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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退还

    飞机落地时,已是月朗星稀时。

    大院里沉寂无声,连水流似乎都睡着不再潺潺鸣动,路灯甚至不如月光明亮,笔直地停在路边,像什么懈工怠职昏昏欲睡的哨兵。

    厚重的雕花木门被推开,突如其来的黢黑让一切都悄然遁形。

    没人还醒着,冷锅冷灶,冷冷清清,这里的所有人都服从着军事化管理,一丝不苟地保持着严肃刻板的军队作息,父亲、继母、弟妹、小侄女、佣人……无一例外。按时熄灯,按时就寝,按时起床,过点不候食。

    俞骁从不觉得这有什么,毕竟他从出生以来就过着这样的生活,习惯了。

    只是,如果有人这个时候笑眯眯地给他捧上一碗什么亲手做的吃食,他也不介意打破这习惯式的规矩。

    客厅里还残余着一股不淡的烟味,明明今天已经吸了不少,手指和嘴巴还是寂寞得发痒。

    鞋底与木质地板相触,发出沉稳而刻板的声音,即便在夜里走廊里满满的勋功章也折射着莹莹的光,像那背后惊涛骇浪的故事一样,一次比一次深刻地在军人的身上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从外而内,勋功章的款式越来越古旧,那是俞家祖祖辈辈厮杀来的荣耀。

    属于俞骁的那一面裱框里已经13枚,还有半面空隙等着他去镶嵌。

    比之于大司令俞骠满满当当的一整面,他自然逊色得多,可比之于其他同年入伍的军人,俞骁当属杰出楷模。

    也不难理解,年纪轻轻就坐到了少将的位置上,自然要踏过的腥风血雨要多些,自然火中取栗的事迹要多些。

    因为两面墙上闪耀的,于他而言,不是祖荫,而是压力。

    军校毕业17岁入伍,偶然被最好的兄弟得知是俞家的后裔之后,闲言碎语不知听了多少,这祖祖辈辈积累的功勋山一样的压在他上身,他只能绷直了脊梁硬抗,不敢喘息分毫,军人对自己的要求严格,俞骁只会对自己的要求更严格,军人一向大义凛然,俞骁只会视死如归。不拿命去博几次生死一线千钧一发的战斗,加之于他身上的有色眼镜就永远摘不下来。

    更重要的是,他自己也不能问心无愧、硬气十足地说,这是我应得的荣誉和军衔。

    战斗中从来都是无情地、忘我地,唯一有瑕疵的可能就那么一次。

    颀长粗粝的手指在最后一枚勋章上停下,那是一枚金质纪念章,桂叶托底,银星闪耀,精致而庄重。

    这是他在两年前的一次边境行动中得来的,一同得来的还有一枚紧紧擦着心脏而过的子弹,和心口上的弹坑。

    这些年,星际并不太平,国内的反动势力兴风作浪,通敌叛国内外勾结,联合别有用心虎视眈眈的国外反动势力不停地发动大大小小的暴动,有时是在境内,有时在境外。

    这次他要去的地方,便是这些年战火不停的地方,也是两年前那个让他险些丧命的地方。

    星际的最北方,一马平川,一旦失守敌人长驱直入的地方。

    紧邻的塔国与其东南接壤的乌国因为宗教信仰和政治原因冲突不断,对星际虎视眈眈的月国在其中大搅混水,两个小国竟然就这么被挑唆得在5年之前起了战火硝烟,升级到了军事冲突,星际边境一再被趁机恶意sao扰,月国源源不断地向塔国乌国提供军火,大发战争横财。

    与此同时不断在星际东面和南面的海域非法巡演,怂恿联合其他海上邻国,大有将星际从陆至海全线封锁的意思。

    两年前的那一次,塔国挑衅升级,突然偷袭,数十枚导弹将边防线上的驻军打得几乎全军覆没,侵入境内将近20公里,俞骁临危受命,前往督战,铁甲驰骋,战车轰鸣,硝烟弥漫,炮火连天,对方几乎集中了弹丸之地的全部军火,以至于一场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曙光初现的时候,才终于将敌人赶出边境线。

