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抢劫定在三天后，恩里克坚持参加，乌利希并没有阻止，但只允许他开着战斗艇待命。

    恩里克想借机会问问乌利希黑火岩的事，但托法那家伙一直在旁边打岔，乌利希神情一直很阴郁，他显然也为失去了同伴感到惆怅，为惨痛的失败感到懊恼，更为了即将遇到欧莱利的人而心神不宁。

    运冰船是停靠在空间轨道的庞然大物，为了不损伤运冰船，范德莱帮和抵抗军团各派出了人员跟着运输艇悄悄混了进去。

    一番混战自然是难免，托法这个疯子一有机会开枪就开始疯狂屠杀欧莱利的人，乌利希本想留下一两个活口逼问欧莱利的信息，但话说得晚了，只留下几个战战兢兢的佩格萨斯雇员，抵抗军团需要留着他们把船开到小行星带去。

    复制好了商业通行证，只要稍稍把编码信息修改一下，自由港的警察是不会多问的。

    整个行动异常得顺利，军团的人带走了运冰船和货物，多余的燃料和储备都归范德莱帮。

    飞船的引擎修好以后，整艘船的人都为可以离开这个鬼地方而雀跃不已。

    十天后，弗朗西斯号依靠假的通行证成功以运输船的身份来到了爱神自由港。

    “我太久没见到真正文明社会的样子了！”金发的凯瑟琳趴在舰桥主舷窗上望着自由港标志的灯塔，“艾蜜，和我一起去做spa吧，还有美发，美甲！让我们把这些臭烘烘的男人丢在这里就好了！”

    为了低调行事，按照乌利希的吩咐，他们可以轮流去城里弄些需要的补给品，主要都是纽曼带着人在忙着弄维修剩下船体的零件，弗朗西斯会开出一些后勤事项让大家去完成。

    今天总算轮到所有人可以休息一天，凯瑟琳早就按捺不住了，被弗朗西斯使唤让她烦透了。

    “可是蒂米怎么办？”艾蜜虽然也觉得她说的东西很有诱惑力，但又不肯离开蒂米。

    “他不是还有个老爸吗？”凯瑟琳把恩里克推到蒂米面前，问小家伙，“蒂米，你不想和爸爸去吃披萨吗？”

    见鬼，恩里克在心里叫道，他有自己的打算，和伙计们一起去俱乐部喝酒什么的，可不想看小孩。

    艾蜜皱着眉头用审视的目光把他从头打量到脚，恩里克脸上的纱布已经拆掉了，但留下三条殷红的伤口，

    这个时候臭嘴巴的托法叫起来，“疤脸带着个小孩，嘿嘿，街上的警察不把他当绑匪抓起来才怪。”

    恩里克瞪了他一眼，“不要以为我不会揍你，托法。”

    托法也不甘示弱地站起来，两个人准备打一架的样子。

    “我和他们一起去。”一旁沉默地擦着匕首刀柄的路西恩突然开口了，他戴了顶卷边帽，乍一看和普通人类没什么两样；斯潘因人在人类多的地方并不是很受欢迎，但以前没见过路西恩在意这种事。

    恩里克奇怪地看他一眼，不再去搭理托法。

    艾蜜则放心了下来，比起做事粗糙容易动脾气的恩里克，她显然更信任冷静细腻的路西恩。

    “好吧，但是，不要走得太远。7点前要回来。”她叮嘱路西恩说。

    “太棒了！”蒂米欢呼起来，他一手拉着恩里克，一手拉着路西恩，快活地往外面走，“我已经查过了，有一家叫‘小花园’的店，大家都在讨论。还有游乐园，我可以去游乐园吗？”

    “游乐园？”恩里克感觉这小鬼有点得寸进尺。

    “为什么不呢？”路西恩侧头看了他一眼，“我也从来没去过人类的游乐园。”

    “好吧。”恩里克觉得这一天将会非常艰苦。

    “小花园”披萨店的披萨确实是弗朗西斯那些冷冻披萨不能比的，恩里克感觉这一次倒是来对了，只是蒂米所谓的“大家都在讨论”的大家，基本清一色都是年轻的情侣，他们对恩里克、路西恩和蒂米这样的组合都觉得有些新鲜。

