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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7生来就是孤独的

    四年级开学已经一周了,白小强每天都像晒焉了的小白菜一样,总是挺不直腰杆,困在课桌上。无论我怎么问他,也不肯说原因。

    这会儿他又趴在课桌上愣神,盯着打开的文具盒。

    我随着他的目光看去,他在看文具盒里摆得端端正正的金牌。他居然又在看那块金牌,这可能是第一百八十三次了吧。

    他一定很喜欢金牌吧,于是,我报名参加了北京市内所有关于生物学的比赛。

    今天是白小强的生日。

    为了给他一个惊喜,我早早起床,把昨天晚上霹雳啪啦帮我包好的礼物盒放进书包。

    天空下着大雨,专门接送我的保姆车停在学校门口,我下车撑伞往学校里走,cao场上还只有两三个人。

    教学楼下,我收了伞,边上楼边想像白小强来上学,发现抽屉里有礼物,打开看见是金牌,开心得手舞足蹈的画面。

    空旷的教室里,只有白小强趴在课桌上的瘦弱身影。

    “下这么大的雨,你还来这么早?”我有点惊讶,他居然比我还早到。

    他背对着我,没回答。我走近他时,听见了他轻轻的叹气声。

    放好伞,我走到座位上,坐下时看到了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愁眉苦脸。

    “噔噔噔。”我拿出书包里的礼物盒放在课桌上,用高昂的声音开场,双手握拳托住下巴,尖叫,做出兴奋的样子。

    我掐住自己的鼻子,舌头把口腔里的声音往鼻腔上挤,让鼻腔发音,学白小强平时说话的声音,“啊……我好开心啊,年小甚这是你送给我的礼物吗?”

    听见这重鼻音的声音,白小强可能看出我在学他看见礼物的反应,脸上破天荒的有了点笑意。

    看见他嘴角的微微扬起的弧度,我放下掐住鼻子的手,挺直腰杆,双手合十,抬头看向前方,虔诚道,“菩萨啊,我的朋友白小强每天都不开心,我该怎么帮帮他呢?”

    说完,我伸手在空中抓了一把,握住一把空气。

    我又低头朝着下方,双手做观音菩萨捧着瓶子的样子,细声细气,用另一种声音回答自己的问题,“白小强有两颗心,一颗开心,一颗不开心,使用我赐给你的“消灭不开心”以后,他就只有开心了。你肯定想问为什么,我告诉你,是因为。”

    我故意停顿,抬眼瞄白小强的表情,他神情专注,听得出奇的认真。

    察觉时机正好,我快速说出,“不开心死了。”双手猛地往他膈肢窝伸去,挠完胳肢窝又弄他腰两边的痒痒rou。

    “哈哈哈哈……”白小强瓮声瓮气的笑声洒满了整个教室。

    白小强终于笑了。自他莫名其妙退出奥林匹克生物学考试后,我第一次看见他笑。

    “不开心死了。死了。死了就不会不开心了。”他惊喜地念叨这句话,表情高兴得有些夸张。

    “我的笑话好笑吧。”我拍了拍礼物盒,“生日快乐,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打开看看,你一定会喜欢的。”

    他拆开包装,看见是三个金牌后,迫不及待的挂在胸前,眼里泛着泪光问我,“这是我的金牌,我厉害吗?我聪明吗?”

    我配合地鼓掌,“你很厉害,你很聪明。”

    教室里有人进来了,我停了掌声,白小强拉开外套拉链,把金牌放在短袖和外套之间,再拉上拉链。

    “你要一直挂着?这很重,脖子会痛的。”我小声问他。

    白小强十分肯定地点头。

    我把礼物的包装盒放进书包,看见白小强双手隔着外套抚摸金牌的轮廓。脸上的表情可以用喜极而泣,也可以用笑中有泪来形容。

    “你为什么这么喜欢金牌?”我问他。

    “我有优点吗?”白小强反问我。

    我突然懵了,仔细想了好一会才说,“聪明。”

    “嘴巴上这么长两条疤,丑。唇腭裂,说话也说不清楚。我喜欢骂人,一张臭嘴。这张脸无法改变,长大后连工作都找不到,我一无是处……”

    “砰!”我重重拍桌,打断他的自我数落。手指来回扣着桌面,狠狠地盯着他。

    白小强似乎知道我这是在关心他,抬手捏了捏我的肩膀,靠近我,轻声说,“我唯一的优点就是聪明,我要抓紧这个优点,放大这个优点,让爸爸知道我不是一无是处。”

    “爸爸?”我被这个词揽去了所有注意力。白小强和我同桌两年,极少主动提起他的爸爸。

    “拉钩,拉钩。”白小强立刻抓起我的左手,小手指勾住我的小手指,目光诚挚地看着我,“年小甚,你愿意吗?”