    他和所有战士在边境线上的界河一同驻守,对方并不死心,来来回回拉锯战似的不要脸地sao扰,他们连续作战了将近十天,敌人再一次在夜间发起突袭,亡命之徒厮杀至跟前,火拼中俞骁肩部胸部皆中弹,战友要将他带回去疗伤,以往他一定会爆喝一声让人滚开,可那天晚上,那一声怒吼却迟了那么两三秒。

    因为他的确犹豫了。

    那一刻,首先浮现在他心里的不是这身后的大好河山,而是这身后大好河山里的那个棉棉。

    电影片段快速回放似的,他想起那明艳的脸馥郁的香澄净的眼,想起他抱着他的手臂装得泫然欲泣撒娇时的狡黠和娇憨,想起他每次看到他过去时各种刻意讨好只为逃过床上一劫的傻里傻气,想起他看到他身上的刀伤枪伤烧伤居然还会大惊小怪还要听英雄事迹时眼里的崇拜……

    混着铁锈味和雪松味的鲜血濡湿了他大片的衣襟,被打中的地方火烧火燎钻心的疼痛,晚风卷着枯叶从身后的原野奔袭而来,呜呜咽咽,像是谁的呜呜咽咽。

    战火还在继续,硝烟还在弥漫,喊杀声响彻连天,他身后还有一个人他想要去见。

    刚入伍戍守军事地图仓库那会儿,俞骁守在大山里,他的世界每天绕方寸地图忙碌;但他的心中还有一个世界,那里装着祖国的真实的湖海山川。两个世界之中,是一个军人的守望。

    后来在四处维和、反恐、救援、护航时,他的世界绕着星际的疆土领域忙碌;他的心中还有一个世界,那里装着千万同胞的平平安安。两个世界之中,是一个战士的誓言。

    而现在在守疆卫国战场炮火连天命悬一线的时候,他居然做不到舍生忘死心无旁骛,他的心中还有一个世界,那里装着一个令他牵肠挂肚魂牵梦萦的夏棉。两个世界之中,是一个普通Alpha的心愿。

    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河山让他慷慨赴死,夏棉使他热切求生。

    这热切使人软弱,也使人更加强大,让人犹豫,也让人更加果决。

    他无比凶残蛮横地杀红了眼,终于将对方击退到国界线以外20公里的时候,一枚子弹穿越风烟,重击入膛,俞骁只来得及垂头看了一眼那个汩汩流血的地方,在他的心口上。

    周围的景色急速退去,天地间好像只剩了他一个人,站在这异国空旷荒凉的原野上。

    空气迅速变得稀薄,像是他的声音再也传递不到任何地方。

    倒下的那一刻,他第一次有些怕,他的时间就此静止在还未破晓的黎明前。

    所以,当入目是刺眼的白和战友惊喜关切的脸时,俞骁这个常年在刀刃上奔波的人差点激动得落下泪来。

    刚一能动,他就不顾劝阻地要回仞城,他要见到那个人,迫不及待地想要见。

    长途的奔波使他伤痕累累的身体疲惫不堪,打开那扇栅栏门,见到那栋并不豪华阔绰的园子的时候,幽幽花香却仿佛被夜风顺着鼻腔送到了心尖上,疲惫的神经舒缓又雀跃。

    和到点就黑暗无言的俞家不一样,这里不论再晚永远亮着一豆温柔明灯,像是在等着什么人回家似的。

    当初把夏棉扔到这个地方,他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

    这宅子很荒凉很古旧,连他常约的泄欲工具住得都比这强,是他很少踏足的地方,或许他是没把夏棉放在眼里,只等什么时候江雪墨回来再把这么一个小玩意儿给丢出去。

    这宅子很荒凉很古旧,可却是对俞骁具有特殊意义的地方。这是他那个从未谋面的母亲的嫁妆。把夏棉安排在这里,好像又带上了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心绪。

    没想到,夏棉会把这里装点得焕然一新,枯木逢春似的,这园子里如今又荡起了生机。

    现在想来,可能这既是巧合也是天意。

    他一推门,姚叔就迎了上来,“刚才在屋里就听见外边有动静,想着是少——”话没说完,他的视线就落在了俞骁吊着绷带的胳膊上,大惊失色,“少爷这是?”随即转身就要去拿座机:“我赶紧叫医生来!”