    邻桌的女孩还主动来和恩里克攀谈，“这是你的孩子吗？他长得可真可爱。”

    没等恩里克回答，蒂米先愉快地说，“谢谢你，我叫蒂米。”

    “我叫玛莎，”女孩又悄悄对路西恩说，“和人类一起抚养孩子，应该有很大的压力吧，你真勇敢。”

    路西恩抬了抬眉毛，女孩玛莎又说，“请不要介意，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物种学的学生，最近恰好在研究斯潘因人和人类基因的对照……你不用担心，自由港的人对夸种族性别的恋爱持很开放的态度的。”

    说完她又比了个加油的手势，路西恩张了张嘴，却没有对她的误会进行解释，只是说了句“谢谢”。

    “你们在那里说些什么悄悄话呢？”恩里克奇怪地问。

    “没什么，她觉得我的帽子很漂亮。”路西恩随便编了个理由。

    “是吗？”恩里克端详了一会他那顶帽子，这种圆帽子恩里克自己戴起来就很丑，他感觉与其说是帽子漂亮，不如说是路西恩漂亮。

    之后他们前往了蒂米口中的游乐园，其实这种地方恩里克也没怎么来过，他出生在旧帝国星系来星球联邦的移民船上，母亲很早就死了，父亲是个游手好闲的酒鬼，在他八岁的时候死于一场抢劫，他被送到教会孤儿院，没过几年他又从那逃了出来，他想靠自己讨生活；他悄悄搭了一艘船去梦想和堕落的天堂主行星。

    主行星贫富差距巨大，有的地方是金碧辉煌的空中花园，有的地方则是最肮脏的臭水沟里；他到处偷摸滚打，一次开枪打死了一个把他揍得半死的主行星人，并迅速被抓了起来。乌利希听说了这件事，出手救了他，之后教会了他射击、搏斗、开飞空艇和cao作飞船的各种武器。

    他在十六、七岁的时候也和很多同年龄的男孩一样对爱情有过幻想，因此也约过女孩来游乐园玩耍，但比起类似环球飞车之类人造的刻意制造肾上腺素的娱乐设施，他自己那法外狂徒的真实人生显然要更刺激得多，乘坐飞船一路坠落一千英里，这种事不是每个人人生中都会发生的。

    蒂米则把他被允许乘坐的游乐项目都玩了个遍，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十分新鲜，周围有很多双亲带着孩子来游玩的，蒂米还是第一次被同龄孩子们包围。

    坐在美人鱼小船里，对面的小男孩舔着冰淇淋，周围的景物不怎么吸引他，而是一直好奇地盯着路西恩，他问蒂米，“你的mama为什么耳朵是尖的？”

    这个小男孩和蒂米差不多年纪，分辨男女只会看简单的外形特征，留着长头发、身材也明显比壮硕的恩里克小了几号的路西恩在他的观念里显然就是女的。

    蒂米对那男孩说，“这不是我的mama，这是路西恩，他是男性斯潘因人。”

    “噢……我班上的劳伦斯也没有mama，有两个爸爸，我懂了。”他又朝路西恩打招呼，“嗨，斯潘因人爸爸。”

    恩里克感到十分滑稽，忍不住笑出声来，小男孩的爸爸显然也不是能说会道的类型，只是说，“对不起，先生，他没怎么见过外星……额，其他地方来的人。”

    路西恩本人倒不怎么介意，他冲小男孩点点头，“你好，人类小孩。”

    “酷——！老爸，我和外星人说话了！”小男孩激动地说，那个父亲只好又一次道歉。

    之后又不断有人误会他们的关系，蒂米一开始还会解释“这是路西恩”，到后来连他都放弃了，还有请他们拍照的一家人要帮恩里克“一家”拍照，照片里他们“一家”倒挺像那么回事的。

