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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星渐欲迷人眼【星际ao不平权】

    卫青知道自己死期将至。

    房间里静静漂浮着混杂着残存信息素与薄荷青草香调的香水味儿,奢华的地毯上倒下的红酒杯与碎裂的白瓷盘一并胡乱摆着,价值不菲的金属制品被人歪七扭八扫到角落,偶尔有那么几处沾染着不同寻常的白色,可能原是是某种液体,但因为风干而已经凝成了一种带着腥味儿的固态物质。整个房间里散发着一种靡丽的腐烂气息,仿佛在这个如此偌大而处处精致的空间里多呆一秒,都会瞬间腐化成花园里玫瑰花的养料。

    卫青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悠悠转醒的。

    身上很疼。如他所料,高高在上的君王并没有因他是战功赫赫的将军而怜惜他,反而像个孩子似的变本加厉啃咬他的每一寸肌肤,像天真而残忍的幼童折磨无知无觉的布艺玩偶,即使他把玩偶的头颅扯下来了,把四肢拧烂了,这个玩偶也依旧软绵绵的,不会对他做出任何反抗。

    因为玩偶永远只是玩偶,而主人永远都是主人。

    omega在帝国,就是这样一个相当于玩偶的存在。

    卫青已经不愿去回忆自己究竟是如何在决战的战场上突然分化,如何强撑着意志漂亮地打完最后一仗,又是如何被人带回皇帝的寝宫度过那昼夜不分的七天七夜的。现在的他光是用“想”这个动作便开始头痛欲裂,于是只能靠着金碧辉煌的床柱无声喘息。

    浅浅在地毯上坐了一会儿,他开始试着活动自己酸痛的手脚。被刘彻按在床上撕咬的七个日夜,比他所经历过的一切险恶战事都要难捱,彼时的他几乎溺毙在刘彻带给他的滔天欲海里,又最终确确实实被做昏了过去,这本就是对刘彻的大不敬,如今他又一个人孤零零在刘彻的寝宫呆了这么久,若是刘彻治罪下来,一千个卫青也不够死的。

    但卫青即刻便发现自己的计划泡汤了,他活动手腕的时候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无端传来,有一种难言的触感在他的手腕上无端产生,就像那东西本身是冰凉的,但却被什么别的事物烘的表皮发热——他慢慢将伸出去的手腕收回来仔细一瞧,一根细细的银链子正严丝合缝扣在那只添了新伤的腕子上,另一端连着这一侧的粗大床柱,他一动那银链就轻轻的响,隐隐约约似乎能听到阵阵回音。

    为什么不试着去扯开呢?这个想法刚刚出现便立刻被卫青打断了。一璧刘彻现下算是他的alpha,又是皇帝,这东西若是刘彻扣上的,那便绝对不敢摘,摘了便是大逆不道;一璧则是刘彻做事向来谨慎,他既然敢只用这样一根看起来弱不禁风的链子把卫青锁在这里,那就证明他有把握——卫青绝对跑不掉。

    于是卫青只是机械地眨了眨酸涩的眼,伸出另一只手缓缓摸了摸那根链子,链子很细,材质又上等,按理说他应该感到不小的庆幸,毕竟能让刘彻花这么大价钱精力困住的人并不多,他卫青算得上一个,但是……

    难受吗?怨吗?恨吗?就连卫青自己也很难将自己此刻的心情剖析地一清二楚,一切都发生的如此突然,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他原本有着光明坦荡的前途,人人称颂他年少有为,如今却一朝分化为低下的omega,沦为人人避之不谈的隐晦话题,也沦为高高在上alpha手中的阶下囚。

    要说半点感觉也无是不可能的,但事已成定局,一切抱怨最终都会沦为他的alpha惩罚他说他不乖的把柄。卫青神思恍惚间又猝然想到那个与自己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男人,他在很小的时候为他所救,在他登上皇位之后又为他一次又一次打退密密麻麻杀而不绝的虫族。从前的他们彼此心意相通,但卫青迟迟未曾分化只能做一个beta,刘彻那么一个强势的alpha怎么可能忍受自己的妻子无法与他灵魂契合,也因此这段模模糊糊的感情从未被二人宣之于众。

