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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疑

    姚飞羽的导师冯教授有一个孙子,今年上初二,每天放学都会到他家里学画,今晚也不例外。

    “小雨,你知道学画画前,最重要的是要学什么么?”老头倚在太师椅上,看男孩凝下神思,一板一眼地作画。

    男孩犹豫着说道:“呃……是先学会观察?”

    “学画画,和学写字一样,最重要的是先学做人,要修身,这样画出来的画才能从于心,也就是真性情、才情、品性的自然流露,你是什么样的人,你的品行,你个人的修为,都蕴含在你画出的一草一木,一山一石里。”

    “来,拿笔来。”老头手掌一伸,男孩立刻递笔过去。

    “你看你这荷花梗,怎么看着颤颤巍巍的,一点也不舒展?花冠也是,小里小气的,老子曰:“道之为物,唯恍唯惚。惚兮恍兮,其中有象;恍兮惚兮,其中有物。窈兮冥兮,其中有精;其精甚真,其中有信。” ”

    冯教授一边提笔沾墨,满口之乎者也地哼哼道:“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老头子,来电话了。”冯老太敲了敲门,不等冯教授答话,就径直推门进来。

    “不接不接,挂掉,没看我正教小雨画画呢。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在画画时来打扰我——”

    “是小何打来的。”

    “什么小河小树小山的,不接!”

    冯老太手捂住听筒,冷冷地说:“就是之前和小姚一起来咱家的那个小何。”

    听到是何凡骞打来的,冯教授晃了晃神,手一抖,一滴墨汁滴在莲瓣上,刚定笔的粉团上洇晕一摊墨色。

    上次开完画廊协会主办的半年会,冯教授跟一帮同行去洗浴城,恰好遇上警察扫黄打非突击检查。又恰好那阵子他在竞聘学院院长,他喝高了,再加上旁人怂恿就大意了跟着去。等他反应过来,他们一行人已经双手抱着头光溜溜地蹲在地上了。后来还是当时在国外的何凡骞打了个越洋电话,托关系把他提前捞了出来,并且只通知了家人,没闹到工作单位去。

    虽然事后他还是顺利聘上院长了,但他妻子在知道这件事后,对他脸不是脸眼睛不是眼睛,一点小事就百般挑刺无限放大,让他在家里很是难熬了一段时间。

    “快快,电话给我。”

    见冯教授神色凝重,冯老太立刻换上慈爱的笑容,哄孙子跟她一块出去:“小雨,画累了吧?出来吃点水果,奶奶买了你最喜欢的草莓……”

    “喂,小何?”接过电话,冯教授说道。

    何凡骞也不拐弯抹角,上来就问:“冯老,我想问一下,之前咱们约好的,以你的工作室的名义给姚飞羽办个人画展,筹备得怎么样了?”

    “小姚啊,”冯教授犹豫了一秒,决定实话实说:“他现在不在我手底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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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小时前,何凡骞坐在家里的吧台前,一杯一杯地给自己倒酒。

    Nightmare。沉溺窒息无法挣扎,黑暗冰冷不可逃脱。

    无人时何凡骞才发觉自己身上也是一半冰一边冷,像做了场噩梦。今晚这混乱的境地到底是从何而起。明明下午一切都是好好的,他带魏亭一起去参加酒庄主人办的酒会。不仅他美丽端庄的妻子表现得落落大方,他更是在两个人跳舞时找回些当初情热之时的蜜意。

    迷迷糊糊中,他突然想起魏亭红着眼睛执拗地问他:

    “日月星辰呢?”

    “为什么,你从来都不戴?”

    “你真的以为我不知道,你把另一块表送给谁了?”

    后来呢?后来,愤怒又理亏的他情急之下打了他一巴掌,也因此酿出现在的事端。

    对,都怪那块表!

    可是,魏亭又是怎么知道,他把另一块表送给了姚飞羽?

    起初他在外偷腥,自认为保密工作做得不错。不仅从来不在酒店开房,回家之前还一定要洗澡。就连送情人房子,也是用助理的户头划的款。那时,仍沉溺在母亲遗物损坏的悲伤之中的魏亭,似乎并没有发现丈夫已经变心了。每到何凡骞想跟他亲热的时候,他总是借故身体不舒服搪塞过去。

    生活像往常那样像杯平静无波的水,这样小心翼翼地过了一段时间,何凡骞的胆子也渐渐大了起来,开始以各种各样出差的名义彻夜不归。

    难道是姚飞羽戴着那块日月星辰,主动上门挑衅魏亭?

    他迅速否决了这个猜测。何凡骞深知姚飞羽的骄傲不驯。他性感、自私、利己、贪婪,这也是他最令他深深迷恋的部分,他爱的就是他不为人知的不堪。

    可这也是最令何凡骞悲哀的一点。就算赶走魏亭,姚飞羽男人的身份也注定无法上位。所以姚飞羽大概永远、永远不会嫉妒。不爱,令他永远处于不败之地。

    喝得混沌的脑子又吃力地转了转,电光火石间,何凡骞慢慢坐直身子。他想到了一个人,一个那天也在拍卖会上,并且和姚飞羽同处一个圈子,最有可能清楚这两块表分别的去向的人,同时也是一个最有理由挑拨离间的人。

    柏松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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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意思?”野猫屙屎都知道埋,何凡骞心里暗骂这个老东西不地道。

    冯教授难得地卡了壳:“小姚,他签了别家,以后不在我这干活了。”

    这话一出,冯教授立刻听出对方的声音冷了下来:“冯老,这和咱们之前说好的,不一样吧。”

    当初这位秋禾的何总,用三幅齐大石的画做敲门砖,拜托自己好好关照姚飞羽。见这两个人一个面目带煞,一个眉眼含春,冯教授这个深谙其中潜规则的老手,哪里能猜不到他和姚飞羽的关系,只笑呵呵称好说好说,同时也收了花花心思,偶尔揩些油来解馋。好在姚飞羽确实争气,他也乐意走哪都带着他混资历。

    他和柏会长私交甚笃,前几天人家亲自请他吃饭来要人,他就顺风顺水地给了出去。

    “我倒是想留,可是小姚也没跟我签过正儿八经的合同,他铁了心要走,我想留也留不住啊。不过你放心,我那个老伙计比我更靠谱,认识的泰斗大师更多,小姚跟着他只会更加前途无量——”

    何凡骞不耐烦地打断道:“他去哪家了?”

    就等着他这句,冯教授答得相当爽利:

    “洛神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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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此同时,洛神赋内,亮着冷幽幽的光的电脑屏幕上,映照出两双心思迥异的眼睛。

    从能查到的股权结构分配上看,明荟集团和大多数家族企业一样,有着家族辈分差异、长幼有序造成的股东股份与权力不对等弊端。除此之外,何凡骞和魏家的联系异常紧密,比如秋禾之所以能顺利上市,通过各种组织的审批,还是借的魏家未上市流通的壳。

    姚飞羽后来并没有说太多关于自己如何一步步做了何凡骞的情人的事,柏松鹤的重点便转移到了何凡骞和魏家的关系上。

    哐当!哐当!

    耳边突然传来砸门声,惊得两个人面面相觑,在彼此的瞳孔中看见脸色发白的自己,最终不约而同望向门口。

    来人闹出的动静不小,震得门栓直响,报警器也刺啦刺啦地尖叫起来。

    “柏松鹤!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