    “你不会介意吧——这群人总以为你是蒂米的家长。”恩里克侧过脸问。

    “为什么要介意？斯潘因人本来就是大家一起抚养照顾孩子的。”路西恩吃着薄荷冰淇淋，游乐园禁止吸烟，他只好和蒂米一样吃冰淇淋了。

    “那还挺有趣的，”恩里克对斯潘因人了解实在有限，“这么说来倒和范德莱帮有点像。”

    “确实有点像。”路西恩又舔了口冰淇淋，“我好像明白凯瑟琳和奥托为什么喜欢冰淇淋了。”

    一下午玩下来，蒂米显然很高兴，他说最喜欢的项目是环球飞车，虽然和坐着弗朗西斯号疯狂坠落有相似的地方，但毕竟是很安全的。可以正着反着玩上很多遍，总之是很安全的快乐刺激。

    安全，一个恩里克陌生而熟悉的词汇。

    他经常会检查武器和战斗艇来确保安全，但他的人生绝对和安全这个词没有任何关系。

    他开始有那么一点点理解到了艾蜜到底想要什么，安全，她想要安全。

    小行星带暴乱的时候，弗朗西斯号对她来说是安全的，可是与这些在自由港吃披萨坐漂流船、旋转飞机的人来说，范德莱帮的生活则是极度危险的。

    艾蜜不希望蒂米也拥有这样的未来。

    “你在想什么，恩里克？”坐在他对面的路西恩问，他们正坐在一个叫摩天轮的游乐设施里，这玩意就是个大圆盘，一堆小车厢挂在上面转圈圈。和其他游乐设施比，它不快，甚至很慢，是从人类能上太空以前就有的经典项目。

    “我在想我们，范德莱帮，我，你，艾蜜，还有这小子蒂米……”恩里克看了眼玩累了，坐在他身边疲倦地睡过去的蒂米，“你当时为什么会加入我们呢？可别说是为了我们请你吃饭。”

    “我吗？”路西恩转着手里的气球，“我想是……为了自由吧。”

    “自由？”恩里克重复了一遍。

    “恩……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恩里克，你在想黑火岩抢劫案到底是怎么了，乌利希是怎么了，”路西恩的褐色眼睛被夕阳照得发亮，“虽然我们一直都活得很危险，但是，该战斗的时候，我们就战斗；该逃跑的时候，我们就逃跑；等到必死无疑的时候，我们也视死如归……不管怎么样，我们永远是自由的。”

    他这一番话可以说是他们的匪帮人生最浪漫的表述了。

    恩里克突然想起来，人类之所以有了飞机、飞艇、飞船以后，还是会愿意来坐这慢吞吞的摩天轮是为了什么，是为了浪漫。

    恩里克知道，路西恩的心里有一个希望故乡密特拉彻底解放，人人平等的梦想，他也很信服乌利希想要打造的一种理想主义的模式。

    革命、自由、浪漫，这些恩里克都不了解，甚至乌利希说的有些关于社会、人类和其他种族的事，他都一知半解，不过他发现随着星联邦的不断扩张、文明在宇宙里的不断渗入，游离于法制之外的那一套逐渐已经行不通了。

    连欧莱利这种悍匪都晓得依附资本权贵了。

    也许从来就没有什么真正的自由。

    但是恩里克没有把这些说出口，和自己只会打打杀杀这一种生活方式不一样，路西恩有更高的信仰。

    他只是望着路西恩被夕阳渡上金色的温柔而坚定的面孔，说，“我想，在那个必死无疑到来之前，我们能尽量活得久一点……至少该到新世界去看一下那个乌利希一直说的只有一圈红土大陆的提西塔星到底长得什么样子。”

    路西恩不说话，忽然又笑了起来，恩里克问，“你笑什么？”

    “提西塔到处都是水，就是你们说的——大海，但是你不会游泳，到了那里该怎么办？”说完笑意更深了。

    “别笑了，你这个连海都没有见过的大耳朵。”恩里克大声说，他不会游泳这个弱点几乎是范德莱帮人人都要拿来调侃的一件事，好像作为猛汉恩里克，不会游泳就是一个巨大的瑕疵一样。

    气氛又重新变得轻松起来，他们离开游乐园以后，便去停机坪取飞艇准备回弗朗西斯号，突然身边响起了个声音说，“恩里克?伊斯顿，你好。”