    有一瞬,卫青突然产生了一种既滑稽又悲凉的情绪,beta时的他因没有信息素与情潮无法在情事上与刘彻尽兴而暗自伤心,现如今成了omega,又时刻有着地位低下无法与刘彻对等的危机,当真是滑稽又可笑。

    虽然帝国向来提倡ao配对,因为只有这样才能为帝国诞下有能力杀死虫族的勇猛战士,但omega的地位在帝国与玩偶无异,omega甚至不能算作有完整权利的帝国公民,一旦到了法定年龄所有omega必须强制婚配,拒不婚配者将被关入专属于omega的收容所,直到他们“愿意”为止。

    曾经的卫青也不是没有见过那些温驯的omega。他们当中有的被国家分配了专属伴侣,出门时脸上便戴着遮掩隐私的蝴蝶面具,脖颈间扣一圈半指粗的电子项圈,将纤细的脖颈与脆弱的腺体严丝合缝地保护在里面。而这些omega则垂着眼驯服地缀在他们alpha的身后,做主人身下一条合格的交配犬。当然了,也有一些到了法定年龄而不愿婚配的omega,他们会被关进各个地方的收容所,直到找到他们适合的伴侣为止。卫青虽未亲自去过里面,但也有所耳闻,那里的日子并不好过,苛刻的要求,清苦的饮食,几乎没有omega能在里面撑过一个月。

    这样残酷的环境与高压的统治加上omega天性中对alpha的依赖造就了大部分omega软弱的个性,这更加剧了omega成为alpha附属品的潮流。

    而作为帝国统帅的刘彻,你对这些,又是怎么想的呢。

    卫青闭了闭眼不愿再想,身体已没有最初时那般疼痛,但手脚仍然发软,特别是两腿中间的那一处柔嫩软xue,刚刚发育便惨遭蹂砺。在两人交配时那个娇嫩的xue口便忍不住一阵阵收缩哭泣,如今七天酷刑下来更是红肿得让人不忍卒看。

    做完刘彻没有带他去清理,而是直接把他绑在了这里,卫青的思维无比清楚。因为此时此刻他能清晰地感觉到红肿的xue口正汩汩地流出黏腻可疑的液体,他试着夹紧了不让刘彻给他的东西流出来,但是没用,七天七夜的鞭挞让那里的rou变得松软无力,无论使了多大的力都会像坏了的弹簧一样木愣愣的没有任何反馈。这样无能的身体,恐怕刘彻要不了多久就会把它彻底玩坏,继而对身体的主人产生厌弃,把他当做玩具送给别的alpha。

    房间镀着金的双扇大门突然有些响动,卫青莫名其妙绷紧了身子,他还没有做好光着身子在外人面前泰然处之的准备。说实在的,现如今他的心里还没有对自己成为了一个没有人权人尽可夫的omega的确切认知,这也情有可原,毕竟他用beta的身份当了三十年的帝国公民,如今一下子急转直下,就算是卫青这样淡然平和的性子也短时间无法反应过来。

    奇怪的很,那外面的人在推了最初的那一下之后便再无动静,起先卫青还当作那人已经走了,但渐渐的,看着那扇安静遮掩的门扉,卫青地心微微颤动了一下,他突然福至心灵。

    “去病?”

    门骤然很快速地晃动了一下,又很快速地恢复了方才死一般的安静,门外的人确系去病无疑。卫青的心情莫名有些微妙,这个战功赫赫的外甥素来是天之骄子,在旁人面前又总是话少,因此常给人留下冷酷高傲的坏印象,但只有卫青知道他黏起人时究竟有多黏人。

    卫青的omega二姐在生了去病后不久便驾鹤西去,他的alpha父亲又对他无甚疼爱。这个可怜的孩子从小便失去了父母的关爱,但却从未产生过一星半点缺爱的怨怼之情,原因无他,只因卫青给他的爱实在是太多了。

    卫青从小也是爹不疼的典型,幼年的他在亲生父亲的手底下吃了不少苦,因此他看着霍去病总觉得这孩子身上隐隐约约有他自己的影子。二姐死后他把霍去病接到自己府邸亲手教养,对他颇多纵容溺爱,又见他在战斗上的天分格外高明,对他更赞许几分,后来这个他从小带大的孩子终于能够与他并肩而立一同屹立在血rou飞溅的战场上,将虫族打得屁滚尿流,二人之间则更多了几分强者间的惺惺相惜。