    手掌上扬,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姚叔不用麻烦了。伤口已经处理过了,这么晚了去休息吧。”

    屋子里亮着柔和的光,能听见什么人说话的声音。

    手机里的网课老师还在讲得天花乱坠,夏棉穿着宽松舒适的棉睡衣伏在桌面上,单薄的脊背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已经睡着了。

    乌黑如墨的碎发散在鬓边,白嫩的耳尖上泛着熟睡的酡红,满室都充盈着木樨和梅子香软别致的气息。

    他手边的玻璃鱼缸里,小金鱼贴着玻璃壁面向夏棉咕噜咕噜吐着泡泡,像是在亲吻这个好梦的人,光从它金色的鳞片反射出去,又被水和玻璃折射出一道彩色的光,晃晃悠悠,映在他的侧脸上。

    抬脚的动作更加小心翼翼,满是枪茧的大手落在那光洁的后颈上,却给自己带来一阵酥麻和战栗。

    在屏幕上轻点两下,那老师聒噪的声音戛然而止,画面停在了一个颇为搞笑的表情上,夏棉明天看到了,估计得捧着手机傻笑半天。

    其实也不是不能送他去上学,说到底,俞骁是自私了点,他贪恋这种有人在家等着他候着他的感觉,尽管是一厢情愿。

    他一直都在各种没有情感的命令中长大,只会服从指挥服从命令,没接受过什么关怀的照顾和话语;他一直都在各种严苛到不近人情的要求和标准中长大,亲人、上级、战友、下级、自己……背着重压在条条框框的束缚中艰难前行;他一直都在无情残酷的硝烟战火中淬炼,时时刻刻准备着牺牲是铭刻在他基因里的使命和血性,他习惯了站在别人身前而从未被别人保护……

    所以,他贪恋这虚假的温情和温柔,贪恋这天真烂漫和自由随性的秉性。

    “棉棉……”他捏了捏他的耳垂。

    俞骁看着他伏在桌上的小身板打了个激灵,回过头来看见是他的时候又打了个激灵,惺忪的睡眼小鹿似的,带着懵懂和反应不过来的震惊。

    他也只敢在这个时候用这么亲昵的称呼唤他,用这种可怜的方式聊解相思,用这种可怜的方式来维护一位将军一个Alpha固若金汤的骄傲和尊严。

    俞骁不由自主地勾了勾唇,揉搓着他微热的耳垂:“用功用到睡着了?”

    夏棉的脸由粉转红,刚要张口说话,视线却落在了他还吊着的胳膊上,“你受伤了?”

    看,就是这种天生的骨子里的温柔,即便是对着他也不例外。

    俞骁垂眼看着他,缄默着,神色却柔和到不可思议。

    夏棉见他不说话,有些局促地站起来,颇有些不知所措,“你们赢了?”

    俞骁点点头,一眨不眨地凝视着那双眼睛。

    “真厉害!”他笑起来,两颗酒窝里盛满了能腻死人的桂花蜜梅子酒,“我就说嘛,那种边陲小国弹丸之地,还敢来犯了。”他从桌上抄了本日历,上面用水彩笔画了个圈,被圈起来的数字是10月3号,显然是他离开的那一天,只听夏棉喃喃道:“2,3,4,……算上今天,你一共走了20天,吼吼,30块钱到手啦啦啦啦啦~”

    俞骁一开始还觉得高兴,夏棉掐着日子算他什么时候回来,原来竟是拿他当赌注了。

    但是看着他那得意又开心的小模样,只能是又恼又笑,哭笑不得。

    “你还没吃饭吧?”夏棉放下台历,把他往床边上轻推,“光荣负伤的英雄就好好休息吧,我下去给你扒拉点吃的上来,酸汤茄汁面好不好,再给你加两个——”

    “我不饿”,床铺下陷,大手一伸,那纤细的脖颈就被他收入掌中,勾着带到了身前,俞骁的视线黏在那一双桃红的唇瓣和优美的颈线上慢慢抚摸,蜘蛛似的仿佛能拉出胶合的丝来来,开口的声音沙哑低沉到酥麻:“我想做点别的什么。”

    他像是才注意到他这般炽烈的注视似的,一如既往地出现一丝僵硬、尴尬和无措。

    “啊,内个,你洗漱不方便吧?”夏棉像只小鸟似的慌乱地扑腾了两下翅膀,“我、我帮你洗漱!”

