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enigma
唇边似是而非微笑一般的弧度很快归于平直，校医王凯辉紧紧抿起唇，唇缝几乎看不见，其上红润的色泽很快被苍白取代。 他两手忍不住颤抖，忍不住再次拿起放在桌上的检测报告看了又看。 对面仪器还在有条不紊地运行着，不过先前已经打印出的结果已然表明一切。 王凯辉睁大眼睛，血丝狰狞，上下看着报告，生怕错过一个字。 姓名：时迁。 年龄：18。 符合二次分化条件。 基因检测二次分化结果：alpha。 以上的所有都未出现差错，但随着王凯辉视线下移，报告底部的一行小字赫然出现。 ——此次检测结果存在百分之八十的误判性，请一周后复查。 那天的种种缘由导致王凯辉少看了这一行字，却没想到素来百分百准确率的仪器会给出这种玩闹似的答复。 百分之八十的误判率只能说明那次检测结果作废，没有任何一丝犹疑当真的可能性。 “……老师？” 有声音传来打断了王凯辉杂乱飞舞的思绪，他猛地抬起头，向门外望去。 外面一左一右站了两个男生，看身材大概是两个beta。他们额上冒出虚汗，胸膛起伏速度也比平常的状态下要快很多。 两人相互扶持着，各捂着身上汩汩流血的伤痕，脸色惨白。 王辉凯见状一惊，眸底窜上慌张。 他将手上的检测报告反扣在桌面，连忙走过去将那两个人扶到病床。 “怎么回事，你们这个星期已经是第三次来这里了。” 说着，他走到一旁的柜子边上，熟练地从里面掏出两小瓶双氧水。 看见王凯辉的动作，两个学生苦下脸来，“老师，能不涂那个吗，我们的伤其实不严重，过会就好了。” 听见两人叫苦连天的声音，王凯辉暂时放下心头思绪。 一边又拿出一小包棉签，扭头道，“既然不严重，那你们还来我这儿，不涂这个就回教室里上课去。” 两个学生眼里闪过不情愿，但一想到此时低压压的教室便瞬间闭上了嘴。 给他们消毒后，王凯辉没有再询问之前的疑惑。心里清楚两个人不愿意说，便从地上站起身来。 “你们现在这里待着，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换下身上的白大褂，他回头朝学生叮嘱一声，又不经意瞥了眼里面依然运转着似乎出现故障的仪器，暗暗叹口气。 真是走了大运，什么离谱的事情都能叫他碰上。 就连这种放置百年都不会出现问题的仪器都生出故障，让他不得不亲自去拜访师兄家开的私人医院，以便检测那个名叫时迁的学生的第二性征。 不管怎么说，错误毕竟是他导致的。私人医院的仪器要比上面分配的精确很多，相信去了哪里能成功检测出时迁的真实性征。 到底是Omega还是alpha？ 王凯辉个人认为还是alpha的占比要大上许多，毕竟是时迁能不靠药物度过二次分化期的人。 若是Omega的话，那么纤细又脆弱的身体，恐怕早早便在那股剧烈的疼痛下昏厥了。 …… 随着门被关上，留在室内的两个学生对视一眼，都感到有些好奇。 他们看到了校医走出门之前刻意避开他们目光的举动。 临近门边的桌子上原本有个透明的试管，却被王凯辉小心翼翼装进口袋里带了出去。 仔细一听，另一侧有股细密的嗡鸣声不断传来。学生循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发现是他们初中二年级集体排队使用的机器。 就是那台机器检测出他们的第二性别，平庸又繁多的beta。 纵使摔伤腿，其中一个学生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雀跃。 这机器虽然每个学校都有，却实在难见，只有在医生或者校医带领的情况下才能触碰到。 “喂，不如咱们去试试？” 王海用胳膊肘顶了顶坐在旁边的马寒枫，“不是说谁都有二次分化的可能吗，咱们说不定在不知不觉中就二次分化了。” “说实话，我早当腻beta了，天天被alpha使唤跑腿，跑完还得给娇滴滴的Omega当舔狗，不舔又不行，迟早被某些阴毒的Omega派人揍一顿。” 他一边忿忿不平说着，一边单脚蹦到了嗡嗡作响的仪器旁。 看着马寒枫还是一副油盐不进的冷样，忍不住撇嘴。 “行了，别装了，我先测完帮你测。” 话毕，王海拿起棉签往嘴里捅咕两下，眯起眼睛研究起这台仪器。 过了许久，直到王海单脚感到酸痛，他依旧没有观察出仪器的使用方法。反而有些看花眼，暂时瞥开视线。 而就在这时，王海的目光不经意落到桌面的视野死角，上面反扣的纸张刹那间让他打起精神，引起了他的关注。 “马寒枫，你看，说明书！” 王海一下将纸张翻起，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便举起来向身后的同伴摇晃炫耀。 然而，静止不动的脚尖却因为其突然的旋转动作而忽地刺痛起来。 不算高大的身躯向后倒下，在谁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王海条件反射死死扒住桌子一角，而桌上的仪器也停止了嗡嗡的响声，同时从后方的打印机里传出一张单子。 医务室一瞬间安静下来，只余下两个人的呼吸声，与王海额头冷汗滴落地面制造的极为微小的响动。 恰巧，一阵风从窗户吹进来。 将打印机上面的纸张卷起，送到了以滑稽姿势好不容易平稳身体的王海脸上。 仅仅只是一张纸的重量，却彻底压垮了王海的身体。 “woc！” 他只来得及惊呼一声，便四肢朝上，仰躺倒在地面，面颊上还顶着从打印机上面落下来的纸张。 整个人看起来极为好笑。 “嗤——” 马寒枫首先从王海的一系列动作中缓过神来，不由得嘲意满满地笑了声。 “没死吧？王狗。” 自觉丢人的王海面上泰然自若，干脆就仰躺在地面的姿势拿起脸上的纸，干巴巴读着。 “姓名…时迁……enigma……百分百准确率。” 这个名字还挺耳熟的…… 等等！ 王海和马寒枫同时睁大了眼，脑子里浮现出一个清晰的人影。 时迁？！ 半个月前离开学校的人，不就叫做时迁吗？ 顾不上尴尬与嘲笑，马寒枫走过去从王海手上夺走那张纸，仔细查看。 还真是那个人，引发学校alpha们精神暴乱的罪魁祸首。 还记得半个月前，时迁离开学校，二班便始终萦绕着顶级alpha暴乱的信息素，低压压的氛围就此传开。 受到顶级alpha信息素挑衅的其他alpha各个有了精神上的问题，得不到缓解还被一直影响的成长期alpha可想而知会有多么可怕暴戾。 自那之后，学校里的alpha们不得已戴上了抑制颈圈，那种只有刚分化控制不好信息素才会使用的像狗项圈一样的饰品。 而天生自傲的alpha也不会一直忍受下去，自然便凑成伙去找首先戴上项圈的顶级alpha，池暮阳。 结果当然是那群上门讨道理的alpha们惨败，一个个被揍得脸上开了花。 无法发泄怒气的家伙们转头就朝他们这些无辜的beta撒气，导致隔三岔五就会发生流血事件，医务室的门槛差点被踩烂。 发生这些惨烈事件的源头却并不能说是池暮阳，据二班人所说，一切都是因为一个叫时迁的人离开了学校。而时迁也正是那个驯服顶级alpha的人。 在学校低压压的氛围下，论坛成了大多数学生缓解压力，抒发脑洞的场所。 各种池暮阳爱而不得，顶级alpha被情所伤的小道狗血消息在学校的论坛上被传得愈发夸张，甚至还有学生开始连载关于顶级alpha的跑路娇妻之类名字的。 更有甚者还传出时迁怀了池暮阳的孩子，这又导致无数被戳中性癖的学生开始写什么带球跑的狗血。 而马寒枫就是深受那些毒害的无辜群众之一。 虽然面上看不太出来，但随着时间流逝，他成为了时迁和池暮阳二人最大的cp粉头。 Enigma。 头脑派的马寒枫回忆起小学生理课本上的关于第二性别的种种描述。 世界上有alpha，beta，Omega三种最为常见的性别，但还有一种极为稀少罕见的性别，那就是enigma。 据说enigma拥有制服alpha的强大精神力，可以轻易引出alpha的结合热。 是四种性别里处于绝对地位的top。 马寒枫先是升起了没有逆cp的爽快，随后又对曾只见过一面的池暮阳感到悲哀。 都不知道对方性别就被迫爱而不得的人确实足够凄惨。 脖子上带着电流项圈，时刻都在因自己的enigma不在身边，而无法缓解暴乱精神力，控制不住信息素流出遭到电击。 半个月过去了，他仍旧没有忘记经过池暮阳时，对方身上所散发的死气沉沉的气息，以及漆暗瞳孔里古井无波一般的寂静。 有些过于沉重了，不符合这个年纪的沉重。 “怎么了？” 王海不知何时从地上爬了起来，看见马寒枫盯着检测报告出神的模样，奇怪问道。 “快点把这东西放下吧，我总感觉知道这么多不太好。” 他也是知道池暮阳对时迁的执着的，那种偏执并不是因为性别不同就能改变的。 “我想去告诉池暮阳——” 马寒枫说道，话音未落，王海惊疑不定抬眸看向他还在张合的嘴唇。 “什么？/ 告诉他时迁的真正的第二性别。” 两个人同时开口，语调都含着奇异又饱满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