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相遇与分离封鄞羡慕秦天，也羡慕秦宇
秦天和秦宇都是刚生下来不久就被抛弃在中川市虞城县医院大门口的孩子，所以自从他们开始记事，就一直待在孤儿院。 他俩刚巧是同一天被人捡到送去民政局，名字和出生日期是民政局的工作人员看着眼缘决定的，然后又在同一天被民政局转交给县孤儿院，从那以后，他俩洗澡、穿衣、睡觉都再没分开过，甚至断奶之前奶瓶都是用的同一个。 秦天这孩子从小就好动，上蹿下跳的，看着比安安静静的秦宇强壮一些，看到生人就第一时间挡在秦宇前面，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像是要咬人的小狼狗。虽然在孤儿院里也会和其他孩子玩，但有什么好东西都第一时间拿给秦宇。 秦宇比多动症的秦天安静许多，对谁话都不多，喜欢看书，或者看秦天爬树，或者听秦天在他耳边吵吵闹闹地讲话。从不和其他孩子玩，几乎只和秦天说话。 在他俩5岁的时候，孤儿院来了一个12岁的男孩，听说长得有点像外国人，眼睛是和天空一样的淡蓝色，很亮，孩子们都好奇的从房间跑出来看，秦天也拉着秦宇跑出去看。 少年的皮肤很白，但嘴角和眼角都有伤，青紫的瘀痕在少年白皙的脸上显得格外突出，在幼年的秦宇眼里就跟画本上的大猫妖怪一样。 秦天像往常一样把秦宇护在身后，嘟着嘴巴用自以为凶巴巴的眼神看着眼前人，被一个五岁娃娃“挑衅”的少年一时兴起，举起双手伪装成老虎爪子，佯装凶狠地冲着两兄弟“呜哇”地叫了一声。 看着两个露怯的小家伙拉着手落荒而逃，忍不住掐着腰在原地笑得人仰马翻，甚至不顾被笑容扯得生疼的瘀伤。 少年名叫封鄞，跨国汽车制造家族企业CIEL的少爷，有一个疼爱他的祖父，一个忙着和姑姑争夺家产的父亲，一个因为父亲出轨而离婚改嫁的母亲，一个视他为眼中钉的整日虐待他的继母。 祖父病倒后，他离家出走了。 爷爷倒在病床上不省人事，他却连医院的地点都不知道，更别提去探望。听家里的佣人说继母怀孕了，检查出来是个男孩，封鄞知道自己在那个家有多么多余，走了也不会有人愿意找。 封家的宅子在首都中京，封鄞临走前就装了点零花钱，一路流浪到虞城县，因为身上脏兮兮的，脸上还有伤，在一家小超市门口歇脚的时候被老板当成小混混拎去派出所了。民警问他，他又什么都不说，因为年纪小没有身份证，系统又比对不出身份，只能先将他暂时安置在孤儿院。 12岁的封鄞刚好够上初中的年纪，就和孤儿院其他适龄的孩子一起就读于县里的一所公益中学。5岁的秦天和秦宇两兄弟虽然还没有上小学，但是对学校非常好奇，尤其是爱看书的秦宇，封鄞发现每次自己做作业翻课本的时候，旁边都有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试图蹭过来。 除了秦天以外从来不和别人说话的秦宇竟然主动开口说想要看看他的书，为了帮助秦宇实现愿望，秦天甚至把自己攒了好久舍不得吃的奶糖给了封鄞。 秦天对封鄞说秦宇不喜欢吃糖，所以每次过节发糖，秦宇都会把自己的那份拿给秦天。 可哪有五六岁的小孩不喜欢吃糖的？到底是秦宇不喜欢吃糖才把自己的那份给秦天，还是因为秦宇知道秦天喜欢吃糖，所以才送给他？ 封鄞托着腮，望着眼前两颗毛茸茸的小脑袋，和两对童真的大眼睛，内心不禁涌上一阵苦涩。 他羡慕，羡慕他们俩的感情。 虽然从出生开始身边的吃的、用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但是他没有兄弟，没有朋友，有父母但是不爱他，只有一个祖父疼他，现在祖父也病倒了。 封鄞羡慕秦天，也羡慕秦宇。 想跟他们亲近，想贪婪地分到一点两个小家伙对彼此全心全意的关爱。 多么可爱又可怜的两个孩子，虽然被最亲近的人抛弃，但却足够幸运地能够遇见彼此。 从那以后，封鄞总是和秦天和秦宇待在一起，给他们念书、讲故事，把院长分给自己的零食送给他们，训斥其他捉弄和欺负两兄弟的痞孩子，在两兄弟闯祸的时候主动冲到院长面前领罚，每次有声称是领养人或者义工的陌生人来到孤儿院，封鄞都会紧紧地盯住秦天和秦宇，在他们试图用手触碰两兄弟时及时挡在他们面前...... 久而久之，小狼狗一样的秦天和秦宇逐渐对封鄞卸下了防备，整天跟在他后面，一口一个哥哥，封鄞对他们的喜爱如同他们对封鄞的依赖一般，与日俱增。 封鄞的睡眠从来都不好，自从他记事起都一直是一个人睡，偌大别墅里的儿童卧室也堪比寻常公寓的客厅了。 