    俞骁挑了挑眉,顺从地跟着他去了浴室,靠在门边上看他的动作。

    夏棉两下把袖子挽起,拿过牙杯哗啦哗啦接满水,又给他挤上牙膏,回头一看俞骁还没动便招了招手,“过来呀。”

    “我帮你把外套脱掉。”他三两下解开了那只系着领口扣子披着的军装,看到他缠满绷带的胸膛和手臂,似是苦恼地拧了拧眉,“你伤的是右手,左手是不是不方便动作?”夏棉抬眼问他。

    俞骁凝视着灯光下那双柔软含情似的眼睛,那句军人左右手都要训练的非常灵活不知怎么就没说出来,“嗯。”

    长腿一伸,一个板凳送到了俞骁眼前,“你坐吧,我帮你刷。”

    “啊——张嘴。”

    下颌被他单手托住,橘子味的牙膏就送进了嘴里。

    夏棉像照顾幼儿园小朋友似的,一丝不苟认真专注地给他刷牙,动作温柔又仔细。

    这实在是非常新奇的体验,就算是小时候好像都没被人这么“精心呵护”过。牙杯往前一放,俞骠下命令似的:“刷!”他就只能自己磕磕绊绊地洗漱,水撒了或牙膏掉地上了,就会有一声严厉的呵斥:“废物!”

    俞骁就这么被夏棉“伺候”着刷完牙洗完脸,他正想说剩下的自己来的时候,夏棉已经把盛满热水的盆子放到了眼前,抬起了他一只脚。

    “你不用做这些。”俞骁看着他头顶精巧的发旋道。

    “好人做到底嘛,你不是不方便么。”夏棉头也不抬,利索地把他的两只袜子脱掉,抬起他一只脚放到盆子里,撩了点水到他脚背上,“凉还是烫?”

    “正好。”

    “那就好。”

    暖热的水浸泡在皮肤上,一双修长纤细的手在他的脚上按压揉捏,热度好像一直从脚底传到了四肢百骸,让人温暖得忍不住喟叹。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那一双黑蝴蝶翅膀似的浓睫乖巧地垂着,只等着什么时候振翅而飞,露出两汪醉人的春水,宽松的睡衣领口耷拉下去,能看到里面露出来的莹白如玉的肌肤和若隐若现的小红果。

    夏棉埋在他的两腿间,这姿势诱得人禁不住浮想联翩,那双红唇怎么看怎么魅惑,rourou的,软糯糯的,色泽饱满的,怎么看怎么适合用来做一些什么令人浑身燥热意乱情迷的勾当。

    看着看着,浑身的热流好像都往一处地方去了。

    暧昧又温馨。

    他咬了咬舌尖,唤回一丝清明。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俞骁突然问道,即便他明知道答案,仍然妄想着听到一个“不,你是特别的”的答案。即便他明知道眼前的温柔,也不过是夏棉的权宜之计,他仍然妄想着听到一个“我是真心待你好”的答案。

    “怎么可能?”夏棉道,俞骁呼吸一紧。

    “那我不成足疗小弟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夏棉笑道。

    显然是没听懂他究竟在问什么。

    “你是不是觉得我手艺还行?”夏棉抬起他一只脚边擦边道,“都是小时候练出来的,我哥常受伤我就常给他洗,后来满16周岁了,确实还去足疗店打过工,那些客人按摩一次要七八十呢”,他把他一只脚放回拖鞋里去,又抬起另一只脚来“我这么爱国,当然给保家卫国的军人免费,你说你是不是赚了?”

    那脸上洋溢着没有半分阴霾的笑容,灿烂得让俞骁心疼。

    究竟是有多乐观,才能将曾经沉重的经历轻描淡写地讲笑话似的调侃。

    “嗯,赚了。”

    “1号按摩师服务已完成”,夏棉拍了拍他的腿笑道,“好了,你先回卧室吧。”

    片刻后,夏棉自浴室出来,走到他身边弯下腰,手直接放到了他的裤腰带上,俞骁瞬间浑身肌rou紧绷,刚压下去的yuhuo又气势汹汹,“我帮你脱裤子,穿着睡难受。”

    结果刚解没两下,他就哆哆嗦嗦地顿下了动作,脸颊爆红。

    俞骁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都快把裤子撑破了。

    “解啊”,他抬手揉捻那只guntang的耳朵,“继续。”

