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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焰

    那夜之后又过了几天,我主动约唐宇飞见面。

    “午夜”的四层如唐宇飞所说是私人区域。沉重的房门只能用指纹开启,过道间铺着厚实的地毯,暗色的纹路延不断延伸,结出形状奇异的果实。

    整个空间极安静,地毯把我们的脚步声全数吸走,呼吸变得清晰可闻,沿着昏沉沉的壁灯他带我一直向里去,拐过几个弯,直走到一侧的尽头,那扇门的正中刻着一个斑驳的圆。

    “这是什么意思?”我问道,沿途的房间,每一扇门上似乎都有些不一样的标记,我猜是房主自己的标志。

    “是星球。”指纹解锁,他推开门让我进去。

    “星球?”我迈步往里,依旧不明白他的意思。

    唐宇飞按亮了灯,笑道:“我叫宇飞,可惜宇宙太苍茫了,我只要一颗星星就好,这里就是我的星球。”

    还真是有点理性的浪漫,我猜他应该是个理科生。

    比起家中的那间刑房,唐宇飞在午夜的专属房间看起来更像个工具室,占了两面墙的宽大实木柜架上各种道具分门别类收纳摆放得整整齐齐,正中放着一组深色的皮质沙发,还有一个方桌。另一面墙上开着一扇窗,窗边素色的窗帘大敞着,窗外是冬天依旧深绿的茂密枝叶,透过枝繁叶茂可以隐约看到远处林立的高楼。

    窗旁的墙壁上钉着些不规则的木条,还有粗细不同的绳索自天花板上垂落下来,这应该是最能彰显这个房间与众不同之处的一部分了,但若说那只是些风格独特的装饰似乎也不是不行。

    总之,这里看上去没有那么的“不正常”。

    唐宇飞自架上取下一股麻绳交到我手里。

    “虽然看起来普通,但你仔细摸摸,是不是和一般的绳子不一样?”。

    我接过来,以为触手会是粗糙的,然而这绳子竟意外有种厚实感,不很光滑,但又不至于太过刺人,原色的亚麻三股搓成线,编成这样一捆缚人的枷锁。

    “这是日本的亚麻,那边有很多专门造物的老师傅,绳子编好还要煮过几次最后才能趁手合用,太糙太滑都不行,太糙了磨得人难受容易受伤;太滑又无法固定打结,国内很少有人研究这些了。”

    他说这些的时候态度平和又带着认真,我一面听唐宇飞讲解,一面摩挲着手中浅色的绳索,毛刺是柔软的,划过手心时带起一股说不出的酥痒。

    “其实我建议你先试试这个。”唐宇飞又拿出一卷黑色的宽胶带给我。

    我下意识地接过来:“胶布?”

    他笑道:“不是普通胶布”,他扯出一节给我看,“是静电胶布,没有胶水的。”

    我伸手上去摸摸,果然毫无粘性,不禁奇怪,“这怎么用?”

    “伸手。”他笑着说。

    我伸一只胳膊过去,他顺势在上面用胶布缠了两圈,“你看,是不是粘上了?”

    没有粘性的胶布环绕手腕,牢牢固定在我的皮肤上,带来一点紧绷。

    “这……”该说人类的想象力还真是丰富,为了享乐居然能发明出这样的东西,除了捆绑人体它们应该就毫无用处了吧。

    “静电胶布的好处还是很多的”,他说,“简单易cao作,也不会留下痕迹,更重要的是,几乎不会产生伤害,这就比绳子要强的多。”

    “是吗?”我看着手里的两样东西。

    唐宇飞笑着看我:“那天看表演的时候我就猜你会喜欢绳子,不过捆绑这东西怎么说呢,可能更需要你看人的眼光。”

    “看人的眼光?”我不解。

    “是啊”,唐宇飞道:“难道你能自己把自己捆起来吗?自然只能假他人之手了,把自己完全交付给另一个人去捆绑是非常危险的,除去心术不正的渣滓,光是技术这一关就很考验dom的手段,你那天也看到了,捆缚是很费时间的,而且绳子再好也要用对地方,稍有不慎就会给Sub造成损伤,即便是我也无法保证一定不会伤到对方,这对DOM的技术和人品都有很高的要求。”

