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找到你，哪怕我不在了
严清不满地穿好了裤子，对着系统抱怨了句“天不让我追童江。”抱着肩膀赌气一样靠在座位上。 然而他听了几句童江在电话里的通话，倒对这通破坏他好事的电话起了兴致。待童江挂了电话，他凑到童江耳边问：“是什么电话？” 童江在输入框里打下：「是佳佳的电话，她说，她和周维雯闹了别扭，周维雯打了她。」 “校园暴力的范畴了啊。”严清抻着脖子看着屏幕，“学校老师不会介入？” 「那所学校很一般，许多孩子都不过在那里混个毕业，对于校园暴力，老师都抱着默许态度。」 “这样啊。有说因为什么发生了冲突吗？” 「她说，周维雯在昨晚放学时把她拦在楼梯口，要她交保护费，她不给，周维雯就打了她。」 把手机向右挪时，童江看向了严清的双眼，其中果然有质疑的神情。 “她不是说这个周维雯对她很不错的吗？怎么校园霸凌会霸凌到她头上？” 「我不清楚。也许周维雯接近她就是看她好欺负…可是刚刚佳佳的话也很奇怪，她说：周维雯一直在试图控制她，还说什么，她要自由。」 严清突然觉得周围一阵阴冷气息。他搓了搓肩膀说道：“怎么越说越恐怖了？” 童江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车子到了便民超商，二人接连下车。 首要任务是血拼！进了便民，童江推着手推车，看到什么吃的喝的穿的用的都克制不住地想要买。从前他可不这样，连买一瓶老干妈都要精打细算着想能吃多久划不划算，每次逛超市都是非必要不购买，做账单要精细到小数点后两位，可现在严清在他身边，他有些失去理智的，想要把一切严清可能喜欢的买下来，不计代价，只要他需要，花多少钱都可以。 因为现在，是他在“养”着严清，“养”着自己喜欢的人。 所以小推车很快被不过脑子地塞满了口粮。在二层的食品区，童江可以说万无遗漏，遇到一个展台就要拿下来一批吃的，结账时堆成小山包的商品要把严清吓呆了。 他把童江拉到果品区的角落，那里相对人少。他从车上堆随便捡出一包瓜子问道： “你买这个干嘛？不是要买午餐吗？” 童江很认真地答：“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想多买点零食给你，这些够我们吃半个月的了。” “那…”严清又指着底层的几大包泡面，“买这么多泡面做什么？顿顿吃泡面会把胃吃坏的。” “…泡面给我吃。”童江手忙脚乱地从中间扒拉出了速冻的盒子，“我给你买了这些牛排和意面，还有寿司，你吃这些。” 包装好的廉价牛排盒子外套好了一层保鲜膜，在冷白的灯光下明晃晃的刺眼。看着反光的食用说明，严清不由得思考他的到来到底给童江带来了什么。 “…大哥，你要不要这么拼啊？我是人不是猪，你至于买这么多西餐吗？这很贵的。” “没事，你能吃好就行，我存款还够用。而且这已经是我能给你的最好的条件了，你不嫌弃就好。” “你是傻子吗？难道我对于你不是累赘吗？你本来也不好过，还要为我花那么多钱。”严清指着这一车的东西，指尖都有些颤抖，“这一车吃的至少要五六百，你不心疼啊！” 童江睁着亮亮的眼睛，嘴角扯起一个笑容。 “为了你花，我不心疼啊。咱们上楼吧，还有些日用品要买。” 童江推着笨重的推车先一步挤进了错动的人群，他走不了很快，一是担心和严清走散，二是车头太重，方向难以把控，每每避开顾客就要停下来调整车头的方向。 看着他逐渐隐入人群和购物架的背影，严清的心中生出一阵悲凉。 「好大儿，跟着童江啊，否则你们一会儿会走散的。」 “阿姨。”严清的语气很低迷，“我是不是不该找他？他怎么就能为我做到这样？” 「你思想出问题了？怎么突然开始想这个？！」 “我本来就是个死人，这么突然闯进他的生活，给他添了这么多麻烦。如果我不存在，他根本没必要承受这些。我靠近他，是为了借助他的力量来为我翻案，可这样做可行吗？