    恩里克侧过脸去看到一条长椅上坐着个穿着风衣戴着墨镜的男人，有几分眼熟，路西恩则已经把手悄悄放在了刀柄上，恩里克按住了他的肩膀，“别冲动。”

    “是的，别冲动，小伙子。”这个男人摘下墨镜，露出一副算计的眼神，他自我介绍道，“我是亨特探员，伊斯顿先生，我不是来抓你的——我想跟你谈个交易。”

    见鬼的星联邦特工！

    恩里克本能地把蒂米往后藏了藏，“什么交易？”

    “我可以撤销你的悬赏，只要你交出乌利希?范德莱。”亨特目光灼灼，“给你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你说怎么样？”

    “你觉得我是会出卖乌利希的人吗？”恩里克有种被冒犯的感觉，要他就这样背叛乌利希，这个该死的探员把他当作什么了！？

    “我不想在自由港这种地方造成大规模的冲突和sao动，你乖乖地配合，对大家都有好处。”亨特还在循循善诱。

    “我发誓你再多说一句，就把你的舌头割下来。”恩里克威胁说，对星联邦的狗腿子，他可从来不会手软。

    亨特举起双手示意投降，“冷静点，不要在小孩子面前动粗。”

    “我数到三，你快滚吧。一……”恩里克深灰色的眼睛露出凶光。

    亨特慢慢站起身来，逐步往后退去，一边说，“再考虑考虑我的建议，我们还会再见面的，伊斯顿先生——还有这位斯潘因自由斗士，埃利尔桑？啊……是埃利森多，后会有期。”

    恩里克和路西恩紧紧盯着他的身影直到消失，回程的路上他们放弃了自己的小艇以防止亨特已经在上面动了什么手脚，又特意绕了个远路，还在隧道里穿行了一阵才悄悄回到了弗朗西斯号。

    果然一进去劈头盖脸就迎来艾蜜的一顿斥责，“你们去哪了，已经10点半了，电话也接不通，你知不知道我快疯了，我——”

    “这些事等会再说，乌利希在哪？我们有麻烦了。”恩里克把趴在他背上熟睡的蒂米交给艾蜜，她咬着嘴唇埋怨地看他一眼，“在冷库，自己去找。”

    冷库只有储藏的食品药品，恩里克很奇怪从来不下厨房的乌利希会在那干什么。

    他和路西恩一起到了冷库，发现不但乌利希，潘乔也在，还有一个不认识的陌生人，很年轻，黑头发，长得白净，但一脸倒霉相。

    恩里克敲了敲窗口，示意乌利希出来一下，有要紧的话说，后者心领神会，又和潘乔说了什么，才打开门从冷库出来。

    门一开就吹出一股寒气，乌利希穿着件奢华的黑色裘衣，看到他们表情，问道，“出什么事了你们两个，艾蜜几乎要把舰桥都拆了。”

    “遇到了该死的星联邦特工，一个叫亨特的家伙，他想收买我把你交给他。”恩里克说完，感觉到乌利希本就锐利的眼神变得更加锋利了。

    “他给你开的什么价格？”

    “撤销对我的悬赏，但我和他说见鬼去吧。”恩里克如实所说，他不会出卖乌利希，没什么需要隐瞒的。

    “好样的我的兄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已经被星联邦悬赏了十几年，这个亨特不会比别的特工更幸运的。”乌利希拍拍恩里克的肩膀，又对路西恩说，“不用多想，你也是，孩子。”

    虽然他坚信乌利希一向神通广大，但恩里克还是有些不安，“但是，乌利希，他知道我们在这里。”

    “他知道我们在这里，这里的这里？”乌利希问。

    “具体位置应该不知道，但他知道我们在自由港，我们扔了小艇和电话，但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也许就会追到这里来——我们不能待太久了。”

    乌利希点了点头，“我明白，等纽曼先生完成最后的检修，我们就会离开，我已经有了下一步的计划。”

    恩里克听了不禁向冷库里又望了一眼，“这是在搞什么？这家伙是谁？”