    那本来灵活的手却仿佛被什么粘黏的胶丝缠住了,笨拙得半天解不开,房间里的雪松味浓郁到能将人溺毙,那抹花果香被雪松香纠缠得潮热不堪,让人直想把它榨出湿润黏腻甜美的花果蜜。

    费了半天劲,那裤子终于解开,俞骁站起来,guntang健壮的rou体紧贴上夏棉,慢慢踩出了裤子,目光侵略性强到似乎已经把夏棉扒了个干净蹂躏了个遍。

    “内个,你、你睡吧”,夏棉后退几步,眼神飘忽几乎不敢看他,脸红得像熟透的番茄,散发着诱人的光泽,“我去睡客房,我晚上睡相不好,压到你就不好了。”

    说着,转身就跑。

    长腿一抬,两步追上人,俞骁按上房门的同时把人顶在了房门上,烧火棍似的玩意气势汹汹地抵到了夏棉的腰间。

    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僵硬和颤抖,俞骁心里的大醋坛子打翻了,瞬间翻江倒海。

    夏棉总是抗拒他,抗拒甚至畏惧和他做暧昧或亲密无间的事。因为他心里固守着另外一个人。

    “你走了,我怎么办,他又该怎么办。”

    俞骁隔着衣服似有若无地摩挲顶撞他两下。

    夏棉僵硬得更加厉害,“你还带着伤,好好休养才行。”

    “我伤了,他又没伤着”,俞骁凑到他耳边,情欲和妒火烧得他喉咙沙哑:“你不是能感觉到么,精神着呢。”

    “真、真的很晚了,你睡觉好不好,伤口发炎就不好了。”

    说到后面,几乎已戴上了哭腔。

    下一秒,温馨明亮的房间里陡然响起一声惊叫,像是蜜糖罐倾倒了一般,花果香顷刻间浓香馥郁地席卷了整个空间。

    夏棉瑟缩着,被俞骁压在门上标记。

    獠牙没入他的腺体内,涌入的Alpha信息素似乎过于激烈狂放,一如既往地收敛不住的架势。

    如果要揣测那信息素的主人究竟有多么快活,只需要看他沉沦迷醉的表情,和那膨胀得越来越大越来越热的地方。

    也只有夏棉能让他这样让步了。

    因为标记这薄薄的腺体也是这样无与伦比的畅快,因为他听到他的哭腔最终还是心软了。

    标记的时间长得漫无尽头,俞骁单手揽着人拖回去压倒书桌前,隔着两人的衣服一边标记一边在他腿间摩擦,高低酥软的呻吟绵软地漾开。

    掌控快感的神经末梢似乎全都侵入到夏棉的细胞缝隙中去,源源不断地送来一波又一波的浪潮高峰。

    沸腾guntang的信息素漫溢到窗外,两只安睡的雀鸟突然婉转无比地叫了两声,一上一下紧紧依偎到了一起。不知过了多久,它们才终于回窝安睡。

    俞骁也终于把夏棉弄得软绵绵湿漉漉黏答答的,像一滩浓稠的花蜜,浑身上下浸透着俞骁的气息。

    夏棉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被俞骁揽着带到了床上,扒下了脏掉的睡裤擦拭。

    不知是不是老天可怜夏棉受人揉搓,俞骁果然夜里发起了烧,烫得夏棉迷迷糊糊地醒过来,又是打电话叫医生,又是端水喂饭喂药还得盯着点滴。

    俞骁睡一觉醒来,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夏棉趴在他身边,睡得脸蛋泛着酡红。

    他摸了摸那一头柔顺的乌发,拨了拨那软糯的唇瓣,心脏柔软到不可思议。

    以前他听说,生病了人会变得脆弱,俞骁只觉得矫情。

    不论受多重的伤他一个人在医院安安静静养好,遵从医嘱和服从命令一样简单,没家人来探望没家人来照顾他也不觉得有什么,习惯了麻木了,没那么多伤春悲秋可以感叹。

    可当得到夏棉温柔耐心的照顾时,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让他忍不住想多装装病卖卖惨。

    俞骁动了动,想起身把夏棉拖回床上,夏棉却被他的动静弄得醒了过来,“啊,你醒了?”他把手搭到他的额头,“好像不烧了,饿不饿?佘阿姨给你做了病号餐,我去给你端上来。”

    “夏棉!”俞骁攥住了他的手腕,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急切,于是缓了缓神色,冲那边挂起来的衣服扬了扬下巴,“帮我把口袋里的那一枚子弹拿出来好吗?”