    他走到房间的一侧,从架子上取下一只牛皮纸箱,他将它放去中央的方桌上,招呼我坐过去。

    “既然当了你的保护者,我总要尽些义务,”他拎起茶壶倒了两杯,将其中一杯推给我,“午夜’你也来了两次应该有些概念了,如果你只是为了满足好奇心,我劝你不要进这个圈子,在学校交个女朋友……男朋友也可以,看你喜欢,两个人玩玩情趣就好,有什么相关的问题可以随时问我……”

    他说到一半抬头看我,见我并不急着插话,反而正色起来:“如果你一定要进来,就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不要私自进行任何尝试,至少现在不行,你不一定非要选择我来做你的DOM,但是如果有人来撩惹你,或者是你有了心怡的对象,起码先告诉我,我对这圈子里的人多少都有点了解,起码可以让你少走些弯路,好么?”

    他说得实在恳切,是一片拳拳爱护之心,我还不至于不知好歹,虽然无法告诉他我内心的真实所想,但我还是点头,随后忍不住笑道:“你以后可千万不能养孩子,太会cao心了,对着我这么大的人还母爱爆棚呢。”

    “小鬼。”他笑着骂我。

    “不过在这方面我倒也不是很担心”,他笑道,“你很有警惕心,虽然已经跟着我进了房间,不过在这之前我想你对我还是做过些风险评估的,而且到现在我还没有见过你不戴面具的样子,这很好。”

    他将桌上的纸箱打开,里面是一套书籍和光碟。

    我看着暗色封面上的绳结问:“是什么两三个人的电影吗?”

    唐宇飞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贫”,他把东西拿出来给我,无奈地说,“算是入门教材,拿回去看看再做决定,省得叶公好龙,那卷绳子是新的,没有用过,你也拿回去吧,还有胶布。”

    就这样,我获得了一些专业的学习资料和教学工具,也不知道其他人都是怎么过来的,但恐怕不会像我一样。

    我靠在柔韧的皮料上和唐宇飞闲聊。

    我问他,“所以你现在算是单身吗?”

    他懒懒点头:“是啊,不然谁有空天天陪你这个小朋友。”

    “是分手了?”我好奇道。

    “……算是吧。”他喝茶的动作一顿,并不愿意多谈的样子。

    “唔……”

    我托着腮看他,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

    正在这时,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不知道为什么,一瞬间我脑子里冒出一句——“警察临检!”

    我被自己的想象逗笑了,换来唐宇飞开门途中的回头一瞥。

    可惜现实里没有那么多戏剧性,开门之后进来的是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人,应该是唐宇飞的朋友。

    我在沙发上看他们在玄关说话,那人转头看我一眼,冲着唐宇飞低声说了些什么,唐宇飞一脸“拜托”的表情看回去。

    我猜那人是怀疑唐宇飞搞未成年。

    虽然我俩清清白白,不过某种意义上讲,我们在“午夜”一起出入这么多次,如今我还被他带上楼来,说没有做过什么恐怕不会有人信,而且距离我十八岁的生日确实还有两个月,幸亏我一直戴着面具,半张脸瞧不出太多端倪,从身材看又还挺像个发育不错的男大学生,否则唐宇飞要是被查,我还真没法证明他的清白。

    这一夜,我们早早分手,他被那位朋友叫走,我则独自带着那堆东西回了家。

    家里三楼另一侧的房间中有一间专属于我的游戏房,小时候专门用于存放我的玩具。

    随着年龄的增长,那里像是一个个王朝更替,撤去了木马小汽车换上了遥控飞机之后又换成手柄游戏,拼图积木也变作模型飞船。

    游戏室的门上挂着一个木牌,一面是我用马克笔写的“独自游戏中”,一面是段霄用签字笔反复涂出来的“亲子时间”。

    我当时使坏偏不把笔借他,这平平无奇的木牌磨坏了他使用多年的签字笔。

    之后我送了他一支新的,笔帽上刻一个“锦”字。

    我把木牌翻到独自游戏的一面,进门将光盘放进外接器,漆黑的屋子里,墙面上缓缓现出片头标志。

    唐宇飞诚不欺我,这片子的确是教学资料,里面的人一板一眼,话都不多说一句,绑人的严肃,被绑的规矩,场面即专业又诡异,真不知他是从哪找来。

    我看得昏昏欲睡,换姿势的时候不小心碰掉了静电胶布,圆鼓鼓的一卷宽胶布从地毯一路滚到地板上。

    我将它捡回来,拿着它坐回沙发上,我将胶布扯出一个头,轻轻贴上自己的手,第一次由于扯出的长度不够,这毫无粘性的东西又掉在地上,第二次,我终于让它们在我的腕上绕了一周。

