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尴尬

    今天夏霁晗的心情非常糟糕。

    就在昨天，放学后他去夜场赴了那群狐朋狗友的约，每周至少有几天他的时间会浪费在这种事情上，而且不得不去，说出来可能没人相信，因为这是家里安排的，准确来说是他的哥哥，而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一切的根源都要归结于夏霁晗前段时间去世的远房表哥，说实话，他对这个所谓的表哥一点也不熟，第一次知道他的存在也就是在葬礼上，按理来这个表哥不该和他产生任何交集，可也就是他深深地影响了夏霁晗的生活。

    表哥姓尚名沐，和夏霁晗一家不同的是，尚家家道中落生意惨淡，在周围一众飞黄腾达的亲戚中更是格格不入，而尚家独子创业失败后又殉情，还是和一个男人！在外人看来尚沐就是个一无是处还愚蠢的登徒子，现在尚家遭遇不幸，怕被缠上似的，亲戚们更是对其如同对瘟疫般避之不及，唯有夏家愿意施加援手，尚家二老感激涕零却又无以回报，就把自家的经历尽数全供了出来，秉持着多看看别人走得路自己就不会走弯路的理念，夏父让夏霁晗的哥哥，也就是夏家大少爷夏晏安去帮忙扶持尚家产业，顺便与尚家多交流，本来这个任务是交给夏霁晗的，但是夏霁晗明摆着不上心，于是就作罢了，在夏霁晗看来尚家的行为更是像一只摇尾乞怜的流浪狗。

    也不知夏晏安从尚家听了些什么，回家后义正言辞说尚沐与夏霁晗有些地方相像，并说要对夏霁晗进行管教。夏霁晗的母亲死的早，父亲忙于事业，一般都是说长兄如父，在他家是长兄如母，从小到大夏晏安也没少管教过他，对于这次也没人有异议。但是夏晏安做的竟然是给夏霁晗找了一堆耽于玩乐的富家少爷，美名其曰说是增长夏霁晗的交际能力，顺便多认识几个人脉。

    这让夏霁晗很不满，他曾质问过夏晏安他与尚沐哪里相像，得到的答案只有：一样的我行我素、独来独往，然后便是被夏晏安一脸“我是为你好”的劝导了一番。而父亲不知是对夏晏安的信任还是对夏霁晗的信任，全程都是默许的态度。

    夏霁晗不喜参加各种援交会和宴会的原因不是因为他个性高冷，而是因为他不感兴趣，他不喜欢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他见过不少金钱交易下的惨剧和精英贵族背后的恶性，所以他在心中决定势必要远离商业场。

    但夏父一直把夏霁晗当成继承人来对待，夏霁晗拥有一切上位者的优秀品质，包括自律、沉稳、目光长远，他把夏霁晗对商圈的冷漠态度当成了天生的不近人情。而若是夏父肯真正花时间了解一下自己的儿子，就会发现夏霁晗在学校里得到的评价是热于助人、温柔而善解人意，而不是他所认识的沉闷和内倾。

    夏霁晗的目标是以后出国留学，进行学术研究，至于家族企业，他认为夏晏安比他更有能力继承，至少凭夏晏安过分热心的态度就赢了，但夏父似乎只认定了夏霁晗，甚至是对外也有意无意的宣称，反观夏晏安在公司的实习安排也无关紧要，对比起来更像是培养个助理。

    夏霁晗骨子里是带点叛逆的，他认定的事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为了以后有能力出国，他也学着周围的人投基金，也赚了不少钱，等他在国外安定下来后，至于父亲的反对，在绝对事实面前也无法撼动分毫，他向来喜欢用行动说话，也许到那个时候父亲就能真正认识到他的态度，然后将注意力放到夏晏安身上，夏霁晗认为这也算帮这个哥哥一个忙了。

    现在夏晏安的行为完全就是给他添堵，但夏霁晗目前还不能表现出叛逆来，他在所有人的眼中都是过分乖巧和懂事的，这代表他不仅要完全顺从父亲和夏晏安，还要附和同学老师的想象，这是他人设的一部分，像是屏障一样让他远离外界的困扰，省的他做很多解释，让他能安心去实现他的目标。

    夏霁晗每次去夜场都是特地包的贵宾间，就是为了不遇见同学，而他与崇原撞了个面照后，现在更是耿耿于怀，若是在学校里传开他进出夜场的消息，没有之前营造的疏离感傍身，指不定有多少人会缠上他。

    所以夏霁晗打算给崇原一些警告。

    不知是不是因为昨天太累，早晨崇原错过了定好的闹钟，醒来时距离上课只剩半个小时了，赶时间洗漱是又在镜子里照见了下颌清晰的淤青，紧急翻找出一块创可贴遮上。一阵鸡飞蛋打后，崇原一路猛蹬自行车，终于踩着点进了教室。

    上午第一节课刚结束，崇原正想靠桌子上休息一会，刚趴下桌面就被指节轻扣了一下，一抬头撞进夏霁晗带笑的眼眸中，他葱白修长的手指还搭在桌面上，崇原刚想出声询问，面前人却突然俯身凑近，细细的气流混合着青年身上淡淡的冷香拂过他的耳廓。

    “崇原，我有话和你说。”

    晨光微熹，远方的地平线交界还处透着暗淡的青色，阳光穿过云层洒下，驱散了清晨微微的寒意。

    “有事吗？”崇原实在是猜不到夏霁晗要对他说什么，而且还特地要到天台上。

    夏霁晗垂眸，长睫毛遮掩住眼底，似乎是在考虑该不该开口，他抿了抿唇，抬头望向崇原，说道：“我希望你不要把昨天看到的说出去。”

    崇原反应了一下，“昨天？你说是在夜场吗？”

    “对，我只是陪人而已，不是我想去的。”不知是不是错觉，夏霁晗的语调有点急促。

    崇原有些云里雾里，他也没打算和别人提起，说实话他都快忘了，现在看夏霁晗语气这么认真，好像真是一件不得了的事。

    “我不会说的。”

    听到崇原的肯定，夏霁晗笑了笑，看起来有些如释重负，又有些勉强。

    “谢谢……我也不会把你的事说出去。”

    “？”崇原发觉他有些跟不上夏霁晗的思路了，他的什么事？莫非是指他在夜场打工的事？说实话崇原并不在意别人是否知道，也不太懂夏霁晗为什么要突然提起这件事，有些莫名其妙。

    “……哦”崇原对夏霁晗的印象一直是沉稳成熟，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现在崇原感觉夏霁晗有点幼稚，突然觉得好笑似的，他心不在焉地应下了。

    夏霁晗手肘支在栏杆上，手撑着脸，垂落的额发挡住了他的眉眼，视线不知落在何处，只是看他绷紧下巴似乎心情不是很好，崇原想着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又搔了搔头。

    “嗨，崇原你怎么在这？”肩突然被拍了一下，崇原扭头撞见一张元气脸，来人看见夏霁晗，有些惊讶：“班长你也在啊。”

    “你们齐刷刷地聚在天台，不会要逃下节体育课吧～”徐忱咬了一口手中的饼，笑得一脸天真烂漫。

    正好遇上来天台吃早餐的徐忱，他的出现打破了冻结的氛围，崇原急于脱身似的连忙跟话：“对……快上了课，我先走了。”他颇显迫不及待地向出口走去。

    “等等我呀崇原，我要看你打篮球。”徐忱对着崇原的背影喊了一声，将饼一口塞进嘴里，也追着他出去了。

    崇原在与夏霁晗擦身而过时，更深地感受到一股凉意，和一种熟悉的陌生感，他压下内心不明的焦虑，本能只想离得更远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