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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露(1):自卑把灵魂都压弯了(微虐可跳)

    韩陌坐在窗边,昏暗的天气压的人喘不过气,太阳已下山,月亮被绊住脚不曾出现,远处灯火通明,却无一盏灯是为他而开。

    远处一束刺眼的灯光照过来,领他回家的先生,回来了。

    快步走至玄关,准备好先生常穿的灰色拖鞋,跪在一边等候“嘀”的一声,他喜欢这个声音。

    这声音让他有家的感觉。

    “先生,欢迎回来。”俯身以头触地,恭敬且真诚。

    如果忽视他艰涩的嗓音,许安的好心情也丝毫不受影响,任由对方布满伤痕的手指替他换鞋,低头望去他露出的脖颈上还残留前几日留下的痕迹,一身素净的白色T恤有些位置洗的泛黄,由着这种俯跪的姿势露出一截精瘦的腰腹,小麦色的皮肤上是一层层凹陷狰狞的伤疤。

    许安收回目光,客厅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玄关处的小灯闪着昏黄的光。

    换好拖鞋,韩陌身子往一边侧过去,双手背后上身挺直微低着头。毫无生气的等着许安的下一步吩咐。

    许安随手按亮公寓所有的灯,顺手揉了揉他到肩膀的长发,嗓音温风和煦:“电费要不了多少钱……你不用”许安猛的停下,今天回来可不是要跟他纠结浪费不浪费的问题。

    “抱歉,给您添麻烦了。”身体再次俯下去,额头砸到地上,声音说不出的悲戚,没有一丝起伏。

    地上的人毫无生气,犹如一个没有生命的布娃娃。

    如果是以前许安大概又要对他讲很多大道理,哪怕他听不不进去,但许安今天不想再为这个人费这么多口舌。

    因为他发现无所谓了。

    任何事情都没有接到学弟段勋的消息以及约定更重要,再也没有那时把这人从水里捞出来,对上那双死死沉沉却无比相像的眼动了把人带回家驯服的决绝。

    许安兀自叹了一口气,走向客厅的沙发,他刚落座,那人膝行爬到他腿边安静的跪着。

    眼前的人比当时更瘦了,伸腿不轻不重的踢了他一脚,“起来吧,有事跟你谈。”

    那人低着头往旁边小幅度的挪动一些,并没有其它的动作,等待着许安要谈的事情。

    韩陌在先生进房子的一瞬,就察觉到先生心情极好。往常先生不会让他给换鞋子,更不喜自己的道歉,可明明他这样的人却能遇见像先生这么好的人,不问原有给他房子住。

    没有肆无忌惮的鞭打,没有被践踏的羞辱。先生在想玩弄自己的时候也从不下狠手,打的稍微重一些会给他上药,温柔的抚摸那些微微凸起的红痕。

    屋内的沉寂被一阵永不放弃的来电铃声打断,许安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没有备注的陌生人电话,本想挂掉对方先一步挂断了,停了两秒同一个号码又拨了过来,许安接起,陌生的男声从电话另一边传来:“您好,请问你家有人吗?外卖不让进小区。”

    许安这才想起回家之前定的好聚好散的外卖,“你先放门卫,一会儿去取。”

    电话应声挂断。

    地上的人低着头,等待着许安把手机挂掉放到一边,他才默默的开口:“先生,奴隶先出去把您的外卖取回来。”

    这虽然是一句陈述句,却带着请示。双手垂在一边等许安的命令。

    “嗯。”许安揉了揉眉头,望着低眉顺眼,从未僭越的男人。抛弃他的话堵在嗓子眼,胸口是一阵阵的发涩。

    看着他膝行至玄关门口,身体从地上站起时他的身体顿了一下,却很快在鞋柜的最下方找到那双裂好几个口子的平底鞋,每一个动作都谨小慎微,生怕发出一点声音,扰了空气的清净。

    做奴隶这人无疑是合格的,而且是过分的合格,他在家这人的膝盖从地上从未直起过。对着这种连灵魂都自卑的人,许安真的无能为力。

    即使他一句对这人说一句:你走吧。

    他觉得这人大概都会面无表情的跪在地上,对他说:很抱歉,最近给您添麻烦了。

    “叮咚”门钉从门外响起,打断了许安的思绪。

    他起身给人开门,一推开门那人双手捧着外卖,低着头看不清情绪,眼睫毛轻颤,“先生,外卖取回了,您需要检查一下吗?”