    只是,从那天开始,一切都结束了。

    虫族自那天的战役后终于被打残,百年之内不可能有所动作,这就意味着帝国将迎来难得一见的太平盛世,他们舅甥二人在百年之内都不用再上战场了。

    但……于卫青而言,那天的战争便是他此生最后一战了。

    帝国对omega有着严苛的法律规定,不仅对omega有着种种繁复的人身限制,在职业的选择方面也为omega设下了重重禁制,其中一项,是omega不能参军。

    最亲的亲人一朝沦为人人可玩的帝国玩物,如今又rou体横陈地被绑在皇帝的寝宫,换作我也不能接受这是自己的亲人,更何况向来心高气傲的去病呢?卫青如是猜想着。

    头还有些晕,他心中莫名其妙涌起一股名为委屈的情绪,于是他无意识地探出手,直到把那根链子绷紧了,那只满是红痕与伤疤的颤抖的手仍与门有不小的距离。

    “去病,你进来呀,我想看看你。”

    卫青几乎是有些急切地呢喃着,看着还遥遥在外的金碧门扉,那个高大有出息的孩子此刻就与他一墙之隔,只是他如此呼唤了,那人却依旧默不作声没有回音。

    是真的嫌恶我了吗?卫青不自觉地眨巴眨巴泛酸的眼睛,胸中自内向外涌出一股难言的物质,又酸又黏糊,充斥挤压着整个腔口,惹得他整个人闷闷地喘不过气来,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整个压垮。

    以后这就是我近一段时间的生活了吗。门外仍是静悄悄的毫无动静,于是卫青选择自我解闷。他转了转乌黑的眼珠,扬起下巴又低下头自上而下扫视了一遍皇帝奢华的寝宫,在可预见的几月或者几年之内,他将被刘彻困在这个巨大而昂贵的皇家囚笼里,光裸着身子被一根细细的银链子拴在铺着地毯的地上,成为刘彻的泄欲工具。

    至于时间长短,几年或几月,其实并无区别,只是一个简单的时间问题——刘彻玩腻卫青的时间。

    能成为皇帝的专属玩物,其实应该感到荣幸吧,卫青觉得自己的思想简直过分不着调。宫外那些地位比他更加低微的omega只能被地位低的alpha按着cao弄,而他却能够被皇帝纡尊降贵地绑在寝宫里,这么盛大的荣宠换做别人感激都不及,他又怎么能产生委屈与自怨自艾的情绪呢。

    这么一开解他又胸口轻松了很多,那个一直玩弄他让他痛苦难受的物质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名为荣幸愉悦的情绪。思维在信马由缰地乱跑,一会儿又忽然晃悠到门外的去病身上。回想从前种种,帝国的夏天总是很热,特别是人多如蚁的都城,卫青在自己的院子里栽了一棵枣树,那树伴着去病一同长大,到如今已有合抱粗,夏天火红的太阳一晒,各处都火烧火燎的烫,只有这棵枣树底下凉阴阴一片,像闹火灾的天空里被生生挖去了一块,填上了清明剔透的一汪水,舅甥二人就那么盈盈坐在两只小凳子上,小小的霍去病就撑在一张矮矮的木椅上乖乖看卫青给他拼模型玩……

    回忆渐渐入了迷,就连卫青自己也不清楚究竟是何时他便不自觉地发出了碎片式的呢喃。这些呢喃本身低如蚊呐,却恰好足以在这样安静的环境中让门外的人听见,也让门外的人在这一刻忽然忆起,那些美好的,欢乐的,轻松的,温柔的,早已在一夜之间一去无踪,而横亘在血浓于水之前的是地位尊卑,它像一把利刃骤然击碎披着亲情外壳的虚伪幻象,引诱着早已变质的温情从霍去病的胸中喷薄而出,让他一阵战栗。

    “……舅舅,你……把衣服穿好。”

    贴身内衣都被刘彻扯烂不能再穿,于是卫青只在那片刚刚发育的柔软胸脯上缠了几圈棉白束胸,将撂在一旁床栏上的刘彻的大衣披在身上。说起来,刘彻的衣服下面其实还搭着卫青的军大衣,这衣服是卫青作战完被送回来的时候胡乱套在身上的,卫青拿起来细瞧的时候发现上面扣子都崩掉了几颗,兴许是刘彻拆他衣服的时候动作太猛太快的缘故。