    我还没从“爸爸”两个字带给我的惊愕中走出来,“什么?”

    “你愿意一辈子给我送金牌吗?”他说得特别正式。我忍不住笑了,教室里正在早读的三个同学也笑了。

    “你愿意!一辈子!给我送金牌吗?”白小强目光炯炯,重复一遍。

    我知道他突然问这句话是为了转移我的注意力,让我不再追问关于“爸爸”的事。

    “我愿意。”我笑着,用同样正式口吻回答。

    他的眼泪一下子溢满了眼眶,右手一把扯过我和他勾住的左手,嘴唇在我的左手背上亲吻了一下。

    我刚想对他的举动表示震惊,就被他一把拉入怀里,抱得紧紧的。

    耳边弥漫开他低低的啜泣声,我把想说的话咽下去,抬手轻拍他的背。

    从这之后,他在学校变得正常了一些,虽然依旧萎靡不振,但与我总是有说有笑。

    但他不允许我去他家里玩,这点有些奇怪。

    时间到了一月。

    我握着笔的左手停在语文试卷上。

    作文:写你最喜欢的人或物,不少于400字。

    写下标题“我的同桌”后,我偏头看白小强放着一张试卷的课桌。

    对着空座位,我也能笑眼弯弯,心说:白小强,如果你参加了这次模拟考,一定也会写我,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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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其实并不讨厌男人,对吗?”

    魏无形的怒气被年甚三句话激到了顶点,额间青筋暴跳,闭上眼睛不停深呼吸,抑/制自己的冲动。

    年甚耳里飘进一声比一声冗长的呼吸声,才察觉,自己好像闯祸了。他没再说话,煎熬的度过十分钟,一身黑衣的中年男人走近公交车站台,挨个儿扫视等车的人。

    年书交代他,要接的人是个男孩,戴个眼镜,右眉上方有一块倒三角形的深色印记。

    年甚额间的胎记犹如一张名片,能瞬间告知对方自己的身份。

    男人看见了年甚,他走到两人对面,对年甚点了下头,礼貌说道,“你好,年老板叫我来接你,车到了。”

    “你扶着我,我看不清路。”年甚伸手对男人说。

    男人将年甚扶到加长保姆车车门口,拉开车门后,年甚突然想起没喊魏无形,他回头望,一个橘黄色的影子贴着他擦身而过,钻进车里。

    “你是谁!”男人粗声大喊,准备进车里逮人。

    年甚即刻制止男人的动作,忙说,“他是我同学,我们是一起的。”随后吩咐道,“我们在菱形国际城下车,你去开车吧。”

    男人去驾驶室,年甚摸索着进了后排。四个座椅两两相对,他选择了魏无形右边的位置。

    这辆保姆车的驾驶室和后排完全隔离,有着不被打扰的私密空间。

    直到车行驶起来,年甚才给魏无形道歉,“我,我刚才忘记给他说你是和我一起的。”没听见谅解,他继续,“我……总是……”

    “总是自以为是,以为自己聪明过人。”魏无形眸光带着冰山尖上的寒意,他彻底释放积压的怒火,言辞十分激烈,“是唇不是春,你他妈以为自己一定对吧。”

    从座椅上弹起,一个转身,右手臂直抵年甚咽喉,居高临下的逼视着他,“我告诉你,那个字就是春。”

    年甚呼吸困难,上手扒魏无形的手臂。

    “春!”魏无形毫不掩饰内心的狂暴,“我他妈写的就是春!春天的春!春光的春!我要在春光里!我要在太阳下!我要和男人胡作非为!”

    年甚扒不动手臂,开始把压在他身前的魏无形往外推,却被贴的更紧,压在脖子上的手臂意外的松了几分。

    “哈哈哈……”魏无形这笑声讽刺意味十足,“我要在光天化日下和男人任意妄为,我不怕永远只是鬼魂,我不怕不能转世为人。”

    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眼眶渐渐湿润,泪水越聚越多,声音开始颤抖,“既然我生来就是孤独的,为什么还要给我希望?为什么?”

    年甚被揪着衣领一把提起,魏无形抵着他下颚的手臂有些凉。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解开我的诗!为什么你要让我醒来!”藏不住心碎的话吼完,魏无形眼眶里那颗晶莹剔透的泪珠翻滚着落下,打在年甚的下嘴唇上。

    “啪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