    “子弹?”夏棉一边讶异地看他,一边动手去拿,叮铃咣当掏出好几枚来。“你说的是哪一枚?”

    修长的手指一拨,捻出来一枚长7厘米,半径0.35厘米的铜壳子弹,放进了夏棉另一只手里,“这个送给你。”

    “给我?”夏棉拿到了子弹,有些惊讶和不知所措,“为什么?”

    俞骁靠在床头,夕阳斜照,那张堪比希腊雕塑的脸显得丰神俊朗,凝视着夏棉的眼睛里,蕴含着很复杂的东西。

    张口就能说的话,他说不出来。

    猜一猜就能猜到的答案,夏棉想不出来。

    都是因为他毫不在意,所以一个不想自取其辱,一个对其一无所知。

    “男生大多会待见这些个玩意儿,送你一枚而已。”

    夏棉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似是在说你已经送我好几枚了,擦着我的要害而过的。

    “这一枚打进了哪儿啊?”夏棉捏着子弹把玩。

    “擦着心脏过去的。”

    “啊?”夏棉捏着子弹就要放回那一堆中去,“那你还是自己保留着吧,你们军人收集这个应该都有纪念意义的,我看看就行了,拿了也没什么用。”

    俞骁抬手按住他,手攥得死紧,语气却是浑不在意:“这些玩意我那已经数不胜数了,你留着吧,不想要扔了也行。”

    “那……好吧,我先替你保存着。”

    晨光熹微,时针指向五点,俞骁从睡梦中醒来,神色还有些怔忪。

    他从领口掏了掏,捏出一枚铜壳子弹吊坠,还沾染着他的体温。

    他送出去的东西,在夏棉走的时候,被退回来了。

    或许,从来就没真的送出去过。

    跑完三公里回来洗漱完毕,刚刚好六点半。

    俞家人整齐划一地坐在餐桌前,彼此谁也不说话,遵循着食不言寝不语的规范。

    除了咀嚼和碗筷碰撞的声音,很安静,安静又窒息。

    俞韫吃完了一只牛奶包,6岁的小身板还够不到太远的东西,只敢悄悄戳一戳她奶奶温长静用渴望的眼神示意自己还想再要一只。

    吃完饭,大家打了招呼各自去忙,俞骁像个透明人似的,无人理会。

    背上行囊准备出发的时候,俞骠把他叫到客厅后的后院。

    “长风的药你带上了没有?”俞骠背着手眺望眼前的景色,并不看他。已经52岁的Alpha却像是40多左右似的,高大又挺拔,眉宇间那两道深刻的纹路,镌刻着经年累月深厚的积威,俞骁的样子像了他七分,不同的是俞骁的那两道剑眉,更加张扬不羁。

    “没有。”俞骁简洁道。

    “此次行动,事关重大,你肩上的责任有多重你难道不清楚?!你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我不管你,要是因为你在作战中突然脱节掉链子”,他横过眼来,冷峻无比,“开除你的军籍!”

    “首长无事的话,我就先辞行了。”俞骁立正敬礼,准备告退。

    “慢着!为什么不用?!”

    “因为没有用。”俞骁身形一顿,淡淡说完准备走。

    “狗屁没用!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弯弯绕绕,俞战和应卯花了这么多年研究出来的东西,不是为你研制的?你就为着那点上不了台面的东西犟着个脾气不用,就这点思想和觉悟?!!”

    “……”

    “你看着办吧”,俞骠冷哼一声,收回视线,“明年年底就是新一届总统竞选的时候,我把这次的大任务交给你,是希望你能早点立功,尽快晋升,到时候好助我一臂之力,失败的话,你那颗没用的腺体就挖出去喂狗,你也不用再像个废人一样这么活着了。”

    俞骁一声不吭,推开门窗回到室内,刚好撞上温长静,两人谁也懒得看谁一眼,各自离开了。

    研发药也好,逼着他用药也好,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他自己的仕途和野心。

    外头青天白日,晨风沾露湿,碧波潋风痕,清丽美景中的那个异常高大的Alpha面无表情,似是麻木,拳头却攥得骨节发白,松开的时候,按了按胸口那凸起的弹痕。

    Ps:这篇也扑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