访客

    他们下楼来到地下室时，迎面碰上的年轻女仆一对上眼便匆匆别开视线，眼神慌张地低头从他面前经过，没像前几天一样兴奋地凑过来跟纳特打招呼。

    这时似乎正好是许多仆人的午休时间，地下室的交谊厅人很多，看到李维出现时，气氛又变得诡异。

    「原来主人是要招待你啊。」布兹看到他时，一脸羡慕地说道，「今天少爷一早就吩咐厨房准备很多华丽的甜点，我们还以为他邀请了贵宾。」

    据说艾里斯平时下午只喝茶，偶尔配一两片饼乾，厨房固定会准备的简单餐食常常会剩下。

    「帮我告诉你母亲，点心非常美味。」

    尽管资深女仆与男管家像是把他当客人一般的服侍让他感到有点怪异，李维经历过饥饿的时期，不像这个庄园里的人普遍有浪费食物的习惯，刚才还是留在起居室跟纳特一起将食物扫完。

    「不过晚餐就不需要准备我们的份了，今天我们想早点回去休息。」李维说道。

    「没问题。」布兹点点头，和善地说道，「那带点面包走吧，要是半夜饿了还可以吃。」

    布兹迳自钻进厨房，替他们在忙碌的厨房里驾轻就熟地偷面包，李维等在门口时，视线余光瞄到那个送电报的男仆也回到地下室，加入在隔壁房间里聊天的年长男仆们。

    李维听到他们压低声音提到「朱利安」、「新来的」，窃窃私语的氛围隐隐有点亢奋。

    尽管艾里斯才提醒过他与同侪交流的重要性，李维已经开始对於这些八卦议论与眼色感到厌烦。

    「这里没什麽娱乐，大家都很关注主人家的事情。」布兹带着打包好的面包回到他身边时，了然地笑笑，「可是现在只剩艾里斯少爷一个人了，平常大家无聊得要命，看到你来都很兴奋。」

    「以前还有一位欧文少爷吗？」李维问道。

    「主人连这个都跟你说了？」布兹满脸震惊，左顾右盼了一下，朝着李维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道，「那时我还小，不太记得，不过我妈和其他大人都说，不可以在艾里斯少爷面前提到欧文少爷。」

    虽然放了半天假，李维回到卧室时，却感到相当疲累，连外衣都没有脱就躺到床铺上。

    铺着毯子的地板上传来翻动纸张的沙沙声响，李维侧身支起头，瞄了一眼纳特，「我们有必要看那种东西吗？」

    最终，纳特没有选择那些他们很多年没有机会的娱乐读物，只要李维拿了一些报纸和小报刊物。

    李维离开图书室前有遇上男管家，对方对於他的选择，少见地眼神里浮现一丝讶异。

    除了报导当今社会时事的主流报纸，纳特还挑选了一些八卦小报，专门刊登名流轶事，隐射各种上流社会的传闻与贵妇小姐关心的恋爱话题，李维完全不感兴趣。

    李维明白要在这个阶层的人底下做事，一般情况里，适度留心这些情报可能有点用处。

    「他们都说这个庄园很久没有对外开放，艾里斯很少社交。」李维说道。

    纳特从鼻子哼出一声，自顾自地继续翻阅。

    李维也不再搭理牠，闭上眼睛就想小睡一会，没过多久，他听到纸张被拉扯的声响骤然变大。

    纳特将一份小报叼来他面前，沾了点口水的页面上印着一篇专题报导，一名不具名的前男仆控诉遭到雇主玩弄身体，想要名份却被始乱终弃还诬告偷窃，为了躲避吃上刑期极重的牢饭，现在只能隐姓埋名在花街卖身过活。

    男妓能拿到的酬劳远低於妓女，还时常遭到肢体暴力，诉诸媒体的前男仆处境凄惨，想要奋不顾身玉石俱焚，结果小报收了故事，却仍不帮忙具名指控上流社会的当事人，只以模糊的化名刊登。

    「你多心了。」李维不高兴地蹙眉，翻过身子不再搭理趴在床沿的狼犬，「我才不会这麽傻。」

    纳特的直觉向来很精准。

    隔天一早，宁静多时的庄园就起了变化，李维来到地下室时，仆人们的气氛十分躁动。

    「怎麽回事？」李维向老园丁先生询问。

    老先生看起来事不关己，耸耸肩说道，「听说今天有客人要来。」

    相比起户外的工作人员们，坐在李维对面的年长男仆们显得很兴奋，因为这些在宅邸里从事贴身服侍工作的仆人们，能在替访客服务时拿到小费，有钱人们通常出手阔绰，短短几天下来拿到的小费，有时会比他们的薪资还要高。

    一边喝汤一边与身旁仆人热络交谈的肯恩与李维对上眼，原本很兴奋的神情霎时怔住，表情有点尴尬地挪开视线。

    前几天肯恩还曾经问过李维要不要一起打桥牌，昨天李维和主人一起喝茶後，对方似乎就放弃了与他培养关系，在早餐桌上没有跟他说半句话。

    当仆人们排成一列，在主宅外头欢迎客人来访时，不知为何，李维立刻就猜到了访客的身分。

    李维远远地看到那位从马车下来的年轻男人，头戴时髦的礼帽，一身剪裁合身的西装透出腰部和长腿的曲线，浅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如白银般闪耀，尤其是那张彷佛艺术品般的脸孔，更是让人印象深刻。

    朱利安。

    艾里斯站在仆人们前方，伸手搀扶下马车的访客，那个漂亮的男人甜甜一笑，亲密地挽着艾利斯的手，与主人一同走进宅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