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跳海里救人

    在看见齐楚落水后，船上的两人也直接跳了下去。秦靖刚游出几米，便被医生喊保镖及时制止了，他状态不对劲。

    周衡却顾不得那么多，他如鲸入海，游得极快。在入海的瞬间，无穷尽的蓝撞进他眼中，冰冷席卷了他的身子。周围是沉溺和无边际的黑蓝，眼膜上好似蒙了一层冷色的纱，周衡听见有人在大喊以及耳畔海浪扑腾的声音。

    很近又很远，周衡却统统听不见了。

    冰冷的海水淹没了一切，周衡眼底只能看见远处不断下沉的黑影。

    齐楚长这么大，还没溺过水，直到现在。

    眼前全是蓝色，整个世界好像陷入了一片阴影里的湛蓝，湿冷透骨，他像是被封在一个密闭的盒子里，往哪边走，都没有出口。

    水像泥沙一样赌住他的口鼻，让他窒息，这个过程中齐楚大脑一片空白。他试图抓住什么来减缓下坠，偏偏周围全是海水，齐楚什么也抓不住。身体仿佛被胶水黏住了，想逃离，但四肢怎么也动不了。

    模糊中，他听见有人在喊自己的名字。

    是谁呢？

    口鼻里不断窜入海水，齐楚眼前一片虚幻，在失去意识时，终于有人游过来抱住了他，像一根稻草似的，把他牢牢捆紧，带他脱离了死亡的深渊。

    齐楚的指尖抚过这人游动的衣角，明明快要窒息了，齐楚却仿佛闻到了一股香味——温和柔软的木质香，还带着苦调，闻久了好像还能觉出冷涩味，就像这片海，柔软也冰冷。

    他努力想睁开眼睛，可眼皮好像有千斤重，怎么也睁不开。他逃走的这几个月，偶尔会做一些奇怪的梦。

    梦里总有一个很凶的人在追着他跑，齐楚问他干嘛要追自己。

    那人问他，你为什么要跑？

    齐楚也不知怎的，突然就掉了眼泪，他听见自己说，你太凶了。

    齐楚也常想，周衡为什么总要这么凶的对他呢？他这样冰冷，虚假，不近人情，可他又总是在齐楚最无助的时候找到齐楚，问他为什么哭，又问他是不是自己做得不好。

    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周衡？

    黑暗来袭前的最后一刻，周衡的手捧着他的脸颊，很急促又小心的为他渡着气。

    齐楚想说，你能不能对我好一点？

    可这话怎么也不说出来，他被无形的海水掐住了咽喉，连意识也被这无尽的深海淹没了。

    周衡带着齐楚刚冒出一个头，快艇上的保镖连忙下海把两人带了上来。

    “医生！医生！”周衡疯狂大喊，他整个人水淋淋的，脸上透着股绝望的疯狂，眼底是浓烈的红。

    他带来的人哪里见过他这副模样，心底俱是一阵骇然。

    大老远带来为齐楚治腿的医生此时派上了用场，艇上没什么医疗工具，医生只能进行简单抢救，“周总，现在需要赶紧送齐先生去医院。”

    就在几人谈话时，被保镖从海里带出来的秦靖也晕了过去，他刚做完心脏手术，在急剧的情绪刺激下入海，刚跳下去就被医生发现不对劲，连忙叫人去把他捞了上来。

    快艇刚返回港口，早就在待命的医生和护士赶紧把两人抬上担架。

    冬天，海风刺骨，却比不过周衡心底的颤栗，他看着齐楚，看着他紧闭的眼睛，冰冷而苍白的脸，整个人虚化而脆弱，宛如一只破碎的蝴蝶。周衡心里突然升起一股恐惧，这股恐惧那么深，那么真实，比当年害怕周家赶他出门还要深千万倍。

    绍谦说他不知道怎么去平等尊重的爱一个人。可现在的周衡只害怕，万一齐楚再也醒不过来怎么办？

    周衡看着医生把两人送上救护车，刚上前两步，眼前突然一片晕眩，天地旋转，整个人直接栽倒在了地上。

    “周总！”

    四周顿时一片混乱。

    从小到大，周衡都很怕水。

    他跟着母亲在城南旧区生活时，曾经被人推进过河里，那人死死摁着他，不准他起来，要不是路过的人见义勇为，周衡怕是早就不在人世间了。

    后来周衡才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期待他的到来。而那时，连他爱的母亲也抛弃了他。

    他们都说，她受不了这样的生活，所以选择投河。警察叫他去认尸体，他不相信那个肿胀发白，被泡得巨大，宛如一尾滑溜的死鱼的人是他母亲。

    最后警察提取DNA，他才不得不信。

    从那时起，周衡便害怕下水。

    他怕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母亲那样。

    可现在，时隔多年，他爱的人再次坠入了深海，生死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