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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在故事另一端发生的事

    姑逢市和天衍府相邻,却因地势攀升而往来不便,气候相异。天衍府这时还是春季,仍然保有最后一丝凉爽。而姑逢市的一年四季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尽管四季并没有那么分明,四时之景却略有不同,姑逢市已经完全是夏季的模样了。

    姑逢多山,每到夏天目及之处都是翠绿的山景,偏偏又以阴雨天居多,没有过于刺眼的光线,翠色的树叶映在眼中愈发鲜明。

    此时在下雨,雨丝则非常细密,打在枝叶上就像从未来过人间,不见树木有任何晃动,只能靠声音还有气味去辨别外面究竟有没有下雨。姑逢的原住民见惯了风雨,偶尔的晴天就变得珍惜。但对某些人而言,雨是好东西,只有下雨时邝云起才可以像常人一样外出走动,不然他的四肢则会有被灼烧的痛苦。医学无法给他合理的解释,他本不相信鬼神之事,但这样的遭遇发生在自己身上,以往坚定的观念难免会产生动摇。

    在安静的疗养院里夏春奔跑的脚步声格外刺耳,他顾不得别人异样的眼光,身体撞上门,结果却没有看到自己想要看到的人。夏春跌跌撞撞闯进了邝云起在疗养院的房间,迎接他的只有空荡。

    从天衍府赶到姑逢,夏春几乎一刻未歇,已经到了傍晚。这时天光昏暗,本就处于阴面的房间里充满着阴郁的光,给了夏春当头一棒。雨一直没有停下过,如丝般的雨水也能将夏春全身打湿,他整个人狼狈非常,可已经无暇顾及。

    “邝云起去哪里了?”夏春问这里的员工。

    “外面下雨,他应该是出去了。”

    得到这个回应,他又开始马不停蹄跑向外面,四处搜寻着离开的人,最终在花园不远处的拐角看到撑伞伫立的邝云起。

    “你来了。”邝云起的语气不急不缓,显得很平淡,就像他们每天都见面。

    夏春的呼吸已经接不上了,他只能疯狂呼吸,然后说道:“我来看你,我……有人说你在这里很危险,所以我回来看看。”

    “有什么好担心的。”邝云起在微笑。

    疗养院在半山腰,只要抬头就能看到大片的树林。自始至终,邝云起的眼神都始终放在不远处的山上,层层树叶叠成翻涌的浪

    “你没事就好。”夏春说。

    邝云起从胸中吐出一口浊气,这才看向他:“学校的事情不忙吗?你不该为我做这么多,也不要这么紧张我,你已经做得太多了。”

    先是为他支付之前治疗的费用,又带他从天衍府离开,住到少阳光的姑逢市。现在也还在每日支付昂贵的费用,企图为他解决掉这项怪病。夏春把所有能做的都做了,今天又不知道听了哪里的消息,急匆匆地跑过来。

    邝云起把伞侧了过去,把夏春也笼罩进他的雨伞里。

    “不是的。”夏春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我为了自己可笑的坚持,仍然有没做到的事情。”

    在天衍府,雨水的出现意味着明天是个好天气。姑逢市恰好相反,一场雨随随便便下上一天,上面的云层不会散开,而是继续在姑逢的上空等待着下一次的降临。

    连绵的小雨落在山林间,疾病缠身的悲哀的人也被这一方水土束缚。邝云起本是天衍府人,从患上这难以解决的疾病,两三年前就开始待在姑逢的疗养院了,至今也仍然在这里。他不能离开太远,即使是姑逢也分多雨的区域和少雨的区域,一丝微弱的阳光就可以让邝云起难以忍受的痛苦,也只有在这种全是雨的情况下才能在外面多待着。

