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一时间，气氛热烈的食堂忽然陷入了诡异的沉静，连负责播放音乐的后勤虫都僵硬得仿佛一尊思考者雕塑，迟迟没有为台上的虫子播放音乐。而坐在最佳观赏角度的佘彧和闻更是一个掉了筷子，一个掉了虾仁，双双张着嘴巴，不敢置信的看着台上的两虫。 这他妈啥啊？！！！ 只见，用保温箱与合成地板临时搭建的联欢会舞台上赫然站着两只身材高大的军雌，他们一个穿着用带有绿色碎花红布裁成的紧身喇叭腿长裤，上身亮片红色吊带背心，另一个穿着同款花色的宽松T恤与只到膝盖处的短裤，头上戴着顶绿油油的帽子。两虫手中拿都着镶有黄色流苏花边的红色绒布手绢，脸上还用不知从哪里借来的不要钱的腮红膏画了两块又红又大的高原红…… 这两虫正是信誓旦旦要排练混乱星域传统节目的情报副团长，和被他强迫一起登台的内务副团长。 佘彧不由得缩了缩身子，试图降低自己那该死的存在感——只要，只要他不说这是混乱星域“风格”，这种辣眼睛的东西应该就不会跟他扯上关系吧？ 虽然大红大绿的二人转确实是混乱星域的民俗节目，但就算是瞎子也不会觉得两个身高两米多的肌rou壮汉穿紧身亮片小背心儿戴绿帽子画高原红好看啊！！！这跟让他媳妇儿穿夏威夷短裤和军装衬衫有什么区别？！ 而且…… 说实话，哪怕在混乱星域时，佘彧都没看过二人转表演。民俗民俗，哪怕有个民字在前面掩饰，还是无法掩盖其俗的本质。像他这种走在混乱星域时尚最前沿的角色，自然不会跟任何俗气的东西沾边——可惜，没想到，到了虫族联邦，他竟然还被迫看二人转。 不要扯上他……不要扯上他…… 可惜天不遂虫意，下一秒，顶着几百道惊诧的目光，情报副团长竟露出个标准的八颗牙进步笑容，上前一步，大声道： “接下来！请大家欣赏来自混乱星域的传统民俗艺术，二虫转！” 没，没关系的，混乱星域那么大，只要他们不说这是特意给自己演的节目，丢虫的就不是他！星盗头子脸上勉强露出个笑容，身子却越来越软，越来越软，几乎要变成一根被面汤泡软了的面条，当场滑到椅子下面去。 哪曾想情报副团长自己作孽还不够，还用手肘撞了撞身边的内务副团长，令后者也不得不上前一步，嗓音艰涩道： “也祝佘彧大人与闻上校四百年好合，早生……顺生贵子……” 听到顺生贵子这样离谱的祝愿后，连闻都觉得眼前一黑，他赶紧一把扶住雄虫已经滑到桌面下方的肩膀，防止对方滑得太快，然后自己也……开始下滑。 早知如此……他就不该说服雄主来参加联欢晚会的。 偏偏台下的军雌们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竟忽然开始鼓掌，雷鸣般的啪啪声中，还隐隐夹杂着类似“四百年好合”和“顺生贵子”这样的怪异呼喊声。 得到鼓励的两位副团长当即拿起手绢，摆出准备姿势，伴着黄腔走板的伴奏，开始低配二虫转表演。大概是因为要在跨年晚会上表演，还是为来自混乱星域的雄虫和怀孕的执行副团长专门准备的节目，两虫选择的是一段喜庆的唱词，内容描述了刚刚结婚不久便生育了虫崽的雌虫得到雄主允许，带着虫崽探望自己曾经家虫的喜悦模样。 当然了，这是他们用自己的视角解读了这段以人类为原型创作的唱词，并且进行了一些合理化改动后的情节。 “谁家的雌侍呀～走呀走滴忙呀……” “左手食用油，右手清洗剂。” “身后还背着个大白蛋啊，咿呀咿滋儿喂～” 虽说从惊心改动的唱词和惊致的舞步编排中不难看出两虫是好意，佘彧却还是冷汗直流，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左顾右盼一番，见除了闻跟他站在统一战线外，连卫安的嘴角都带着笑容，兴致勃勃的看着台上用两米多的健壮身躯和低沉的男性嗓音倾情表演的两位副团长，不由得露出个绝望的笑容。若是他现在逃跑，可能就要一辈子待在第四军团黑名单中了吧。 做了两个深呼吸后，佘彧还是决定承担起雄虫的责任，给足自己媳妇儿娘家虫面子，猛地坐直身子，抖着手鼓起掌来。 “挺、挺好的……有内味了。” 大概是看到他这个混乱星域土着都觉得好，台上的两只虫子顿时更卖力了，四张红手绢上下翻飞，几乎要被甩出花来。情报副团长更是有些虫来疯的将手绢丢到了台下，恰巧接到手绢的炎本想将手绢送回去，没想到竟被情报副团长当场扣住手腕，拉到台上共舞。 更没想到的是炎竟然还学的有模有样，一本正经的完美复制了情报副团长的动作。 “一只间谍来，一个罪犯往，眼看就要把那联邦害啊～咿呀咿滋儿喂～” 这下子，晚会就像开启了什么新规则似的，但凡接到手绢的虫子都必须上台一起“彩衣娱亲”，四条红彤彤的手绢接连不断的从虫子们头顶飞过，准确砸中某些被针对的倒霉蛋。不多时，小小的舞台上就站满了虫高马大、表情严肃的军雌，用阅兵般整齐划一的动作合唱二虫……多虫转，连炊事班班长都没能逃过一劫，在虫群中举着两把炒勺，板着一张棺材板脸跳得正欢。 看着吱呀作响的小舞台，星盗头子只觉得喉头腥甜，好像卡着一口进退两难的老血。 “雄主……抱歉，我……” 闻的尴尬完全不必雄虫少，在场的虫子中，他算是最了解混乱星域习俗和民风的了，正是因为他了解混乱星域，才能对雄虫现在的心情感同身受——俗气的演出服，不伦不类的二虫转，不明真相的虫子们的集体唱跳，这三个雷点凑在一起……雄主没有直接被引爆就已经是顾及第四军团的脸面了。他心虚的以掌掩面，悄悄靠近雄虫耳边，小声道： “我之前不知道他们的节目会排成这样……不然，我借口身体不舒服，带您逃跑吧？” 倒是个好主意？ 星盗头子不由得垂下眼帘，看向闻的小腹——虫族孕雌不容易显怀，虽然闻已经怀孕十四周了，小腹看起来却还是几乎与旁虫无异，反倒是胸部和臀部的形状变化更明显些。但距离闻上一次做孕检已经有些时候了，要是闻真的以身体不舒服为由离场，就肯定会惊动卫安，到时候若是卫安要送闻去医院…… 闻不能再进行腹腔显影检查了。 虫蛋过了十二周之后，蛋壳便会渐渐生出虫纹，虫纹清晰的是雌虫，虫纹模糊的是亚雌，没有虫纹的便是雄虫。一旦闻腹中胎儿的性别确认，不论雌雄，闻之后的处境都会非常不妙。 不行不行……一理清思路，佘彧便赶忙摇头——若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绝对不能用这个理由，太危险了。 “等我想想别的办法。” 星盗头子也学着闻的样子捂住了嘴巴，防止台上的军雌们读取他的唇语，然后疯狂头脑风暴。但不等他想出万全之策来，食堂内的气氛就被推上了另一个高潮——大概是氛围实在太好，台下那些未被选中的军雌竟也纷纷站起身来，身边有空间的便连唱带跳，没空间的也要高举双手，一边随着音乐节奏踮脚，一边大声跟唱。 “身披绿军装～头戴大檐帽～勋章和军功往他的身上加～” 一时间，原本还算严肃的联欢会现场竟然瞬间变成了佘彧熟悉的地下酒吧——只是地下酒吧的DJ不会穿红绿碎花演出服，舞台上面不会挂着写有“预祝第四军团留守军雌联欢会圆满成功”的大红条幅，顾客们也不会反复跟唱二人转，他面前该摆着的也不是齁咸的打卤面条…… 种种种种，都让无畏星盗团最时髦的二当家觉得胸口一阵阵绞痛，恨不得当场去世。恰在此时，不知道是台上哪一位勇士，竟然冲着军官席的方向丢出了手绢，还恰好是冲着佘彧而来。星盗头子怎么可能跟着一群军装猛男崩二人转迪，赶忙闪身躲避，岂料，不等手绢来到他面前，一只骨节分明的左手就将它拦截在了半空中。 佘彧看看左边被自己抱得动弹不得的媳妇儿，再看看显然是从右边伸来的手，脸上的表情忽然便僵硬了——坐在他右边的不就是…… 星盗头子咔哒咔哒扭过头，却只看到一身戎装的军团长表情严肃，手中紧紧捏着危险的红手绢，模样不怒自威。不过，在与他四目相对的瞬间，卫安竟小幅度的向食堂门口的方向转了转眼珠…… 他岳母实在给他使眼色吗？他岳母是在给他使眼色吧？！ 佘彧震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这个班主任岳母竟然会给他使眼色？！不等他回过神来，卫安就恢复了一贯的模样，仿佛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猛地站起身来，大声呵斥台上仍在按节奏扭动的军雌们： “简直胡闹！” 然而，一向在这位如师如父的军团长面前言听计从的年轻军雌们却并未同平时一样低头认错，反而以情报副团长为首冲下舞台，将卫安团团围住，你一言我一语的起哄。 “接了手绢就要加入嘛团长！” “就是就是，就算是您也不能搞特殊！” “今天是新年，您就同我们一起……” 后排的军雌们也纷纷凑上前，用希冀的目光看向卫安。 不是？这什么情况？都被魂穿了？ 看着面前堪称大逆不道的场面，星盗头子彻底目瞪口呆，但最让他震惊的竟然不是造反的军雌们，而是…… 他岳母竟然真的被说动了。 接下来是他不充钱就能看的场面吗？！！！不对，接下来是虫子可以接受的场面吗？！！！！ 佘彧心中咆哮，但很快，闻就用实际行动回答了他——不能。卫安前脚被虫群裹挟着离开了军官席，后脚，闻便趁着军雌们的注意力都在卫安身上，偷偷带他顺小门逃出了鸡飞狗跳且充满乡土气息的食堂。直到跑出数百米，确认没有军雌发现他们离场后，佘彧才疏出口气，一边比划，一边结结巴巴的问道： “你们军团，呃……这样……” 他岳母不会是为了掩护他逃跑才做出这么大牺牲的吧？ 闻像是早就料到了雄虫的问题，不等他说完，便带着笑意回答： “雄主，您不用担心，每年联欢会我们都是这样的……今年只是稍微过分了些。” 大概是怕雄虫不相信，闻紧接着便解释： “没有抽到值班任务却在今天留在军团的军雌，无一例外，都是被军团长收留的无家可归的孤儿，大家……大家从小就在军营长大，住同一栋宿舍楼，用同一间健身房，一起训练一起上学，早就将军团长视作雌父，彼此视作兄弟了，所以会没大没小些……军团长今天也会看在新年的份上，放纵我们的胡闹，明天早上起来，大家就会恢复正常的。” 佘彧先是点了点头，表示自己听懂了，但马上，他就瞪大了眼睛，反握住闻的手，迫切追问： “等等，你说宿舍……那，你的宿舍，咱妈还给你留着呢吗？” 那可是！他媳妇儿！从小到大生活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