太黑，太空荡。 偶尔从门外传来声音，也不外乎就是母亲对晚归父亲的吼骂，伴随着摔门以及瓷器碎裂的声音。 小小的封鄞只能躲在被窝里，紧紧地搂着毛绒玩具，搂着蜷缩着身体，默默数数，直到天亮。 那玩具是一只小狗，或者说是小狼，毛色灰白，是封鄞六岁那年外公送给他的礼物，他一直放在床上，每天晚上搂着睡觉。 现在封鄞和十几个孩子挤在一间卧室里，房间的墙边都是脱落的白色石灰，杂乱又拥挤，但他却不再害怕了。 秦天和秦宇一直都睡在一起，冬天冷的时候就睡一个被褥，抱团取暖，他们俩好的就像一个人似的，任何外人都无法插足，除了封鄞。 那是入冬前的一个晚上，封鄞说他也怕冷，于是秦天和秦宇就把他俩的小床和封鄞的床并在了一起，甚至让他睡在了中间。 如愿以偿的封鄞左手和右手分别搂着一个小脑袋，那是他从记事以来睡的最安稳、最温暖的一个晚上。 冬至的那一天，封鄞迎来了在孤儿院的第一个生日，封鄞之前的生日都是和爷爷一起过，可孤儿院的孩子似乎没有庆生这种活动。 封鄞想知道两兄弟的生日。 “天天，小宇，你们俩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什么是生日？” “生日就是出生的那一天的日期，可以收到礼物，还有好吃的蛋糕。” “哇！那我的生日就是今天！小宇的生日也是今天！哥哥要给蛋糕！” 封鄞看着秦天兴奋的小脸才回想过来，这两兄弟的出生日期是民政局的工作人员随便填的，所以根本就没人知道他们的生日。 封鄞拉着他们小手：“天天，小宇，今天是冬至，是哥哥的生日，以后也是你们俩的生日。” “太好了！我们和哥哥一起过生日！” 秦天激动地摇着封鄞的手，连带着秦宇也一并晃了起来，封鄞两只手一用力将两个小家伙紧紧地抱在怀里，窗外的天空飘下朵朵晶莹的雪花，落在窗户的玻璃上，和少年孤独冰冷的内心一起化作滴滴水珠。 从12岁到17岁，封鄞和秦天、秦宇两兄弟一起在虞城县小小的孤儿院里度过了最快乐的5年时光。 那一天，又是冬至。 在县重点高中读高三的三好学生封鄞，意外地跟班主任请了假，当天的晚自习他没有去，而是拿着打工赚来的零钱去了烘焙屋。 因为今天很重要，今天是封鄞的生日，也是两个宝贝弟弟秦天和秦宇的生日。 就在他拿着蛋糕走出商店时，迎面来了两个戴墨镜的黑衣男人拦住了他的去路。 17岁的封鄞已经脱去了稚气，面孔清瘦，但是身形却不单薄，将近180的身高让他即使面对两名成年男人也丝毫没有退缩的意思。 桀骜的少年正想直接从二人中间冲撞过去，却在抬头的时候看到了他们俩身后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 封鄞认识那辆车，也认识印在车窗玻璃上的那张面孔。 车里的女人看到封鄞似乎是想转身离开，急忙打开车门叫住他： “小鄞！” 封鄞闻声却没有回头，而是转身回到了店里。 他知道，今天可能没法回去过生日了，所以将蛋糕交给了老板，嘱咐他送到县孤儿院去，交给秦天和秦宇。 等封鄞走出蛋糕店的时候，车里的女人已经站在门口等他了，那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短发，和封鄞一样是混血，很漂亮，也很憔悴。 是封鄞的姑姑，封鄞父亲的胞妹，封然。 “小鄞，姑姑终于找到你了，你受苦了。” 女人想上去拉封鄞的手，却被他躲开了。 “姑姑，待在封家对我来说才是受苦，当初是我自愿离开的，我现在有新的家人了，请你们不要再来打扰我。” 封然听到少年冷漠的回答，转过身去，声音似乎有些颤抖： “小鄞，你爸妈对不起你，姑姑也没有照顾好你，对不起。但是你必须跟我回去，回去见爷爷最后一面。” 虞城县孤儿院里，10岁的秦天和秦宇早早地写完了作业，兴奋地在房间里跳来跳去，等待着下自习回家的哥哥，今天是他们三兄弟的生日，哥哥说过会给他俩买一个超大的生日蛋糕。 同屋的其他孩子忍不住酸溜溜地看着眼前的得意洋洋的兄弟俩，虽然心里不痛快，但是谁也不敢上去招惹他们。 因为整个孤儿院的孩子们都知道，秦天和秦宇有一个哥哥，很高，很帅，在县重点高中上学，对他们像亲弟弟一样好，经常给他们买好吃的，每年都会给他们过生日。 所以当烘焙坊的老板把生日蛋糕送到孤儿院的时候，其他孩子再羡慕，也不敢上去和他们抢。 但是当时那些吃醋的孩子们不知道，那是封鄞送给秦天和秦宇兄弟俩的最后一个生日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