    “哈哈，让我们来认识一下朱利安?雷顿先生——”乌利希打开门，他们这才看清楚那个年轻人穿着短袖被绑在一个货架上，潘乔正拿了个大钳子在他面前挥舞——

    “臭小子，你不老实说的话，我就把你的牙齿一颗颗敲下来！”

    “我都说了，我不知道欧莱利本人到底在哪里，我就是个给他们修飞艇的，欧莱利要干些什么我根本不知道！”这个朱利安冷得直哆嗦，尽力想躲开像只棕熊一样的潘乔。

    “我们逮到这个欧莱利帮的小子在船坞鬼鬼祟祟，”乌利希解释，“他想卖掉一部欧莱利他们用的飞艇。”

    “我不是欧莱利帮的了！他们帮佩格萨斯在六点卫星杀了一个镇的人，我和这帮畜生才不是一伙的！”朱利安喊着。

    乌利希笑笑，“你这不就已经知道很多了吗？潘乔，再帮他一把！”

    潘乔做出一副狞笑的样子，突然伸出大手去解开了朱利安的皮带，后者立刻挣扎起来，“你们干什么！？”

    潘乔一把抓下他的裤子，把手里的铁钳捏得咔咔作响，“你不老实，我就把你的蛋都给割下来，嘿嘿！”

    朱利安抖得更厉害了，“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别、别乱来，混蛋！”

    这可是潘乔引以为豪的刑训手法，恩里克看着他那副盯着别人下体特别来劲的嘴脸只觉得异常滑稽。

    “说说六点卫星。”乌利希在一旁命令道。

    朱利安很害怕地盯着潘乔的铁钳，声音发抖地说，“六，六点卫星有佩格萨斯想要的新金属，但是一帮本地人不肯把工厂卖给他，董事就让欧莱利的人去赶走他们，赶不走的就杀掉……”

    恩里克和路西恩对视一眼，纷纷皱起了眉头。

    “利亚姆?欧莱利本人也在六点卫星吗？”乌利希接着审问。

    “不，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先生，有一些人还在那里看管佩格萨斯的资产，我一个人悄悄跑出来了。”

    乌利希点点头，相信应该是问不出什么了，才对潘乔说，“法兰克森先生，把他关到你看得到的地方去吧，不过我们和欧莱利不一样，可别吓坏了雷顿先生。”

    潘乔拿出枪用眩晕模式给朱利安来了一下，随后解开他扛着走了，倒霉蛋朱利安直到晕过去还露着半个白花花的屁股。

    恩里克收回目光，问乌利希，“你该不会是打算要去六点卫星找欧莱利的麻烦吧？万一是陷阱怎么办？”

    “所以我要派出我的冲锋队长，你和潘乔一起进攻，带着那个欧莱利小子一起，弗朗西斯号会停在空间轨道上，如果有不对的地方就马上撤退。”乌利希显然已经都计划好了。

    “乌利希，现在和欧莱利起冲突真的好吗？”恩里克问。

    “你不是想要尽快离开自由港吗？要去新世界我们需要更多资金，你听到了，六点卫星有新金属，拿了它们，我们就去小行星带卖给军团的人，弗兰人，或者和他们打仗的奥菲人，谁都可以，我们需要足够的钱离开星联邦，这是第一步。”乌利希似乎有些兴奋起来，他的信心也鼓舞周围的人。

    他没有提到一定要揪出利亚姆?欧莱利本人，恩里克认为他还是比较理智的。

    这时路西恩突然开口说，“乌利希，我要跟恩里克一起去。”

    乌利希有些诧异，但同意了。

    睡觉的时候恩里克照旧只能和路西恩一个屋子，艾蜜也从蒂米那里听说了亨特探员的事，显然是比之前更生气了。

    恩里克望着路西恩在捣鼓一个小玩意，不禁问，“你在做什么？”

    “我把游乐园的照片都备份下来了，是给蒂米的。”他说着打开了投影，三维的画面映射在室内，大多数都是蒂米的照片，最后是那张他们三个人的“家庭合照”。

    路西恩把这张照片的平面模式储存在了墙上的电子相册里，“这张是给我的。”

