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清水）

    十六岁的少年身姿矫健，墨发翻飞，手中宝剑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小小年纪，已隐隐得见磅礴之意，足见教导他之人，绝非等闲。

    那小鬼跟着他们在一旁看，只见剑影似雪，剑气纵横，张大了眼呆愣愣地看得一瞬不瞬，剑气激起的风吹得他的发丝轻舞飞扬，葡萄似的眼中，剑光如电，闪烁不停。

    待到穆云峰收势，他才把嘴合拢，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看穆云峰的眼神都变了。

    那人却是一脸泰然，雪也似的眸子不见波澜。

    穆云峰行至他身前，双手抱拳深施一礼：“晚辈献丑，还请前辈指点。”

    那人只是略点点头，淡淡称赞一句：“少侠好身手。”

    穆云峰不知道他这句话夸赞的意思有多少，心中多少有些忐忑，江湖行走时，不少人对他的剑术赞誉有加，他自己也觉得自己身手绝非等闲，然而在此人面前却少了些自信。他第一次在这人面前认认真真展示所学之功，倒像是个考场的学子，不知自己斤两究竟如何，只怕被考官看轻了。

    那人也不多言，转身上路，不过这一日起，他不再似先前沉默，不时与穆云峰探讨剑法之事。说是探讨，只是那人语气平和，多是询问他的意见，其实他所提之处，皆是关键要害，穆云峰多年自行摸索，许多不明之处，竟就这么被他一一点开。

    自此每日清晨，那小鬼练功之时，穆云峰便去练剑。

    穆云峰再不避他，便将前一日所得尽数尝试融于剑法之中，仿佛蝴蝶破茧，多年积累厚积薄发，剑术精进竟是一日千里。

    那人将那小鬼与他隔开，不让那小鬼看他练剑，他自己反倒看穆云峰更多一些，守着他将心中所悟施于剑中，不时出声提点，对那小鬼反倒看似疏忽了许多。

    那小鬼十分不甘，不住嚷嚷，那人只对他说，他年纪太小，功力浅薄，毫无基础，现在看了对他有害无益。那小鬼哪里肯服，只嚷嚷他偏心，又是生气又是哭闹，那人十足无奈，只能轻轻摇头叹气，却绝不让他多看。

    穆云峰却知他说得一点没错，若那小鬼不打好根基就想着窥探上层武学，再好的良才也要被毁。那人让那小鬼练习的，都是最为基础的基本功夫，这种事半点也取不得巧，那小鬼天生筋骨奇佳，经过这些天的练习，身体更是强健。他们行路速度极快，怕是寻常人的两倍，穆云峰尚觉得疲累，那小鬼却十分争气，虽然也是叫苦连天，好歹却是跟上了。穆云峰有时觉得，那人这样赶路，或许不光是为了他自己的事，也是在锻炼那小魔物，何况这些天，那人已同那小鬼传授了些练气的法子，让他路上都要依着功法行路。

    穆云峰日日沉浸在剑法修炼之中，坐卧行走片刻不停，如入宝山，如痴如醉，只想将那人所说细细体悟，心思到从那人身上抽走了大半。

    那小鬼一路闹别扭，倒也不来打扰他。那人不时与他探讨，似乎也不再如前些日子那般异样。那小鬼插不上话，没人理他，撅着嘴更加不高兴。

    直到有一天，忽然下起了雨。

    夏日里本多阵雨，这一日，他们在山道上行走，天边忽然飘来一片乌云。

    那人抬头看了看天，皱了皱眉头，步履又加快了。

    方寻见一处浅浅的山洞，三人钻了进去，就只见天边一亮，周遭闪得一闪，接着便是“轰隆隆”一阵雷声，倾盆大雨顷刻落了下来。

    穆云峰急忙招手，让追风落到他身上。大雨来势汹汹，噼里啪啦地溅在地上，顷刻将洞口处打得透湿。穆云峰向内里寻摸了下，虽然山洞很浅，里面倒也溅不到水花，他将地面略做清理，想将那人请来坐下。

    天空又是一闪，穆云峰正看见那雪白的电光中，那人脸色忽然一僵，紧接着一声闷雷，穆云峰清晰地感觉到，那人呼吸微微一窒息。

    “……前辈？”

    那人竟似没有听见，脸色微微发白。

    穆云峰忽然想起来，每次那小鬼靠近他，他便也是如此，对，他掩饰得很好，若非穆云峰感官特异，几乎察觉不出，那小鬼每次靠近他的时候，他的呼吸也会轻微一窒，只是白日里这一切并不起眼，如今在这山洞里，外面天光昏暗，山洞之中更加晦暗，闪电时却照得洞口一片雪亮，周遭哗啦啦的雨声隔绝了一切声响，他的异样便明显了起来。

    他很快低头转身向着洞内走来，侧着身贴着洞壁坐下，视线低垂，嘴唇紧抿，眉头也皱了起来，搁在膝头手，不自觉地握了起来。

    穆云峰在一旁默默看着他，每一道雷过，他的脸色似乎就白上一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