    顶尖的专家也找不到病因,邝云起的家人都已经将他放弃,只有夏春仍旧坚持着治疗他。

    天色转而黑得浓沉,雨也逐渐变得寒凉,邝云起带着夏春回到了房间,把自己的衣服拿给湿透了的他换上。

    夏春的衣服只需要轻轻一拧就挤出来不少的水,再接着穿下去只会生病感冒。

    “你来得太突然,我也没有什么准备的。今天应该不回天衍府了?和我凑合一晚吧,前段时间都只能通过终端交流,能见面也不错。”邝云起给夏春接了热水。

    一个Alpha照常来说不应该和没确定关系的Omega睡在一张床上,但他们太过熟稔,从小到大的交情使得交往的过程中丧失了应有的距离感。可是,只是朋友夏春是不会为他做到这种地步的,但他们之间并没有真正的谈论过两人该以什么姿态相处。

    亏欠得太多,邝云起没法给夏春回报,摘了一枝不知道名字的花放在一旁。以如今的状况,他就算是想要为夏春准备些什么也是有心无力的,古怪疾病带给他的并不是只有四肢难以忍受的痛苦,还有越来越虚弱的身体,和偶尔咯血的症状,医学上史无前例的病症。

    又来了。还没等到喉咙做出反应,邝云起的手就率先动作,拿着手帕捂着嘴咳嗽,再不动声色把嘴边的血迹抹去。

    “只要你没事就好。”夏春被冷雨浇得哆哆嗦嗦,浑身打着冷颤,换衣服的手都是发抖的,“你要是出了事怎么办呢,我不敢想。还好他是骗我的。”

    “谁骗你了?现在的骗子太多,我能照顾好自己,我不希望因为我而打扰到你原来的安排。”

    夏春只是木木地看着他:“不会打扰到,你是最优先的安排,其他都可以不断延后,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事情。”

    他的眼里出现了执着的情感,这样的感情夏春以往是从不愿意表露的,蓝色的眼睛里全然充斥着这种情绪,邝云起看得也有些呆了。

    夏春取出用上好丝绢包裹的符纸,把它放进了邝云起的手中。

    “你我都不信鬼神,但是如果没有神鬼之事,该怎么解释这样的病呢,尤其它的出现时间又那么的巧妙……我决定皈依天地明心教了,教会的老师说他们的神明或许有解决之法。”夏春笑得有些苦涩,“我要试试。”

    毕竟这种难言的疾病,是在他们一次远行后才显出端倪的。

    外面的世界变成了墨的颜色,雨水拍打玻璃,顺着窗子划出许多条痕迹,像蜿蜒行走的墨迹。屋内屋外是一般的色彩,黑白灰的色调,冷清沉闷,没有其他颜色的出现。

    邝云起侧躺,给夏春留够了位置,但他本人坚持蜷缩身体,不占据多余的空间,邝云起也只能随着他去。身体的热度还没有回升,夏春裹着邝云起翻箱倒柜找出来的毛毯,试图让自己变得再暖和点。到处都是Alpha的气息,他有些恍惚。

    “学校还开心吗?”邝云起问。

    “还好吧。”夏春想了想,“教授知识渊博,同门也都是优秀的同辈,学的也是我自己的喜欢的。”

    夏春在成年后选择了继续修习民俗学,他曾经想要留在学校当老师,邝云起病了,他的这个念头就飘得越来越远。

    “如果皈依教会,你的所有经历就和浪费没区别了。”邝云起伸出一根手指碰到夏春的脸颊上,皮肤依旧寒凉,“学校不会接收教徒当老师。”

    “我没有那么想当老师了。”

    邝云起追问:“是因为我吗?”