    其实,卫青在拿起刘彻的衣服的时候一眼就看见,在刘彻金黄色的外衣下面,皱巴巴搁着自己那件深蓝的军衣,金黄与深蓝这样巨大的反差,他断然不可能搞错,但他仅仅是迟疑了几秒钟,便果断地将刘彻的外袍披在自己光裸的肩膀与后背上,而选择将自己的衣服视而不见——自家alpha的衣服对于omega来说实在过于诱人,不亚于一场丰盈的满汉全席。

    卫青将自己用这件刘彻的衣服包裹起来,一直包到光裸的大腿,上身马马虎虎扣了两枚扣子,欲盖弥彰地把胸衣与腹部遮隐起来。他两手扶着床沿拘谨又小心地坐着,屁股瓣被刘彻揉捏得发肿发红,怎么坐都不舒服,长长的腿垂下来,脚趾蜷曲着点在地毯上,间或又伸展开来去轻轻地踩毯子上向上竖起的绒毛,看它们一经压弯又立刻竖起。

    衣服上似乎还残留着刘彻的温度,绒毛很松软,隐隐地发着热,一点一点随着卫青的呼吸反复舔舐卫他脆弱的腺体、白皙的后背、绵软的臀部与修长的双腿,好像在卫青心里种了一地毛茸茸的草,欣欣向荣,发着软又发着痒。

    门外已经没有人了,皇帝又不会在自己的寝宫里安监控,卫青一瞬间感觉自己是一只自由的鸟,马上就可以高高地飞。唔,至于他的alpha归来之后会不会怪罪他呢,会不会惩罚他呢,会不会一生气把他送给别人呢,这些问题的最终权柄掌控在刘彻手上,起码这一刻,他只想披着自己alpha的大衣,嗅着自家alpha的信息素,再安心地坐在这里,等那个占有他的alpha回来。卫青微微笑着,手指却一点点蜷缩起来。

    等待地过程无疑漫长而煎熬,卫青还有些怪罪霍去病撂下那句“你不是玩具,你是个人”便匆匆离开,像是在狼狈万分地躲避什么。若是去病在,兴许还可以陪他解解闷,现在倒好了,空荡荡的屋子里只有他一个人,他又被锁链锁着不能也不敢出去。就算他出去了,若是碰到宫人,那宫人也会惊慌失措地按照刘彻的命令把他擒回来。这样的无用功,卫青从来不会做,于是他只能难耐万分地靠着床栏,像一只笼中的鸟那样安分守己地等待主人回来。

    嗯……说起来,是怎么和刘彻认识的?此时的卫青只是一个脑袋昏昏的omega,别扭着身子迷迷糊糊等待自己的alpha归来,他的鼻息间还能嗅到刘彻深重又沉郁的玫瑰味儿的信息素,这样香气盈盈的味道充斥着整间房子,充斥着整件衣服,也充斥着卫青的五脏六腑,让他将混沌的思绪不自觉间又飘向了玫瑰的主人—刘彻。

    天色渐渐深了,像墨水一点一点洇在了纸上,不一会儿就全然坠入了深色。

    这种偏远的星球的社会环境是万万不能与帝都星相比的,这里落后,消沉,不发达,外来人罕至,本地人又难得有机会出去,古语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在这个时候,这颗封闭而自锁的星球的街上已经没有正常人家了,除了地痞流氓拎着酒壶沿着街醉醺醺乱步走之外,便只剩下狗叫。

    卫青就是在这样的天色下从郑季家里偷偷溜出来的。

    饥寒交迫那些什么眼下都顾不得,他只知道自己虽然逃出来了,但是并不安全,如果他今夜逃不出这颗污浊的星球,那么明天就会被郑季捉回去,再被他那个泼辣的beta老婆拿上鞭子狠狠地抽一顿,抽得他皮开rou绽。

    每天受冻,挨饿,吃不饱饭,做最重最脏的家务活,睡最破烂最冰冷的床板,遭受冷眼,动辄打骂,凌虐,栽赃,无休无止地羞辱,欺负,嘲笑。

    这样的日子,就每天在这样一个瘦弱的、矮小的、十二岁的孩子身上轮番上演。

    墙根很冰冷,今夜绝对不是个好天气,卫青身上只有一层破破烂烂的小了的衣裳,脚下的鞋子甚至还磨破了一个底,可怜的小脸冻得发红。他年龄尚小又身无分文,这样一个黄毛小儿,居然想要凭一己之力逃之夭夭,未免忒天真。

