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跪下

    “跪下。”

    冰冷的语调毫无起伏，夹杂着几不可闻的森然，回荡在昏暗的房间之中。

    大门在身后关闭，关门声像一记闷棍重重的击打在胸腔。

    外面夕阳西下，小区中来往行人众多，正值放学高峰期，大人们牵着自家小孩的手，享受着一天难得的温馨时刻。

    可这一切，都和现在的夏韫玉无关。

    一扇大门，拦住了外面的热闹，空留一室死寂需要他无端忍受。

    夏韫玉想说些什么，可嗓子就像堵了一团棉花，他尝试能发出的声音实在听着太离谱，控制不住的颤音，听着像被吓破了胆，干脆放弃了出声的想法。

    现在这情况，算什么?

    他还是跟着周晟回了家，好像之前电话里鼓足勇气说分手的不是他。

    夏韫玉有些恍惚。

    落日的余晖从窗帘缝隙间透出，打在面前男人的裤脚上。

    仿佛阳光给了些许希望，夏韫玉鼓起勇气快速抬了下头，想看清此时男人的表情，可男人上半身隐藏在阴影里，什么也没看到。

    “怎么办？还能说些什么？还可以做什么？”一个个救场的念头快速的从脑中划过，夏韫玉试图找到最适合当下氛围的言语，最终却扯了扯嘴角，连一个合适的表情都找不到。

    “我说话你听不到？”

    “......”

    这是个很离谱的命令。

    太要命了，周晟把他带了回来，也可以说是他自愿回来的，走在路上他还在想周晟一定是不想跟他分手，所以着急从国外赶回来挽留他，而现在周晟用他熟悉又陌生的语气对他发号施令。

    夏韫玉再天真，也清楚自己的处境。

    周晟被自己惹毛了，压抑许久的情绪失了度，或许本来就对自己抱有超乎寻常的掌控欲，所以一怒之下做了个极其偏激的决定。

    可惜，哪怕神志还算清醒，但夏韫玉不得不承认，他现在仿佛被抽干了力气，手脚发软，甚至无法挣脱周晟目光的束缚。

    跪还是不跪?

    “再给你一次机会，要是后悔跟我回来，现在还可以走。”周晟缓慢踱步到客厅沙发前坐下，抬手指了指身后的大门。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觉得我们还可以再谈谈，不要就......这......这样......”

    眼前男人拿起茶几上的电脑，开机的声音突兀的响起。

    见对方一副不愿再搭理自己的样子，夏韫玉着急上前一步，可下一秒被对方扫过来冷淡的眼神定在了原地。

    “谈？谈什么，刚才在路上不是谈过了，跟我回来就得听我的，还是说你就要分手”。周晟的眼神淡淡的落在夏韫玉因为着急而憋的通红的脸上，又扫了扫对方的眼睛，里面透出的慌张很真实，但此时他不想管。

    “我没有，我说分手是因为......因为......”

    “我再说一遍，跪下！或者，出去！”

    夏韫玉被对方突然抬高的声音惊的瞳孔紧缩、面色倏地惨白，一双手紧紧攥着两侧衣摆。

    一室寂静

    可能现在说什么都是徒劳的。

    良久，夏韫玉最终仿佛下定了决心，在心里对自己说了句“......好吧。”

    然后缓慢的跪了下来。

    周晟收回目光，他现在还有一些工作需要处理。

    敲击键盘的声音响起，每一下都重重敲在夏韫玉的心上，震的五脏六腑都连带着隐隐作痛。

    办公室发来的邮件因为路上的耽误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处理了，一会儿还有一个视频会议，临走时太仓促忘记跟那边的家政结算，这次回来可能会待一段时间，也没来得及跟教授好好道别，上次讨论的问题还没有什么进展......

    周晟漫不经心的思索着，手下打字的动作慢慢停下，视线穿透了面前的电脑屏幕，缓缓落在面前跪着的人身上。

    东倒西歪。

    抬眼看了一下墙上的时钟，才不到十分钟。

    “跪好。”

    对方听到他的呵斥，立马跪直了起来。

    就是这样，对方好像总是在试探他的容忍度，一次又一次，这次也一样。听到对方电话里说分手的时候，周晟根本就没放在心上，那样荒谬的借口，听起来就像是没事找事。

    从说分手到现在跪在这里，中间无数次的试探。

    他想要什么？

    彻彻底底的自由还是我，选一个，然后失去另一个。没道理什么都想要，却什么代价都不付。

    不知道是否因情绪长期的压抑，又被突然告知分手，周晟心里的一丝恶意缓慢的积累最终在今天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