    我端详自己的杰作,不像唐宇飞绕得那样整齐,松松垮垮还皱巴巴的。

    三指宽的胶布缠在手上,宽度均分了束缚的压力,胶布本身又有一定的韧性,若不时时注意,紧贴感几乎可以忽略,也许正因如此,唐宇飞才让我这个门外汉试试的吧。

    我撕下胶布,有些索然无味。

    画面中的男人结束了上一个捆式的讲解,开始了下一幕,他将模特的大腿与小腿交叠,用素色麻绳将它们绑在一起,几下翻折捆出规律又紧密的图案。

    我仔细端详起手边的那捆绳子,微黄的麻料经过不知几道工序,已经基本没有了属于植物的气味,我看着视频里人的动作,随手在自己的腿弯处绕了几圈,隔着睡裤,些微粗糙的质感撩拨着温热的皮rou。

    有些痒。

    ……

    是火。

    梦里一片炽热,身下柔韧的厚垫如同烙板煎沸了我的血液。

    我无法动弹,皮肤被勒得麻胀,一双手顺着我的脖子一路向下,粗糙的绳索一圈又一圈,将我捆紧在火焰里。

    我几乎无法视物,眼里所见是一片耀眼的红,夹杂着青金色的光,我该害怕的,这处境比被劫持的人质还要危险无数倍,可那手太过熟悉,还不等我想起是谁,身体就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迎上去,尽情在那掌下颤抖。

    手的主人不疾不徐,像在品评我赤裸的躯体,他cao纵着绳索在我身前身后穿梭成结,我一点一点失去对自己的控制,心里却是雀跃的,像是马上要完成一件大事,只等最后的一下,被那烈火燃成灰烬。

    随着最后一次的圈紧打结,我的身体终于焚烧起来……

    “……嗯!”

    我挣开眼,窗帘缝隙透进一寸阳光,外头已经是一片大亮,我匆忙换了内裤,套上衣服就要下楼,一出门便迎面遇上段霄,他看我急急慌慌的,笑着问我:“着什么急?今天放假呢。”

    “……哦”,我喘一口气,咽下一口唾液,“哦,忘了。”

    他上前替我理了理头发,笑道:“做什么好梦呢,连早饭也顾不上吃?”

    “我……梦里吃大餐!”

    他的手与梦中那手重叠,我险些忍不住发抖,还好他很快就收手回去,又抚抚我的额头,“脸怎么这么红,睡得热了?”

    若不是知道他无论如何不可能看到我的梦,我简直要怀疑他是故意这么问。

    我的心跳得极快,嘴上只是搪塞:“被子太厚,盖得太严了,我去洗脸。”

    我赶忙回身又转回卧室里,拉开了窗帘又开了窗子通风,洗手间的镜子里印出我微红的脸。

    真是……

    我胡乱洗了一阵,冷水让体温渐渐平复下去。

    冷静之后,我不免又想起梦里模糊粘稠的场景。

    段霄是不回避与我谈论性的,早在我还没有开始青春期前,他就时不时委婉地通过一些故事让我对这些有个粗浅的了解,待到我有了初次的遗精,他便终于和我开诚布公地讨论起来了。

    他买了套口碑很不错的性启蒙书籍给我,又和我一起看了一部国外拍摄的纪录片,还教我怎样定期检查自己的敏感部位,同时半开玩笑地提醒我不要太过频繁的手yin。

    “会变快哦。”说这话时,他脸上的表情坏坏的,揶揄里又带着几分柔情在,不像个传统意义里的父亲,像个和家中幼弟开黄腔的兄长,一面教他成人,一面仍把他看做是孩子。

    因为他细心又坦荡的教导,我从不避讳自己的欲望,我知道,这是人类作为动物的天然的本能。

    只是这本能里又被我掺杂了许多其他的东西。

    许多无法诉诸于口的东西。

    是我闭上嘴,又怕从瞳孔中泄露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