    虽然逃出来了,但是手脚冻得发抖,又冷又饿,浑身上下一个子也无……但是他终于从那间牢笼里逃出来了。卫青悄然回头看了一眼巷子深处那扇他再熟悉不过的门,心脏几乎要狂跳出来。

    这个日子他盼了多久呢,已经数不清了,逃跑的想法是早就有的,但这样一棵孤远的小小星球,他又能逃到哪里去呢。可逃跑的念头一在心底生根发芽便难以拔除,也因此那天他听到郑季提起今天可能会有帝都星的贵人莅临时,当即做了决断:就是今天了。

    纵使逃跑的计划在脑子里推演了一千遍,眼下卫青手心里仍满是冷汗:这颗星球鲜少来外人,不管这个“贵人”是真是假,他都必须赌一把,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他沿着墙根飞快地走,尽量避开那些身强力壮的地痞们,极速地向这个星球唯一一片平坦之地跑去——如果有大型星舰落在这颗星球上,那么只可能停留在那里。

    天上星星渐渐多了起来,一轮惨白圆月大得吓人,似乎下一秒就会从天穹之顶坠落下来,将这颗星球轰成宇宙里没有名字的小小辰砂。

    身后突然穿出脚步声,一步一步踩在卫青的心上,他心下悚然,干脆直接蹬了麻烦的鞋子光脚向前跑,冰凉的地皮冰得他脚心透凉,身后渐次加快的脚步声让他心底发寒。

    小孩子到底是跑不过大人的,卫青甚至能感觉到那人发臭而血腥的呼吸正一下一下喷在他的后脖颈上,沿着皮肤渗入内里的骨骼,让他全部血液都被恶心得翻江倒海。

    眼前黑夜如幕,渐渐看不清前面的景致,嗓子喘到了极限,火辣辣地疼,太阳xue处钉着根嗡嗡鸣叫的弦,仿佛下一秒就要因抖动过于剧烈而咔一下崩断。

    冰凉的脚趾一下子踩到了什么东西,血液瞬间洇洇冒出来,卫青嘴里一片血腥苦涩,惊恐,头晕,恶心,缺氧,窒息,死亡。人世间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无限放大,以至于这个属于孩子的幼小身躯终于被压垮,于一个拥有庞大月亮的月夜飘然向下倒去。

    完了。

    睡在冰冷地板上与家畜为伴,一日三餐都是苦涩难咽的剩饭,每日例行的羞辱与斥骂,无时无刻未曾休止的数落与暴行……这样的记忆充斥着卫青的童年,以后也将横亘他的一生。

    如果那个“贵人”未曾在他重重摔倒之前轻轻抱住他的话。

    卫青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入目是一张矜贵的脸,从那一刻起,卫青的世界,艳光四射。

    门被人无声无息地推开了。

    最先猫进来的是一袭华丽衣摆,接着是一只锃亮的长靴。这靴子轻轻踏在柔软的地毯上,仿佛坚韧马蹄踏在宽广柔和的大草原上,一步一步走得格外坚定。

    早上食髓知味错过了时间走的匆忙,现下屋子里东西乱堆着没人收拾,刘彻也没理由怪人,毕竟是他自己吩咐人不要随便进屋的。他绕过一瓣瓣稀碎的瓷盘碎片,踩过一团团地毯上起球纠结在一起的乱毛,路过倒地不起的红酒杯与金属钟表,缓慢而坚定地靠近那具歪倚在床栏上闭眼酣睡的温热躯体。

    换做另外任何一个控制欲强的alpha看到自己的omega乱动自己的衣服,他的第一反应大概是暴跳如雷,感觉自己的专属领地被侵犯了,继而动辄对omega斥责打骂,这是人世间再常见不过的事。

    但奇怪的很,像刘彻这样一个偌大帝国的统治者,年纪轻轻便有着铁血手腕的alpha,他只是定定地站在离卫青一步远的距离,看卫青整个人被笼在属于他的金黄外袍里面,依着粗大床柱睡得双颊泛红,头发凌乱地粘在脸上,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 被束胸包裹的柔软胸脯随着呼吸一耸一耸,让人忍不住对着那雪白胸衣下的梦幻风景浮想联翩。