    黑暗中,夏春的目光定在他的脸上。

    沉默些许时间,夏春说:“不是。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我觉得我可能更适合教会。”

    他本不信鬼神之说,可他能够使用的能力是用科学的理论如何都解释不清楚的。夏春没有宏大的愿望,他也不想变得为众人所知,对教会那边也是用“那时记忆不清”来掩饰,但如果可以免除邝云起的痛苦……

    “我可能也需要信点什么,前两天太阳很烈。”邝云起在室内,他的床分明照不到阳光,四肢仍然痛得撕心裂肺,“我……很痛苦,这个时候我就在想,这真的是病吗?还是某种诅咒呢?我甚至忍不住许愿,‘要是有神仙的话,请让我不要再痛苦了’。”

    并非是没有恳求神的怜悯,但都毫无效用,邝云起自嘲的笑笑。

    夏春能看到有黑气从邝云起的身体冒出,以往他还会欺骗自己那些是幻觉,但现在他不会了。

    “会的,你一定会恢复健康的。”夏春拉着他的手,把符纸再一次郑重地放在邝云起的手里,离符纸越近,黑气就越容易被消弭。

    “嗯。”邝云起轻声应道。

    没过多久,他的呼吸平缓起来。虚弱的身体在外待上一会儿已经疲惫,没有余力思考别的。

    “晚安。”夏春对睡着的人说。

    他穿着邝云起的衣服,盖着毯子,感受到的都是Alpha的气息,幸福的时间可以一直持续到明天。

    邝云起的怪病是在一次旅行后得到的,他昏倒了,期间发生了什么全然不知,夏春用尽力气把他背下了山,自此这个人就再也没有健康过。夏春的目光越过邝云起的身体看向远方,外面是碧绿的山,在黑夜的笼罩下也成了墨玉的颜色。

    山是无尽的,姑逢和天衍被起伏的山脉分割,天衍府周边有许多可以爬山的地方,山上有着微风,回忆,和被遗弃的神。那天天气很热,阳光毒辣,但是山林间有阴影覆盖的地方异常凉爽,现在想来那或许是阴冷。

    疯长的草丛间有一块呈圆形裸露的土地,圆心是一尊长满青苔的石像。

    那个时候发生了什么?

    “夏春,你看。”邝云起率先发现,他想让夏春看到。

    只不过是随意一指,Alpha强健的身体骤然倒地,夏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不过在他扛起邝云起准备离开的时候,看了一眼神像。

    似乎在笑。

    沈逸仙积攒的精力被贺钟在一夜之间消耗得荡然无存,他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除了累没有其他感想,纵欲的代价总是在极乐之后才现出端倪。

    贺钟的住所放的都是他的衣服,昨天的礼服早已经完成使命,沈逸仙穿衣也只能选择贺钟的衣服。虽然尺寸大了点,但以沈逸仙的骨架还是勉强能撑起来,不至于显得奇怪。白色的衬衫松松垮垮穿上身,裤子靠皮带束着,衣服被沈逸仙穿得像演出服。

    他张开手臂在贺钟面前转了一圈:“怎么样,还可以吧。”

    贺钟的眼睛黏在了他的身上,从头到脚扫视一遍,又反复看来看去,最后说:“马马虎虎。”

    “挑剔多了不好。”沈逸仙懒得和他一般见识。

    “我让人送早餐过来了,吃过饭我们再离开。”此时其实已经快到中午,但他们刚起,所以贺钟称这顿饭为早餐。

    一个晚上,对贺钟有敌意的那些人似乎又做了不少动作,终端上有许多信息等着他去处理。

    回应消息的间隙,贺钟忍不住对也在处理事务的沈逸仙投以视线。松垮的上衣按理说能够为他发育的胸部提供遮挡,沈逸仙偏要用手后撑着身体,把自己弄成斜面,双乳的痕迹因此格外明显,rutou把衣服撑出尖角,还能看到乳晕的颜色。

    贺钟问他为什么要这个姿势看终端消息,沈逸仙的回答是:“我脖子不好,这样能轻松点。”

    “为什么不躺着。”

    “我愿意。”沈逸仙皱起眉头看贺钟,“你怎么突然多话了。”

    “可能,”贺钟转头看自己的终端,有种躲避他视线的意思,“可能是我太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