没有办法完全治愈他，但是蜂后那边有足够的能力和技术可以，我希望你遵守你的承诺，照顾好顾昭并且将STP剩余的资料，从蜂后那里拿回来，交还给巢组织。” 曹熠戟沉默地看了眼傅老，微微颔首便转身离去，见人走远，伊格纳兹才松开叶笑闻，却没想到对方一把推开他，愤怒道。 “你们就这样让他带走顾昭？凭什么？顾昭才刚刚稳定了一点，他……” “我们现在别无选择，顾昭的身体如果需要彻底恢复，需要STP的完整资料，我和男爵这里只有部分，剩下的在大夫，水爷和蜂后的手中。”说罢，傅老从脖子上取下一块儿金属材质的圆环，“这才是新伊甸计划的核心，希斯当初将他拆开，就是为了防止有蜂后这样的独裁者出现，打着新伊甸计划的大旗为所欲为。只不过……现如今巢组织里，唯有一个人，是真正将STP研究出结果的。” “谁？”叶笑闻好奇道，傅老面露古怪，抿了抿嘴道。 “茹灵涵。” 嗬！！！！！！！！！！！！！！！！ 顾昭猛地睁开眼，眼前是野营帐篷的顶端，耳边传来夜色中虫鸣鸟啼的声响，思绪慢慢回笼。啊，这里是拉马峡谷，因为天黑便安营扎寨在瀑布附近，等待明日再开始搜寻工作。顾昭从睡袋里爬了起来，觉得身上有些发冷，不知是因为刚刚的梦还是因为这里昼夜温差的关系，实在不愿意再合眼，于是便起身出去透一口气。 夜幕下的拉马峡谷，夜风吃过没了日间的热度，带着清凉和舒适。十几人的小队，升起的篝火，守夜的便衣军人和引渡人看到顾昭出来，皆是点头示意。顾昭朝着瀑布的方向走去，脑袋里依旧在思考之前傅老告知自己，有关地下基因库的事情，等到了瀑布的水潭旁，顾昭的影子被倒影在水中央。 掏出那枚沙漏一般的仪器，顾昭摸了一下底盘上一行欧文写成的话。 “Lorsque le jour et nuit seront renversés et que les étoiles seront dans le ciel， le paradis de New Eden sera à nouveau ouvert au monde. ”在那段话的下方，一小行差不多快被磨平的话，“Le secret de clé se trouve au bout de rivière. ” “当日夜颠倒，众星捧月时，新伊甸乐园将会再次向着世人开启。钥匙的秘密，在河流的尽头。”顾昭拿着沙漏，像是想到了什么，直直朝着水潭走了过去，当时刚刚没过膝盖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传来了声响，随即手臂被人一把拽住，转头却对上了一双墨黑的眼眸。 “你在干什么！”曹熠戟的慌乱将他一如既往的沉稳打破，在部下面前的一丝不苟，不动如山，在这个叫顾昭的人面前全线崩塌。顾昭被迅速地带离了水潭，曹熠戟刚准备松开手，顾昭却抢先他一把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眼眸低垂道。 “我可能知道基因库的入口在哪里了，想先下去看看。” “那也要等到明天，现在在户外，而且水潭底下是个什么情况都还不明朗，你单独下去会有危险。” 顾昭听着曹熠戟的警告，眼睛却不愿和对方对视，等他说完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身打算离开时，却被一把拦住了去路。而这一下，才将顾昭的头拉了起来，看向了挡住去了的人，眼中的不悦微微渗出。 “我回去了，明天再来。” “把衣服脱了。” “什，什么？”顾昭被对方的要求一惊，手却被曹熠戟拽了过去，“衣服太湿会着凉的，叶笑闻说你刚经历过手术，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说罢找了个地方开始点货烧柴。顾昭只得跟了过去，将裤子剥了下来，搭到了火堆旁边后，坐得里曹熠戟远远的，二人之间只剩下沉默。少顷，困意慢慢爬了上来，顾昭的双腿并拢，完全抱在胸前，耷拉着脑袋满脸的倦意，却听到耳边传来稀稀疏疏的声响，睁眼却感到背上传来一阵暖意。 “你………………”曹熠戟脱下的外衣罩在了他的身上，对方许久不见的精壮身体再次暴露在他的跟前，健硕胸肌前那只狰狞的猞猁，此刻在柔和的火光下也变得温顺了不少。只是刚刚抬头的一瞬间，距离却近的有些不像话，鼻息之间的潮热扑面而来，顾昭有些别扭地想要拒绝，却被曹熠戟强硬地按住了手背。 “顾昭，”曹熠戟将身体压了下来，双臂一点点地唤住顾昭的双肩，鼻尖擦过对方的发旋，带着小心翼翼地讨好，“我想你了。” 顾昭一怔，眼眶却莫名地发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