    这时头顶传来了弗朗西斯的系统通知，飞船将在两天后启程，向六点卫星出发。

    恩里克于是问路西恩为什么也要一起去冲锋六点卫星，通常他不会对乌利希的安排有任何意见。

    路西恩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我感觉你让人放心不下。”

    恩里克觉得脸上的伤疤有些发痒，他有些恼火地说，“我不用你来cao心，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冰原野兽的事只是一次意外，我还是我，恩里克！”

    “我知道，”路西恩把投影关掉，很认真地望着他说，“但是你变了，莫里斯、叶妮法的死让你变了……还有你的女人，孩子，他们都让你变了。”

    “艾蜜不是我的女人，她是自己独立的一个女人，”恩里克纠正他说，“等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我会给他们买一套公寓，给她一笔钱，让他们独立生活。”

    路西恩看了他一眼，“我不清楚你们之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我知道我认识的恩里克不会冷血地打发他们走。”

    恩里克干脆闭起眼来装睡，他不打算继续这场对话，心里则在想他需要向大家证明自己还是那个无所畏惧的恩里克。

    很快机会就来了，第二天他在鱼龙混杂的港口买酒的时候听到几个放高利贷的混混说，有一批探险队的家伙因为无力偿还贷款，就拿了几架斯潘因战斗艇来抵，让他们很是头疼。

    “怎么样？听到了吗？路西恩。”恩里克拿手肘戳了戳正在喝龙舌兰的路西恩。

    “好，我们去看看。”路西恩知道恩里克自己的战斗艇在黑火岩被打坏以后一直想要一艘更新、性能更好的船。

    他们跟着混混们到了一个荫蔽的船坞，外面伪装成了种植园。

    站岗的混混抱怨说，“这堆东西又不能吃又不能喝，我们又不是星际盗匪，根本用不上，还要24小时看着它们，真受罪！”

    来轮岗的混混接口说，“别吵了，马里欧说晚上会带个买家来看货，等痛宰了那个傻瓜一笔钱，就能想干嘛干嘛了！”

    “他们说有个买家。”恩里克和路西恩互相看了一眼，都想到了一个人选——黑尔格。

    黑尔格收到联络后，很快就过来了。路西恩租了辆豪华艇载着衣着光鲜的黑尔格，恩里克则开了辆运输船跟在后头。

    混混对他买家的身份并未起疑，只是问，“不是说晚上才来吗？”

    黑尔格说，“我就在这等马里欧，呼，这破地方，热得要命。”

    他夸张地扇了扇空气，路西恩马上从车里拿了一瓶酒过来倒给他。

    混混们先是觉得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有点讨厌，看到那瓶酒的时候则都馋得眼睛发直。

    “这是旧帝国威士忌吗！？”混混嘴里的馋虫都要爬出来了，那可是难得一见的好东西！自由港的酒吧一杯要卖天价。

    “想喝的话，就拿去喝喝看，但是每个人只能喝一小杯。”黑尔格故作小器的样子说，其实这玩意里加了高浓度的镇静剂，他可巴不得这帮家伙多喝一点。

    几个混混喝完，果然很快就醉倒了，恩里克这才过来和路西恩一起动手把他们都捆好了。

    这一次他们弄到了四架斯潘因战艇，路西恩和机械师纽曼一起把系统和部件换成人类更喜欢和适应的版本，恩里克为他的新战舰起名塔姆莱因。

    弗朗西斯号完成了整修，开始出发去六点卫星。恩里克坐进着塔姆莱因进行试驾，路西恩坐在他身后的位置来记录系统的配合度。

    斯潘因战舰驾驶起来十分安静、平稳，瞬间加速度也很快，缺点是高速飞行的时候对驾驶技巧的要求很高。

    结束了十五分钟的航行后，恩里克驶回了弗朗西斯号。

    “呼，这就是你驾驶米利暗时候的感觉吗？”恩里克打开舱门，脱下头盔和飞行战服。

    身后没有回应，恩里克奇怪地回头看了一眼，从刚才起路西恩就异常沉默寡言。斯潘因人刚迈出舱门，就突然摔倒在了地上。

    “路西恩！”恩里克帮他把头盔摘了下来，看到路西恩的脸泛着不正常的酡红。

    “喂，你是怎么了？”恩里克把他扶起来，拍了拍他的脸颊，路西恩突然拉住他的手放在发烫的脸上，气喘吁吁地说，“别，别离开，我很难受……”

