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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谁教出你这么不听话的狗

    飞船的广播里正放着新闻。

    “现在是星元253年,6月20日,晚上十点整,欢迎收听今天的晚间新闻……”

    玻璃星和水戎星的冬季都在6月。

    “下面是一则国际快报。玻璃星史上第一位Beta上校白州在采访中透露,自己已有心爱之人,并将于明年举行婚礼。作为Beta……”

    “吵死了!闭嘴!”简头疼地大喊,广播立即关闭了。

    在她没看见的地方,顾濯的手指渐渐收拢握成拳,指甲都嵌进了手心。

    半个小时后,飞船驶入城区,并在简的医疗基地前停了下来。

    基地前早已站着等候多时的机器人,它们将顾濯搬进了基地。

    “对病人进行全方位检查,”简命令道,“他体内的毒素可能没清理干净。”

    顾濯被放到一张柔软的床上,三个高大的机器人围在床边为他检查。

    明亮的病房内,只有机器人运作的“嗡嗡“声。

    机器人冰冷的声音响起,“各项数值完全正常,没发现——”

    “嗨。”一个声音打断了机器人的话。

    顾濯慢慢地坐起身,仔细辨认机器人的位置,“我猜我应该没事。”

    “是的。”

    “那我现在能走了吗?”他裹上简的外套,下了床。

    机器人沉默几秒,说:“是的。”

    “好,”顾濯朝前方招了招手,“我看不见,请送我离开。”

    机器人上前扶住他,并且送他离开了房间。

    走廊上休息的机器人见到他们,友好地说:“祝您出院愉快。”

    机器人的思维就是这么简单。

    生病了——住院,痊愈了——出院。

    只要被数据判定为“痊愈”,机器人就默认病人可以出院

    。

    顾濯不止一次谋划该如何离开费轻,他在脑海里制定了上百个方案,最终只有装病这一条可行。

    “好了先生,祝您生活愉快。”机器人将他送到大门口

    。

    顾濯点点头,扶着墙,踩着积雪往前走。

    他以为从那个地方逃出来,自己的心情会变得轻松一点。然而没有,他似乎又掉进了另一个“阴谋”。

    今年是253年。

    可他遇到事故那年,分明是248年。

    已经过去了接近六年。但是在顾濯的时间观里,才两个月。

    “咦,你是盲人吗?”一个声音在前方响起。

    顾濯定了定神,说:“是的。”

    “那你快点回家吧,现在已经很晚了。”

    “不好意思,请问现在几点了?”顾濯扶着墙的手被冻得发紫。

    “快十一点了。”

    “好的,谢谢您。”顾濯胸口闷闷的。

    一个小时前,费轻家的机器人才告诉过他,是早上八点半。

    他的时间完全是错乱的。为了让他觉得自己的病情不严重,费轻连同他身边的所有人,都刻意隐瞒了时间。

    他以为自己只是睡了一个午觉,其实已经睡了一周,甚至一个月。

    顾濯不敢再细想下去。

    还有白州……他要结婚了。

    顾濯的胸口像是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他几乎喘不上气。

    明明这是自己期望看到的结局,为什么会觉得难受?

    逃吧,不管逃到哪里去,不管生死,只管往前跑吧。

    总之,也已经没有再苟活的必要了,不是吗?

    -

    “这就是你说的‘治病’?”费轻的神情阴沉得可怕。

    简的头发乱糟糟的,她毫不顾形象地抓着头发,“我没想到他是装的……”

    费轻深吸口气,似乎在压制自己的怒意。

    “如果找不回他,这个基地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费轻的双眼散发出摄人的光芒,如同一条阴冷的巨蟒。

    -

    翌日清晨。

    狭窄幽暗的巷子里,一团黑色的影子缩在墙边。

    顾濯被冻得发抖,一米八多的个子蜷在一起,竟只剩下小小的一团。

    冰天雪地里,连血液都要被冰冻,他的思绪却越发清晰。

    他这一生从不奢求名利、金钱,他常常幻想的美好生活就只是进入军队,并且有个深爱彼此的爱人。他曾经只差一点。

    一切都差了一点。

    他的生活在那一夜忽然就脱了轨,他不知道未来是什么样子的,他看不清了。

    那就这样离开吧。

    思维逐渐溃散时,他再也听不到周围的声音。

    街道的轰鸣,噪杂的人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一切的一切都如退潮般离他远去。

    “顾濯。”

    费轻站在那个狼狈至极的人前,高大的影子将对方笼罩住。

    他见到顾濯这副样子,满腔怒火熊熊燃烧。

    他蹲下身,抓住顾濯的头发逼迫他抬起头。两人鼻息相抵,费轻恶狠狠地问:“跑什么?”

    “你认清自己的立场了吗?”他几乎是扯着顾濯的头发,丝毫没有心软。

    剧烈的疼痛把顾濯的思绪一丝一丝地拉了回来。

    他费力地半睁着眼,只见费轻的面庞离他好近。

    “谁教出你这么不听话的狗的,嗯?”费轻掐住顾濯的脸颊,把对方苍白的皮肤都掐出深红的印子。

    顾濯听不清费轻的声音,但他觉得费轻不会对他说出什么好话。

    大片大片的雪花飘洒着落下,在空中漂泊片刻后,轻缓地落在地上。

    他深吸一口气,胸腔疼得他差点喘不上。

    “让我走吧……”

    费轻勃然大怒,“我让你走?!你是我的,你死也要死在我身边!”

    顾濯不想争辩,疲倦地闭上眼。

    他真的太累了。

    “费轻,”简小心翼翼地开口,“先送去基地吧……顾先生可能要——”

    费轻蓦地回头,镜片之后的双眼满是杀气。

    简立马噤了声

    。

    费轻将顾濯抱起来,经过简身边时,他说:“就算是死了,也要救活。”

    不管用什么方法,不管要多久。

    六年他都这么过来了,哪怕十年二十年,他也一样等得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