他本来可以安稳地活着，现在卷进我的破事里，以后会有一大堆乱七八糟的麻烦找上他，就算发生奇迹，我们真的翻案了，他又能得到什么？我也活不过来…我根本就是在利用他…我…” 「停！严清，你是拿到怨妇剧本了么？我真想不到你是个这么婆婆mama的人。本来是想磕着瓜子看你俩甜甜蜜蜜滚床单的，你在干什么？演蓝色生死恋啊！」 扶梯口处，童江停下来，发现严清并没有跟上自己。他一下就慌了，挂在脸上的浅笑逐渐化为焦急，在来往的行人之间寻找着熟悉的面孔。 严清就在原地，他可以穿越一切阻拦望着无助的童江，可童江却失去了他的方向，流窜在成排的货架台之间，望向每一个他能看得到的人脸。 看到的人越多，他就越是失望，越是担忧。他的严清去哪里了？为什么一转眼就消失掉了？他们是一起来的，严清说过，这个世界上只有他能看得到他。可为什么，自己这唯一之人，现在在人潮汹涌之中也寻不到严清的踪迹了？ 难道昨晚和今早发生的一切，都是幻梦一场么？ 思念像一条在草地上爬行的蛇，蛇行草上 ，不粘不滞。草蛇灰线，隐约可循。?他苦苦思念了严清这些年，最后只得到了他的死讯，得到一个一触即碎的幻境。 一切都是假的么？没有什么欢爱，没有什么同行，是自己的执念妄深，所以出现了幻觉，编造出了一个“严清归来”的假象来安慰自己，实际上从头到尾，他都是一个人，一个人做了公交，一个人逛了超市，现在，一个人流连在货架之间寻找一个不存在的人。 他多么想向着人群大喊那个名字，可不管他如何渴望，他都不能这么做。在这个短暂的幻境之中，严清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不心疼吗？” 童江现在的确心痛。心口的猛烈绞痛让他不得不就地蹲下缓解，缓解接受现实的无尽孤独，缓解濒临死亡的恐惧。 这个梦，怎么就醒的这么快？ 他低头，捂着嘴低声哭了起来，泪水模糊了视线。 严清一直立在原地，他以为自己的位置很显眼，不明白为什么童江会看不到自己。他的目光锁定在蝴蝶一样舞动的童江身上，看着他踉踉跄跄，一步四顾地穿过一排排货架，像丢了魂儿一样地寻找自己，眼睛逐渐泛红，最后茫然地停在罐头架前，表情痛苦地缓缓蹲了下去。 严清的心被狠狠揪住。他的世界里突然间只剩下这个蜷成一团抽泣的男人了。 他一步步走向他，在拖鞋架前发现了一张放错位置的坐垫，他捡了起来。 一双鞋出现在晃动的视野之中，童江慌张擦去泪水，晃悠着站起身时，严清的脸赫然出现在眼前。 是他。是严清。而且他的眼角红红的。 再度看到他的一瞬，童江的心绞痛弱了不少。他欣喜地笑了起来，差一点就要扑到严清的怀中，但他还是忍住了，他们附近有个补货员。 严清的一只手里拎着一张坐垫，他带着鼻音说：“我看你书桌前的椅子太硬，就随便给你挑了个垫子。没几个钱。” 是没几个钱。简单的款式，中心用四颗扣子围成方形，画着一只兔子窝在一只狗身边睡觉的图案。 “…谢谢。”童江双手接过。 “傻瓜。你怎么哭了？”严清用手揩去童江眼角的泪水，与此同时，他的眼里也框住了泪。 “我刚没找到你…还以为你消失了…” “我消哪门子失？我消失了，谁去解决掉你买的那些牛排？” 童江很害羞地抹着自己的眼睛，可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掉出来，他挤着笑容说：“都怪我，我刚刚跑的太快了。” “不管我跑到哪里，都会回来找到你的。我相信就算我走丢了，你也能找得到我。因为只有你看的到我。”严清将两手搭在童江肩膀上，拇指轻轻抚摸着。 “可我刚刚就把你弄丢了。” “那个不算，总要容错的。”严清牵起童江的手，紧紧抓在手里，“这次你放心吧，我不会掉队的，我们上楼。” 手心的温度传来，童江知道，严清还在，他会抓紧他的手不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