    “这是发烧了吗？”恩里克觉得他的样子和蒂米之前发烧的时候有点像，但又哪里有着违和感。

    他把路西恩从战服里剥出来，两人战服底下都穿得很少，身体接触让路西恩呻吟起来，接着使劲往恩里克身上贴过去。

    恩里克拉不开粘过来的人，几乎是把小个子的斯潘因人抱到了医疗室，但用扫描仪检查了一遍对方又没有任何毛病。

    恩里克只好呼唤几乎无所不知的人工智能，“弗朗西斯，他这是怎么回事？”

    穿了件白大褂戴着副眼镜的弗朗西斯的投影出现了，他检视了一下路西恩的情况，说，“这是斯潘因人的独特生理现象，叫‘庞发’，庞发的产生由于生理、性格、环境、情绪等的影响是没有规律的，一般是在恋爱期间，处于庞发的情况下能极高地提高生育率……”

    恩里克越听越迷惑，“停一下，不要念百科词典了，这个，庞发到底是什么？一种病？怎么解决？”

    弗朗西斯推了推眼镜，“庞发就像发情期，解决也很简单，交媾就可以了。”

    “交……交媾？”恩里克听了只觉得非常不可思议。

    “就是zuoai，性交……”弗朗西斯好心地解释。

    “我听得懂交媾是什么意思！”只是觉得非常意外罢了，恩里克扫了路西恩下体一眼，果然裤子被顶出了一个鼓起。路西恩还兀自拉着他的手不放，明白过来这小子是在向自己发情，恩里克本能地甩了几下，没甩开。

    “那个，就不能给他撸出来吗？打飞机那样……”恩里克皱着眉头，他们在太空里，哪里去给路西恩找个妓女？

    “庞发需要的是灵和rou的结合，如果不能及时做到的话，会神经错乱的。”

    “这是什么该死的外星人机体形式！？难不成斯潘因人总是出双入对否则就会发情神经错乱？”恩里克对眼前的情况束手无策。

    “你说的恰恰反过来，单独是不会产生庞发的，爱情才是激发庞发的主要因素。”

    “爱情？路西恩，你爱上谁了？喂，醒醒，大耳朵！”

    恩里克又拍了拍他的脸，路西恩牢牢握住他的手，呢喃着说，“恩里克，恩里克，帮帮我……”

    “他根本没有理智，真该死。”恩里克咒骂。

    弗朗西斯突然眼睛一亮，像是有了主意，问，“路西恩，你这是第几次产生庞发了？成年斯潘因人都可以通过精神导引缓解的。”

    “你怎么不早说，”恩里克瞪了他一眼，低头凑到路西恩眼前问，“路西恩，你会吗？那个精神什么的。”

    路西恩茫然的棕色眼睛有了点焦距，“不会……这是第一次这样……”

    “见鬼，这小子逃出密特拉前肯定没别的斯潘因人教过他这个精神什么的玩意儿。”恩里克抓了把头发，“弗朗西斯，要不你去把情况和乌利希说一下，我们返航吧，至少自由港有的是女人。”

    “不……不要……不行！”路西恩突然大力拽住了他，“我不要什么女人！”

    “那你要怎么办？你会神经错乱的。”

    “你带我……回房间，”路西恩挣扎着从医疗舱里爬下来，“别告诉别人，我不想他们看到我这副样子。”

    恩里克看到他恢复了理智，认为也许路西恩有他自己的办法，于是答应了下来。

    路西恩又转过头对弗朗西斯说，“你也不要告诉乌利希，弗朗西斯。”

    “在医疗室里我可是遵守医患协议的……祝你们好运了。”弗朗西斯耸耸肩，影像消失不见。