    那些公认的“一个正确的alpha该做的事”——那些生气,恼怒,觉得自己的领地被侵犯的暴躁的负面情绪居然就那么平静的,在卫青轻柔的呼吸中,在刘彻深沉的凝视中,消失的一干二净。

    刘彻沉默地垂着眼看那根扣着卫青手腕的细细的银链,卫青将体温传递给它,而它又仿佛有了生命一般随着卫青的脉搏而轻轻发抖。

    这个小东西是卫青被做到一半承受不住哭着想要爬开的时候,被刘彻拽回来安在他身上的,本身是个没什么用的小玩意,只能起到调情和最基本的拘束作用,基本上只要被锁住的人想解开,稍微一用力就能挣脱。

    曾经就算看不到希望也要努力从父亲家里跑出来的小孩子如今变成身下乖巧柔软任人揉捏的omega,之所以如此,只是因为对他刘彻有着过分的信赖而已。信赖刘彻不会因为他动他的衣服就生气,信赖刘彻不会把他当做礼物送给别人,信赖刘彻不会像外面的人那样——因为他变成了个omega就对他的态度急转直下。

    刘彻爱的是卫青这个人,不是他的性别。只要是卫青,什么性别都无所谓,是omega或者beta无所谓,甚至卫青分化成alpha也都无所谓,只要是卫青就好。

    只要是卫青就好。

    刘彻莫名又想起早上匆匆抽身去跟那些大臣讨论此事时那些大臣们露出的丑恶嘴脸,若是放在从前,那些人断然不敢随意在他面前如此评判卫青;可现在,仅仅因为性别,史官们就妄图一笔勾销卫青为帝国立下的赫赫功绩,就敢在他面前乱说关于卫青的污言秽语。那些贱人……刘彻气得发抖,他把银链解开丢到一旁,轻轻地揉着那只被勒红的手腕,在红痕上面珍而重之地落下一吻。

    “我要世人皆知汝之尊贵。”

    许是标记者与被标记者之间的心灵感应,从刘彻进屋那一刻起卫青便觉得睡不踏实,一颗心在朦朦胧胧的睡梦里怦怦跳,像迎接情郎归来的少女雀跃地跳舞;等刘彻俯下身去亲他手腕的时候,他颤抖的上下眼睫微微分开,露出中间芯子里一颗葡萄似的眼,怔怔地看着眼前人,脑子里的弦还木楞楞的转不过弯来,只是任由刘彻把他小心翼翼扶到床上掖好四面的被角,直到刘彻忽然与他四目相视时,他才微微弯起眼睫,飞快地笑了一下;

    “阿彻,你回来啦。”

    “是的,我回来了。”

    机敏如刘彻,他立刻就察觉到卫青轻快语气里的一丝焦灼紧张,这是从前快乐洒脱的卫青从未有过的,于是他当机立断坐在床沿把卫青上半身揽起来,将他紧紧捏入自己怀中,似是要将卫青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这一抱确实比什么都管用,听着刘彻坚实有力的心跳,在漫长等待中滋生的焦虑与不安彻底烟消云散,疲惫的精神在这一刻被自己的alpha充实安抚。卫青餍足地放任自己缩进刘彻宽大的怀抱里,做一只猫在主人被窝里酣睡的猫。

    刘彻轻轻地用两根修长手指搔弄卫青的温热面颊,指下皮肤的软与媚意顺着指节一层一层攀升至手掌,手腕,漫过一段段独属于人类的关节,最后直达心口。原来Alpha与Omega仅仅通过简单的拥抱与温柔的触碰便能心意相通,原来他们本是一类,都是人。

    心里突然有些皱缩,仿佛一下子被人用力捏住,总泵失了力,全身的血液都倒了流错了位。刘彻垂首用嘴唇点了点卫青的嘴唇,两个人的嘴唇贴合在一起,两种截然不同的信息素久久纠缠交合。刘彻知道,他和卫青将会像日月一样交媾,直到日月一并坠落的那一刻为止。

    铁幕之下,爱欲无边。无论世界的规则如何,那些猜疑、戒备、彼此伤害,都不应该出现在他们二人之间,爱与珍重,是他们世界的全部,再容不下其他异类侵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