    许安没有哪一刻这么讨厌别人的卑躬屈膝,尤其是眼前人的,仿佛活在尘埃里,压的人喘息都是压抑的。皱着眉挪过外卖,转身气冲冲的往茶几走去。

    韩陌察觉到先生沉郁的气息,快步进屋把破烂的鞋子脱掉放到不碍眼的地方,关上门,膝行过去。

    他想:好像又惹了人生气。

    爬到许安的脚边,双手伏在地上,身体有些发紧,久未挨过鞭子的身体不自觉地颤栗一下。

    只希望先生发泄完,心情能好些。

    “对不起,先生,奴隶知错了,劳烦先生惩罚。”额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许安从外卖袋子里取出外卖,摆在茶几上,就听到一声声响,就算是抖m他也没见过地上这人这样的,屁大点事又是认错又是请罚,毫无生趣。

    一脚踩到他的后脑勺,不耐烦的撵了一下,“跟你好好说个话,怎么就这么累。”

    韩陌的脸贴在地上,身体放松尽量贴在地上方便先生的脚用力。

    “对不起,先生。奴隶,”他低沉的声音还未说完,许安看也不看一脚蹬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戛然而止,侧头看去,对方的身体抑制不往一边偏,又有极好的控制能力,只是偏了。一双斑斑点点的手一点一点的挪到许安的脚能够到的地方。

    在灯光的照射下映的地上人更显悲凉。

    许安足足深吸好几口气,才缓解了心中的郁结,“起来!”他的声音带着不容反抗的气势。

    韩陌稍作犹豫不再耽搁,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站在一侧。

    “哎”一声叹息在韩陌耳边响起,他不由的把目光放到先生的身上,先生的眼底盛满了对自己的无奈,他不好意思的撇过头,他前二十多年没人教过他饭可以上桌吃,觉可以睡床上。

    也没人告诉他,挨了打可以哭。

    但在这一年里,先生一遍遍的教导犹在耳边,他做错了先生也会罚,但罚完会摸摸他的头,告诉他:“疼就哭不用忍。”

    “你怎么舒服怎么来。跪着也行。”

    话刚落,韩陌迅速的双腿挨到地上,这才安心。

    许安:“……”

    还是认命的给人用一次性碗筷盛了一碗米饭,也不知对方喜欢吃什么就都夹了一些,递过去。

    韩陌双手接过,低头道谢,拿着筷子等待先生先动筷。

    他的小动作并没有落到许安的眼里,许安秋风扫落叶般卷了一碗,属实有些饿了,等他吃完,地上的用筷子在碗的边缘扒了几口白米饭,上面的菜丝毫没动。

    望着眼前这个瘦的皮包裹的人,许安放下碗筷,韩陌顺势嚼了几口嘴里的米粒咽进肚子里,剩下的饭放到一边。

    许安从口袋里摸出一张银行卡,放到他眼前的桌面上,“这里面有一些钱,密码六个1。”他停顿半响实在不知剩下的话该如何开口。

    从小就在察言观色中长到现在,韩陌对先生的沉默心里清楚。

    韩陌往后挪了一点,正面对着先生,俯身以额头触地,与第一次两人见面时一样,诚恳的道:“谢谢您近一年对奴隶的关照。”起身,再一次俯地,“很抱歉,给您添麻烦了。”

    “抬头。”许安淡淡的命令道。

    韩陌抬起身子,视线对上先生深邃探究的眼,克制住想要闪躲的目光。

    先生,真是温柔的人,即使他很麻烦也没有真的生气。当时收留了无家可归的他,现在又给他钱怕他在外面过得艰难。

    他想他不该辜负先生的好意,扯了扯僵硬的嘴角,最终也没笑出来。

    许安认真仔细的端详着眼前的人,那次把他从水中捞出来时,他闭着眼毫无生气,吐了水就连咳嗽都不敢大声,一双黑眸在夜中比黑夜还要黑,看不到一丝活气。

    但看到他一身湿透的衣服,瘦弱的他慌慌张张的伏在地上,诚恳的道:“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

    现在的这双黑眸里面灯光闪耀,比那时多了一丝生机。

    “你还有什么要求,想向我提。”许安的话一出,就有一些后悔。

    不料对方往前爬了一步,双手伏在地上轻颤,一双黑眸中写满了希翼和不安,韩陌停顿良久,仿佛接下来的话有千斤重,沉重的难以启齿,他慢慢地,克制地,一字一句的说:“先生,奴隶的名字叫韩陌。”又往前爬了一小步,低着头心脏好久没有鼓动的这么厉害,他真的不愿也不想给先生添加任何的负担。

    他想这世界上能有一个人记住他的名字。

    “先生……您……您能喊一下奴隶的名字吗?”自知有些失礼,低垂着头这样会让先生感到厌烦的,他从未像现在这么迫切的想要一声叫喊,五脏六腑都因他大胆的僭越都在颤抖的发热。

    “韩陌。”

    先生的嗓音无疑是好听且能迷惑人的,他的声音丝毫不寡淡,带着成熟感,也带着温煦。多少次先生在一边安抚时,那时他就想先生如果喊他的名字,就是下地狱也不会那么难熬。

    韩陌餍足的闭了下眼,眼梢微红,再次俯下身郑重、诚恳的给许安道谢。

    许安按捺不住胸口堵塞的怅然,他想放声痛哭。

    压抑住几次哽咽的声音,起身上楼。

    “韩陌,很高兴认识你。”

    你不用着急搬走,他知道这话说出来都会成为那人的负担。

    他从未见过哪个人自卑的把灵魂都压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